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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正邪未辨叫冤枉

作者:王承苦 | 发布时间 | 2024-07-19 | 字数:7892

张梦鲤一听宋翠屏终于肯招供,不由得长松了一口气,入座抿了口茶道:“那就请夫人自己和盘托出,本府和诸位都洗耳等着恭听呢。”

“回大人,”宋翠屏一边抽泣一边招供道,“老爷死的那晚罪妇确实进了祭祖堂并偷看了血书上的内容,当我得知凶手可能和屠玉门有关后我就想到要杀死青府家业唯一的继承者青詝成,然后把罪名嫁祸给杀死老爷的凶手,于是我就便从祭祖堂中找来文房蘸着地上的血照着血书上的笔迹临摹了一份。临摹完后我将毫笔上的血汁甩干,又饱蘸了一笔浓墨以遮盖笔头上的血迹——想必袖口上的墨汁正是这个时候不小心沾上去的。就在我做完这一切打算离开祭祖堂时我的丫鬟海凤刚好碰巧路过此地,于是我不得不假装因为惊骇而昏厥倒地。海凤看到我晕倒在地便把我扶回了正堂……初九那夜,我悄悄的带着事先假造的血书去了洒墨斋。我把储蓉蓉和青詝成一并用迷烟熏得昏睡过去,然后我便实施了我的罪行。”

“老夫人,”听到此,堂下的管家刘瞩质疑道,“既然是为了杀死青詝成,何不把仅有两扇屏风之隔的二夫人也一起熏晕过去呢,那对你来说岂不是更加保险一点?难道你是忘了这么做的重要性了吗?”

“呵呵,”宋翠屏无奈地冷笑一声道,“我当然不是因为忘了这等事。而是——”

“刘管家,”张梦鲤起身打断道,“让本府来猜测一番,看本府有没有侥幸蒙对。”

宋翠屏见知府大人开口,便自觉低头恭听。刘瞩也俯首频颔表示愿洗耳恭听。

张梦鲤扫视了一下诸人,负手于背道:“青杨氏曾告诉过我们,她睡觉有向着窗户一方睡觉的习惯,而这一点,青宋氏比谁都知道得清楚。她之所以不敢对青杨氏施以迷烟是因为她怕青杨氏因受这几天府中凶案的影响而彻夜失眠。所以她不敢往窗外站,因为怕卧房内的青杨氏会第一时间发现自己投射在窗纸的身影。”说完把目光转向神情呆滞的青宋氏,继续道,“青宋氏,本府的解释如何?”

“大人所言属实。”宋翠屏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继续招供道,“罪妇为了个人私利,在六月初九夜里子时三刻左右用长袖捂住詝成的嘴鼻使其毙命,事后还用此前临摹的血书欲嫁祸给杀害青录颜的凶手,青詝成之死确是由犯妇一手造成。”

此时堂下的杨畹卿早已激动不已,声泪俱下地奔向宋翠屏,恨之入骨的表情仿佛要立刻将她撕成碎片。张梦鲤见状知道不妙,连忙转身向常丙琨点点头,常丙琨当下会意,大喊道:“陈捕头!”

“卑职在!”陈鹤上前听命。

“让犯妇青宋氏画押,然后押入大牢,听候刑部发落。”

“是,大人。”说完陈鹤走到徐洞之处,拿过供状和毫笔,递给宋翠屏。宋翠屏表情绝望而苍白,最后颤巍巍如同八十岁老妪一般接过纸笔,胡乱签了个字,又摁了手印。完事后陈鹤又呼过一名衙役押走了宋翠屏。杨畹卿刚上前哭骂着推搡了几下便被一旁赶上来的李瑞挡回到座位上,杨畹卿既悲痛又无奈,靠在一旁储蓉蓉的身上好一阵抽泣,储蓉蓉亦不住的安抚宽慰,主仆情深可见一斑。

张梦鲤看着堂下神情肃然的府中诸人,长叹了一口气,后又看向一直沉吟不语的青智成道:“接下来我就要把你如何辅助你妹妹杀死青录颜的真相公诸于天下。你可得支起耳朵听好了。”

青智成抬头看了看张梦鲤,脸上依旧不带一丝一毫的喜怒哀乐。

“昨夜让你赶写的供词呢?快快呈上来。”张梦鲤命道。

“哦,”青智成似乎有些茫然失措,好一阵木讷后才回过神来,走到堂中间道,“大人,供状在此。”边说边从囚衣的长袖中掏出一张草纸,双手恭敬捧送到张梦鲤面前。

张梦鲤并未立即接下供状,只向一旁的徐洞之吩咐道:“徐主簿,你给大伙儿念念这份供词。”

徐洞之口中答了个“是”,径直走向前取过青智成手中呈奉的供状,延展开来,用一种厚浊而沉稳的音调大声念道:

