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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 受惊的保罗

作者:莫梦 | 发布时间 | 2022-07-01 | 字数:5623

在南部的城镇上,人烟稀少,房屋的距离有点远,有的时候哪怕你心脏病发还不一定能碰到一个可以救你的人。相反,在偏僻的角落里,你要做坏事也没有人可以阻止你。

理查德现在就是目前这种心态,他房子里多了两个女性护士,妆容花了,可能是受惊过度,头发凌乱,他给她们倒了热茶,她们不爱喝,过了半天没有动静,他想了想,还是给她们准备了冻咖啡,果不其然,她们真的有反应了,开始在那聊天,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看到咖啡才懂得笑,难道她们是从爱丁堡来的漂亮女生?他假装漫不经心地阅读报纸上的内容却却竖起了耳朵倾听她们的谈话,只能说,他很肯定她们用英语在交流,可能是口音的问题,他听了半天愣是没有听懂一句完整的话,听的时候不仅吃力而且还很艰苦,看来他是听不懂她们的谈话了。他本来就具有很强烈的好奇心,口音的问题他听不懂没有问题,可是她们俩在聊天的时候居然还笑得很厉害,一次比一次夸张,这下子他再也不能忍受了,放下手里的报纸,尽量让自己的口音听起来正常一点,保持着口音的纯正:请问你们是用英语交流吗?我没有冒犯的意思,我听得出是英语,可是我真的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她们几乎是同时回答的:没错,我们用的是英语。不过我们是苏格兰人。

他轻率地说着:“原来还是英语嘛,那就是英国的。”

她们突然就变得很激动,扯着他的衣服几乎是喊着:我们是苏格兰人!不是逊爆的英国人!你要是再敢称呼我们是英国人!我们会狠狠扁你一顿!

好吧,他疏忽了,他差点不记得英格兰与隔壁小岛国家的关系都不太友好,关系没有搞好也就算了,还特别招仇恨。

“你们认识保罗?”他的尽量发出每一个准确的读音,咬字要清晰。

“是的,我们当然认识他,他可是一个少有的好人。”

“你们是怎么认识他的呢?”

“我们之前生病了要接受手术,本来有医疗保险报销,可是保险公司不承认报销费用,是他帮我们起诉医保公司,拿到了赔偿款,顺利做完手术还不必太伤脑筋。”

“噢,律师费很贵吧?”他问着。其实他就是想找出保罗的缺点,这样就能自我安慰,以免将来在刺杀他之后会感觉到内疚。

“不,他没有收取我们的律师费。”

“不可能,怎么会有那么好的事情。”他的反应很激烈,不仅是超出意料之内,就算是换了他自己,不收取律师费用就打官司太违背个人原则了。任何一个律师都不可能做得到。

“好吧。”她们都忍不住笑了,补充了一段:他真的没有收取我们律师费用,只不过呢,我们要为他提供医院里的内幕消息。

这下子又勾起他的兴趣了,他一屁股坐在沙发的边沿上,神色凝重地问着:是关于什么的内幕消息呢?

“公立医院的医疗器材采购的价格差距过大,与医院明面上的账单完全对不上;不仅如此,使用医疗器材之后的医疗账单是出奇的高。费用过高已经是一种很普遍的现象,他觉得这种现象很病态,收费过高很不合理,而且这些是涉及到民生类,他准备起诉公立医院乱收费的现象。而我们就负责为他提供情报,将来有需要说不定还会出庭作证呢。”

“原来他那么伟大。”他顿时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那样,变得无精打采,好像失去了人生目标那样,坐在她们身旁,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他很好奇地问着:他会不会有很多女朋友呢?说不定包括你们。

她们像是很有默契那样,直接否认了:不,这更加不可能。

“你们就那么肯定?”

