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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鬼城
洛雨陆林两人闻声走了过去,洛瑶所在的木楼看招牌应该是间青楼。原来所谓的无头艳尸,不过是一具裹在艳丽罗纱下的没有头骨的白骨。尸骸紧靠着被土层吞没的墙壁上,歪着身坐倒在地上。真正让洛瑶赞叹不已的是白骨上裹的那一层层罗纱。尸骨的一身衣物保存的非常完整,几乎没有什么掉色和损坏的地方。
沾在罗纱上的水渍已经结成了一层冰晶,灯光下仿佛镶嵌了一层闪亮的钻石。一层层的罗纱薄如蝉翼,如彩霞,如烟云,飘飘渺渺间若有若无,层层叠叠间又云山雾罩。可以想见,当年这件衣服的主人,眼前的这具骸骨,应该是个年轻美貌的青楼女子,她就穿成这样流连于权贵之间,仿佛把身体隐藏在一团烟云里,这种朦胧间的诱惑,不知会吸引多少男人的眼球。四个人看得呆了,这是他们根本没有见过的一种料子。
洛雨赞叹道:“这个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缭绫’了,古代中国一种精美的丝织品。用它做成的舞衣价值千金,白居易曾专门写过一篇文章赞美过它飘渺如烟,晶莹如水,无与伦比的精美,和制做工艺的复杂。到了现代,这种工艺早已失传,人们一度以为诗中描写的‘缭绫’不过是诗人的夸张和想象罢了。直到马王堆汉墓里素纱襌衣的出土,国内学者才恍然大悟,原来古代中国真的有这种丝织品,真的有这么高超的缫丝工艺,诗人只是据实描写罢了。”说着她举起相机一通乱拍。
“能穿得起这种衣服的失足妇女,怕不是花魁,就是行首吧?不知道生前会有多漂亮。唉,再美的女子,死后也只剩下这一副白骨了。真奇怪,她的脑袋到哪里去了。”洛瑶看着没有了头骨的尸骸说道,她格外小心爱惜的去摸那罗纱,不想一碰就变成了粉末,破碎的冰晶和丝绸在灯光下仿佛一团散落的星尘。“得,又是件只能看,带不走的。”
黑暗中四周寂静无声,没有头颅的骸骨,让洛雨不禁想起先前在照片中发现的那张女人的脸,没由来的脊背一寒。
“瑶瑶你不知道吧?这个也可能是个男人哦!你看她脚那么大,未必就是女人哦!古时中国女人都是裹脚的。”陆林在一旁逗洛瑶说道。
洛雨解释道:“宋代的女人不是小脚。北宋时缠足之风还不盛行,而且和清朝的缠法不一样。宋代的缠足是把脚裹得纤直,而不是后世那种自残式的弓弯裹法。后来学者把裹脚当成是封建礼教对女性的压迫,实则最早的裹脚都是那些爱美的女性自己裹的,更不会自残。居说是蒙元灭亡之后,明代想恢复传统,那群读书人照书本上说的学,结果学走样了。到了清代才变成‘祖上传下来的规矩’,要求女子人人必裹。”
“类似掺沙子的东西还有很多,比如清代那些被视为祖宗家法的族规家规,怎么看都像是酋长制的翻版,与元代前文人崇尚的周礼相差甚远。原本进入北宋,中国已经开始由门阀贵族社会向市井小民社会转变了,可从元代开始,又重新回到了集权的老路上,还添了不少统治阶级改不了也不想改的坏毛病。”
洛瑶目光一凝,说道:“怎么背上还刺着一根棍子,难道是被人刺死的?”透过层层薄纱,她看到骸骨的胸腔里插着一根从土层中伸出来的棍子,就想把它抽出来。不料才伸出手,就被陆林闪电般的一把抓住了。
“不要命啦?!妹妹,你好好看看,那是棍子吗?!”
“嗯?那是……天啊,是蛇!这里怎么还会有蛇?”洛瑶这才看清,原来那是条从土层的一个洞里伸出来,一动不动耷拉在骨骸胸腔里的蛇。
陆林反问道:“哪里没蛇呀?早些年开封还有种特别的蛇。说是龙亭附近生活着一种红黑花纹相间的蛇,这叫赤链蛇,没毒性,但性情暴躁。因为生活在龙亭,本地人也管它们叫龙蛇,呵呵,有几分敬畏的意思。吃夜市的时候跟老板聊天,他就说开封现在是时运不好是走了龙气,连赤链蛇都搬家了。”
“走了龙气?”
陆林点头:“嗯,听说是在八、九十年代的一个夏天的雨夜里,大雨连着下了几天,一个雷突然劈中了龙亭,让龙亭的基石坍塌了一个大角。当夜有人就看到一条红龙从龙亭飞上了天飞走了,然后就有人说那是龙气飞走了。后来修复基石的时候,人们沿着墙根往下挖,在地下挖出了一口大钟!据说当时有人看到,当工作人员把大钟搬开的时候,钟下面露出了一条已经死了的大赤链蛇。”
他话峰一转给众人打气道:“得啦,别打扰人家冬眠了,咱们接着找。大家也别灰心,不是说万岁山后来被百姓拆了修建房屋和攻势吗?也许那块石头就在谁家的后院里呢。”
他话音未落,街道的一侧的黑暗突然传来一串哗啦啦的响声,就像是一排冰锥一个个的掉到了地上。四个人神经一紧,难道又出现垮塌了?!但响声过后,一切又寂静无声了,他们根本不知道刚才在四周的黑暗中发生了什么!越是这样的未知,越容易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也许是有一些不用冬眠的动物正在暗中窥伺着他们,也许是哪一根支撑正在一点点松动,也许下一刻就会发生连锁反应,把他们全部埋葬在这里!
