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家破人亡

天颂王朝，平德十四年。

天空灰蒙蒙的，京城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百姓们奔走相告：尚书夫人凤氏，是为荡妇，勾引他人。“七出”条条具占。薛尚书仁慈，念及夫妻之情，罚其跪在府前赎罪。

尚书府，一位衣衫不整的少妇凄凄凉地跪在紧闭的门前，正是尚书夫人凤云裳，凤氏模样十分可怜。当然，百姓们是不会觉得这凤云裳可怜的，他们都觉得这荡妇罪有应得。勾引少爷，是为乱纶。妒忌二房，无所出……条条都是七出中的大罪，这种恶妇，就当处死。薛尚书慈悲为怀，未曾重罚，只是让这淫妇跪着赎罪。瞧瞧！多么仁慈啊！

跪在地上的凤云裳眼中含着不屈的泪光。她实在是冤枉，昨晚口渴喝了杯茶，然后就朦朦胧胧地睡去，醒来就看见少爷躺在自己身边。接着就被夫君责骂，把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扣在自己头上，罚跪在此。

想她，堂堂大学士府嫡二小姐，下嫁给姨娘的侄子，被婆婆刁难，被庶妹欺负，想回娘家，姨娘又闭门不见。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却被夫君说是野种！姐姐早逝,家中的一切便落在她和弟弟身上.她的弟弟，她的潜儿，为了她，忍着耻辱被姨娘送进鲁王府，被活活虐待至死！

堂堂靖国府，她那忠心耿耿的外祖父，被皇上猜忌，最后抄家。她的祖父，为了搭救外祖父，赔进了自己的老命，最后也落得了满门抄家的下场。她那在荣国寺清修的父亲，听说了这消息，当场吐血而亡！

想堂堂靖国府，定国府。百年望族，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呵，即是如此，她凤云裳，活在这世间又有何意？

“呵，小贱人还没死啊？”耳边传来的冷嘲热讽让凤云裳抬起眼眸。呵，这不是她的好夫君薛正其吗？站在薛正其旁边巧笑倩兮的，不正是她的好妹妹，凤红妆吗？一对奸夫淫妇！

凤云裳恨恨地看着眼前的两人，恨不得把他二人千刀万剐。“哈哈哈。”凤红妆笑得花枝乱颤。“没想到，云裳姐姐，你也有这一天啊！怎么样，拜在我和绿意的脚下，感觉如何？”

凤云裳只是死死地盯着凤红妆，半天才缓缓吐出几个字：

“你们母女三人害得我家破人亡，一定很开心吧？”

凤红妆仰天大笑，“开心，自然是开心的。”嫡出有如何？出身高贵又如何？如今不是照样拜在她凤红妆脚下？

轰的一声，雨终究还是下了。

凤云裳仰起头，脸上挂着一丝苦笑，那依然挺立的背影，有几分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气。

“你会后悔的。”声音冷酷的仿佛地狱中的撒旦。说完这句话，凤云裳缓缓倒下，眼中还残余着冷酷。凤红妆看着凤云裳死不瞑目的样子，心中不免发毛，娇滴滴道：“夫君我好怕，我们回去吧。”薛尚书点点头，搂着凤红妆走回尚书府。

凤云裳死了，世人无一不拍手称快。瓢泼大雨，淋着地上毫无生气的女子。

“不！”一道凄厉的尖叫。可来往的行人却不曾停下步伐，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这声音。“不，裳儿！”凤衣凰心痛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妹妹。

凤衣凰颤抖地伸出手，想要去碰一碰妹妹的脸，却只触到了绝望。

呵，怎么忘了，她只是一只厉鬼，连肉体都没有，魂魄都是残缺的！

可这不代表她没有感情，亲眼看着裳儿一个人承担起整个学士府的大小事务，看着柳氏打着历练的名号把潜儿送进鲁王府，看着裳儿被诬陷，看着凤红妆和凤绿意放肆地折磨弟妹……看着诺大的靖国府和定国府被毁，看着满门被抄，看着凤绿意以皇后的身份逼着裳儿下跪认错，看着凤红妆颠倒是非……

她恨啊！

心中的愤恨翻腾着，驱使她去报仇，可是她只能跟在弟妹左右，魂魄受到羁绊。

呵！连她都是因为担忧弟妹才化作厉鬼，从地府爬出，有什么资格报仇！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可悔了否？”声音慈悲，犹如我佛。

“悔了，我悔了。”

凤衣凰心痛道。

厉鬼本不应该有泪的，但给凤云裳收尸的小厮，用性命起誓。

“是真的，我亲眼看见啊，那凤云裳身上滴了几滴血哩！”

“……而且，我还听见有个女子道，‘那便重新来过吧’，声音慈悲地想菩萨哩！”

小厮的话自是没人信的，大家都觉得那小厮是魔怔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起死回生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