“当然,我们那么性感他都没有采取行动。只能说,他心不在焉,或者根本没有兴趣。”

“或许只是对你们没有兴趣而已。”

“不,你是瞎子呢,他可不是。”

他被苏格兰人的阴阳怪气给折服了,半天说不出话。

“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她们问着。

他没好气地说着:直到危机解除,或者等他回来。

她们听后似乎就消除了心中的疑惑,可能她们并不知道的是,这一次的危机就是他一手造成的,可是她们却被蒙在鼓里,还对他感恩戴德。

在另外一边,利物浦发生莫名其妙的枪击,当地警察已经赶到现场,封锁了一部分的交通路线。

阿积没有参与此案的调查,不过却沉浸在其中,因为他发现这一次的枪击与上一次的情况比较类似,最起码手法相同,肯定是同一个人。不过这一次没有人伤亡,无辜人群估计没有受到伤害,他还在纳闷到底是哪一类的杀手如此奇葩,在公众场合开枪却没有击中任何一个目标。可能是他没有搞懂保罗才是真正的目标,没有找到目标是一个大忌。

保罗可能猜到对方是针对他的,不过他没有说出来,也没有向警方求助,大概就是潜意识里抗拒警察吧?这很难说。

他向来不害怕被报复,只是隐藏在背后的人才是最可怕的。比眼前敌人更可怕的是看不到的敌人。

“你的衣服好像破了点。”阿逊拉着他问着。

他用手护着被擦伤的手臂,勉强笑着:没事,旧衣服很容易破损。

“这里发生了枪击,你知道吧?”阿逊问着,并没有很在意,估计也就随口问几句。

“这我知道,我听到了枪声,不过没看到是谁在开枪。”

阿逊没有注意到保罗脸上的表情,可能没有想到保罗与此案有关,继续往前走着:开枪的家伙是针对某一人的,所以没有伤及无辜。如果是无差别攻击,我倒是联想到以前的爱尔兰共和军。

他来了一句:爱尔兰人挺好的。

阿逊颇为觉得可惜:是的,我也这样认为,可是我们仍然无法成为好朋友。都是历史遗留下来的问题。

在庭审开始之前,麦卡伦与文森单独见面。

这几天他一直处于保释外出的期间,没有在拘留所待过超过3个小时。

麦卡伦与文森的沟通很少,毕竟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认认真真为文森辩护,最初他只想利用舆论逼迫法院放弃对文森的起诉。然而计划却意外失败了。他不得不想法子为文森辩护。

对于辩护的思路,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坚决否认一切的事实,打死也不要在法庭上承认。

文森本来是想着认罪,可是思维一下子被麦卡伦给带偏了,变得有些偏激,甚至有点自私。

法庭的人很快就到齐,陪审团似乎还很高兴,毕竟这个案件已经拖了很久,早就超出预期所期待的样子。

莫妮卡今天特别的严肃,她全程站着,披着律师卷发,一只手按着一份供词,另外一只手拉扯着律师袍。

布鲁斯法官在开庭审理之前还特意问了莫妮卡:本席想知道,在互联网的浏览记录真的会被监视吗?

莫妮卡停顿了几秒钟,闭着眼睛回答:法官阁下,你的地位崇高,根本不会被监视。

布鲁斯顿时笑了笑,很快就开庭了。

布鲁斯法官:第一被告的辩护律师,你是否还有其他的证人呢?

理查德站起来咳嗽了几声:法官大人,暂时没有。

布鲁斯法官:很好。第二被告的辩护律师,你可以开始传召证人。

麦卡伦:一直以为我对于我当事人莫名其妙被起诉是感觉到愤怒与不满的。公权力难道一直要被滥用?为什么缺乏监督的权力会如此不讲道理。对此我深感失望,今天,就在今天,我将要证明我的当事人是无辜的。法官大人,我要求传召文森出庭作证。

文森在出庭作证之前就已经刮掉了令人颓废的胡须,戒掉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香烟以及最近一周都没有接触过咖啡,目的就是要让自己看起来比较精神爽利。最起码要给法官一个良好的印象,这个很重要,麦卡伦最擅长这一类的攻势。

文森在法庭上进行宣誓的时候忍不住左顾右盼,其实他很没安全感,他在法庭的范围内正在寻找黑泽明的踪影,不管怎么样,最开始的时候他就是希望找黑泽明帮他辩护,可是后来却换成了麦卡伦。他对这个律师并没有太多的信任感,只不过他激活了他内心的生存欲念,让他在垂死边缘的时间上爬了起来,重新振作。

布鲁斯法官看他的样子就感觉不对劲,总觉得他像是一个天主教徒。

麦卡伦:你是否认识死者呢?我指的是本案的死者。

文森:绝对不认识。他只不过就是住在同一条走廊的房间的住客,我怎么会认识他呢。

麦卡伦:警方在现场找到你的脚印,你怎么解释?