“看来咱们得快点了,”陆林有些冒汗了,“十分钟!把没有搜索地方赶快搜索一遍,然后马上撤出去。开始吧,大家快一点!”
三个人应了一声,便抓紧时间开始在街道和店铺间搜索。不一会,陆林在一座青楼的正堂里发现了一块摆在室内做装饰的小太湖石,可惜形状并非是他们要找的那块。失望之余,他不经意见在石头背面的下角发现了一行小字!连忙唤过洛雨来看。
“贡司……太师府,宣和库式贡司,靖康元年……。什么意思?”陆林读着那行模糊的小字问洛雨道。
洛雨想想说道:“应该指的是蔡京父子创立的‘宣和库式贡司’,历史上说它是‘收四方之金帛与府藏之所储,尽拘括以实之,为天子之私财’。宣和六年,蔡京以太师的身份重掌三省,直到钦宗继位前还在不停搜罗财物。钦宗继位不久,天下斥蔡京为‘六贼’之首。这后便被连贬数级,死在了上任的路上。”
她看着那些字微微一愣,猛得想起了什么,疑惑的自语道:“不对!按照正史,自钦宗继位蔡京便不得宠了,没多久就被贬了官。可这贡司的标示,明明是靖康元年才打上的!难道他在贬官之前还在不停的敛财?”
“这个蔡京很有钱吗?”洛瑶问道。
还没等洛雨回答,黑暗中又是一阵冰凌坠地的声音!陆林打断她道:“回去再说!马上十分钟了,既然再没有发现其它石头,咱们就赶快撤!”
洛雨刚才明明想到了什么,可被陆林一打断,那点线头却怎么也抓不住了。四周虽然再次静了下来,但四个人的心里却越来越不踏实了。黑暗中一阵冷风偶尔划过他们的脸颊,仿佛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正在搅动着周围的气流。
空气中危险的气息在蔓延着,四个人不愿久留,洛雨无奈又对着石头拍了几张照,便准备重新下地道了。站在下水道的入口,四个人又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黑暗中沉默的马行街。洛瑶手中还拿着那卷《清明上河图》,看着图上的一片繁华,众人难免唏嘘又是一阵唏嘘。
“太平日久,人物繁阜。垂髫之童,但习鼓舞。斑白之老,不识干戈。屋宇雄装,门面宽阔,望之森然。晴帘静院,晓幕高楼。宿酒未醒,好梦初觉……”满目的破败中,洛瑶喃喃念着才来开封时,洛雨给他们说的《东京梦华录》里的词句,把《清明上河图上》递还给了洛雨。展开的画卷尽头,还有宋徽宗那风格特异,极尽秀丽的瘦金体提字,仿佛画中一切的繁华都是他的功绩。
“卷末处,太平天下,梦断之时……”洛雨看着黑暗中鬼城似的废墟,无限感伤的接过画卷。她向陈静之要了打火机,不顾陆林的劝阻又走回了街心,“那个大宋留给我们追忆的,也只剩下一本《东京梦华录》、一卷《清明上河图》了。没有的已经没有了,还是让它也留在这里吧……”洛雨说着点燃了手中的画。看着它一点点烧成灰烬,她把手中剩的半张图高高的扔了起来,漫天的飞灰四散飘去,如同那些再也追不回的岁月。
洛雨有些失魂落魄的又看了一眼周围,眼中的无限的眷恋。她知道,也许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再次坍塌或被新的地下水注满,她再也不能来到这里了。
“走吧。”陆林抓起洛雨的手硬把她拽进了地道,不然不知她会在这里伫立多久。
进了地道,陆林看了下时间已经不早,而洛雨似乎对那太湖石上的刻印有了些想法,说要回去好好想一想。四个人便决定先回酒店,明天再继续。下水道里,洛雨翻着相机刚才拍的照片边走边看,落在了最后。陆林和其他两个人聊着天,兴奋的说着今天的收获。时间太紧,他们谁也没能一窥这片街道的全貌,只能从对方的话语中补齐自己没看到的那些部分。谁都没有注意到,身后洛雨的脸色正在一点点变得苍白。
走着走着,身后传来“吧嗒”一声,有东西掉到了地上。三个人连忙回头,看到洛雨脸色苍白,双手颤抖的站在原地,手中的相机已经滑落到了地上。
“怎么了?”陆林回走两步问道。
“昨天在照片上看到的那张封在冰面后面的女人的脸……今天我又拍到她了!”洛雨颤抖着说道。
“不可能吧?昨儿你拍的那么模糊,会不会是看错了?”陆林说着俯身去捡相机。
“不会!在孙家药堂里!在马行街上!全都拍到了!虽然只是个轮廓,但我感觉那绝对是一个人!”洛雨的脸色没有一点血色,她似乎吓坏了。
“怎么会!”陆林捡起相机翻看起来,打开的一张图片已经被洛雨放大,陆林正好看到塞满屏幕的那张模模糊糊的女人脸!眼睛的位置像两个黑洞,脸形轮廓和先前看到的相差不无。空洞的一片黑暗中看不到她的身体,只有那么一颗人头,那张惨白的脸,悄悄的飘在洞顶附近,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镜头,似乎是在凝视着当时正在拍照的洛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