文森:那晚我在房间里听到一些小动静,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凭着人类与生俱来的好奇心,我就到案发现场的房间观察了一阵子,最后发现有人死在里面,现场血迹斑斑,无人生还。我很害怕,我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所以我很害怕,慌里慌张逃离了现场。可能因为这样而留下了脚印。

麦卡伦:你是否开过枪呢?

文森:没有,我对枪械一无所知。

麦卡伦:你逃离了现场之后又做了什么?

文森:我躲在被窝里,吓得瑟瑟发抖,一晚上都没有睡着。

麦卡伦:之后警方有没有找到你?

文森:有。他们问我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或者看到奇怪的人。

麦卡伦:你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文森:我说谎了,我的确这么做了。我什么也没有看到。我害怕我说了实话,他们会当我是嫌疑犯,把我抓走;你知道的,在他们的脑海里从来没有人权的概念,说逮捕你就要逮捕你,从来不需要正当的理由。因此我欺骗了他们,我内心的恐惧迫使我说谎了。

麦卡伦:这么说,你对伦敦警察很排斥很反感。

文森:差不多是这么一个定义。

麦卡伦:你完全没有做过什么,然后你就被逮捕了。

文森:是的,事实确实是如此。

麦卡伦:你觉得公权力被滥用了吗?

文森:无疑是的。

麦卡伦:你需要投诉吗?

布鲁斯法官:辩方律师,你似乎偏题了。

麦卡伦:在审讯的期间,你有什么感受呢?

文森:失去了自由,人身遭到禁锢,尽管不用被囚禁在一个地方,可是我也觉得我的自由受到了侵犯。

麦卡伦:请问你是不是一个虔诚的教徒呢?

文森:无疑是的。

麦卡伦:我愿意相信你是一个虔诚的教徒。法官大人,我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

莫妮卡站在那里一直没有动过,很仔细地盯着警方提供的资料:我差点没看清楚,原来你是美国人,为什么要跑来英国呢?

文森:来旅游玩几天。我觉得英国挺好的,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很亲密很温暖。

莫妮卡:人家是来结婚,你只是单纯过来玩?

文森:不可以吗?

莫妮卡:你是否认识照片里的人?(巴尔曼的照片)

文森:不认识,从来没有见过。

莫妮卡:但是警方是根据巴尔曼的口供才追查到你,然后将你拘捕,依我看来,他们的执法程序是合法的,尽管我非常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文森:我根本不认识他,他是如何提供线索的?

莫妮卡敲了一下脑袋:对了,我差点忘了,当初巴尔曼是通过电脑拼图合成技术才把你的样子给恢复过来,不然警方是如何追查到你的呢?如果你们没有见过面,互相不认识,他是如何把你的样子拼好在照片里的呢?这就是当日警方用来追捕第二被告的照片。她向陪审团以及法官展示了照片的副本,不得不说,的确与他很相似,相似程度有百分之九十。

文森:可能我们在某个地方见过面,他才描述得那么清楚。

莫妮卡:那既然你也觉得你们见过面,为什么刚才又说不认识没有见过面呢?

文森:我见过他没有印象;他见过我不一定没有印象。

莫妮卡:你还记得你们在哪里见过面吗?

文森没有说话。

莫妮卡:我来提醒你好不好?我这里有一份消费清单,是来自一个酒吧所提供的。这份清单上很明显我们可以发现证人与巴尔曼的名字。他们俩在同一个酒吧里,在同一时间里,喝了同一款鸡尾酒,而且是同时付款。

文森:就算我们在酒吧里喝过同一款酒也不能说明什么。同时付款只能说明是凑巧。

莫妮卡:但是根据巴尔曼在较早之前曾经指出,是你给钱他,让他去教训死者,酒店的位置,房间号都是你告诉他的,就连路线图你都为他准备好了。如此周详的计划你却告诉我,你与死者之间相互不认识?

文森:只是这样吗?他还告诉你,只要有钱,他可以指证任何人。我相信所有人都听得很清楚,这种人所说的话,你也敢相信?他对我作出的种种指控根本就是站不住脚。律师女士,我相信你不会那么天真吧?

莫妮卡忍不住笑了起来,其实是心虚,她没有想到文森比彼得更难对付,说谎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的,仿佛没事发生那样。她不得不赶紧战术性喝水,脑袋在三百六十度高速旋转,她在寻求突破口。

莫妮卡决定换另外一种思路:你是否还记得你小时候的模样?是快乐的、痛苦的、还是悲伤的?是孤独的还是恐惧的?我看你小时候一定很讨人喜欢吧?怎么会变成这副令人讨厌的样子。

麦卡伦:法官大人,我抗议,我认为检察官在进行人身攻击。

布鲁斯法官:检察官,请你控制你的用词。

莫妮卡:我收回刚才的话。证人,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文森:我早就不记得小时候的模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遗忘总是在那年夏天发生。

莫妮卡:你不记得小时候的模样没关系,我可以帮你回忆起来。

此时,她拿出一大堆照片,全是小孩的模样,这些相框放在透明的塑料袋里,她微微弯腰,问他:怎么样?看着这些小孩的照片是不是很有印象?别出心裁呢?要不你随便挑一个吧。

文森没有反应。

莫妮卡:要不我帮你挑一个吧,就这个。

她举着一个小孩的相框,问着:是不是跟你很像?不是吧,这个就是小时候的你。

文森:你想说什么?

莫妮卡笑了笑:根据心理犯罪学的描述,罪犯通常会在作案后保留受害者的某一部分物品来纪念作案时的快感。等于是猎物纪念。这些小孩就是他的战利品,而你的照片出现在他的战利品列表里,这就说明,你跟他有过很亲密的关系。

文森: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小时候的照片会出现在他那里,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个问题不应该问我。

莫妮卡:他是教会里的神父。

文森:我对他没有印象。

莫妮卡:他对所有的学生都印象深刻。

文森:这个我不清楚。

莫妮卡:那一年的夏天,你也退学了。

文森:我从来记不住夏天所发生过的事情。

莫妮卡:那一年夏天你不止退学了,你还报警,要举报教会里的神父,只可惜后面你的父母莫名其妙撤销了控诉,最后带着你去了美国。这件事你肯定还记得吧?不记得也没有关系,拉丁美洲的警察系统档案里有你的报案记录。我想知道,你的父母为什么会撤销控诉?

文森:我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如果你要问,你就自己去问他们吧。噢,不对,他们去世了,帮不了你。

莫妮卡拿着死者的照片朝他脸上逼近:你看着他!难道你不愿意承认,你对他恨之入骨!?

麦卡伦:反对!法官大人!对于检察官的不正当行为我表示十分反感!

莫妮卡赶紧藏起照片,对于自己鲁莽的行为并没有觉得不妥。

她面向陪审团:很显然,证人与死者之间是认识的,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待,都有不少证据证明他们是相互认识的。只不过证人一直以“不记得”、“想不起来”、“不敢肯定”等字眼来掩盖事实。对于事实的真相,我相信是不言而喻,剩下的就要靠你们自己去思考了。

文森的神态显然就不对劲了。

布鲁斯法官:首先,本席想要感谢控辩双方多日以来为我们带来的精彩辩论,不管怎么样,案件的相关证人与证物已经传召完毕,明日一早就是结案陈词的时候。本席将会很期待你们的发言。

法官敲响了法槌,法庭上的人陆陆续续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