“犯民青智成,祖姓蒋。因青府当家老爷,亦我昔日的父亲青录颜二十一年前残忍虐害其原配夫人——暨我的生母,使其不堪重辱上吊而死。此后青录颜还欲加害于我和胞妹青若秋。幸我与胞妹遇上善仆,不仅相救,还纳我等为螟蛉之子,疼爱有加。时逾十余载后,竟未料,青录颜贼心不死,欲将我蒋氏后裔赶尽杀绝。接连暗杀了我生父和养父。此仇盖天,誓必报之。于是我与妹若秋隐姓埋名打入青府,我主策划,妹主谋杀。终于于今年六月初八杀死青录颜老贼,成功复仇。而今妹妹无端被火焚致死,犯民亦幡然醒悟。正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我深悔己过,欲从善相补,望大人念在我虽有策划之计,却无谋杀之实的份上给与我宽大处理,让犯民有将功补过之机。犯民定当洗心革面,极感重恩!犯民青智成谨呈此供以示悔过”

念完后徐洞之亦敬呈给张梦鲤,张梦鲤点头接过,徐洞之则复回座中待笔。

张梦鲤没有立即做出指示,只在堂前左右来回踱着方步。过了一会儿,才看向堂下的江海凤道:“江海凤,青录颜被青若秋杀害那晚是不是你去给地窖的青智成送的饭?”

“回大人,”江海凤欠了欠身答道,“正是。那晚止荷说她有别的事要办,就托我藏她送一次。我没曾想她所谓的‘别的事’竟是去杀害老爷。”

“你的好姐妹杀害了你家老爷,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张梦鲤继续问道。

“大人,”江海凤答道,“我和止荷一起进的青府,情同姐妹,虽然我知道地窖下的那个人是止荷姐的亲哥哥,但我却从未想过他们进入青府只是为了实施复仇,现在想起来仍然不敢相信这些都是真的。止荷姐为人温和,没曾想她竟然……”说到此江海凤有些伤感,不愿再往下说了。

张梦鲤亦不强求,只向一旁的常丙琨努了努嘴道:“常知县,去给本府找一根结实点的绳子,本府要揭露青录颜被杀的作案手法。”

常丙琨领命罢,招呼江海凤道:“祭祖堂有根绳子,不知你可否知晓。若是能找到就替本官取来让知府大人一用。”

江海凤点头应“是”,常丙琨又委派李瑞随同江海凤一起去帮忙取绳。两人退去后张梦鲤对常丙琨神秘一笑,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莫说堂下诸人如坠云里雾里,就连跟着一起查案的常丙琨都猜不到张梦鲤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大家都不知道张知府接下来又会有什么意外之举,尤其对青录颜究竟是如何被杀的真相更是充满好奇和期待。

不多时李瑞便抱着一根长绳和江海凤回到大堂,李瑞向着二位大人微微点了点头,张梦鲤点头以示领意,嘴角泛出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微笑。李瑞则再次退回到门首待命。

张梦鲤依旧一边来回踱步一边用手托腮费心思索。常丙琨用期待而略显焦急的眼光看着自己的上司,仿佛自己也成了一个置身事外的旁听者,只等着石破天惊的真相来临。

倏然,张梦鲤定住脚步,意味深长地看着堂下众人。良久,才缓缓向众人道:“各位所认定的凶手其实不是方止荷,方止荷也根本不是青若秋。”

堂下又兴起一阵难免的骚动,不过很快便回复平静,仿佛已习惯了这一开始便使人感到一惊一乍的真相。

“方止荷!”张梦鲤加重语气意味深长道地继续道,“她只是一个可怜的替罪羊而已。想必方止荷的死也早就在凶手的计划之中。”

堂下青智成神色惨白,却又努力保持着镇定,这一切都没逃过张梦鲤鹰隼般的眼睛。张梦鲤故作不知,继续自己的言论道:“真正的凶手——也就是真正的青若秋依旧逍遥法外,现在兴许正看着自己天衣无缝的阴谋即将得逞而得意忘形呢。”堂下众人又面面相觑,尤其是几个丫鬟更是紧张不安,生怕被指认为凶手,一个个都粉拳紧握,默不作声。

张梦鲤看在眼里,依旧装作不见,只看着青智成道:“你和你妹妹设计谋害了青录颜,并留下一封和历史上的‘屠玉门’有关联的血书,想要误导我们去认为这是一件横跨百年的追诛案,但你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宋翠屏利用了你们的一切。宋翠屏杀死威胁她利益的青詝成后仿造你的笔迹写了一封近乎一样的血书,以至于使我们认为青詝成的死和其父青录颜的死属同一凶手所为。但宋翠屏阴沟里翻了船,败在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孔上。青詝成的死打乱了你们的计划……”在张梦鲤说话期间,青智成只是偶尔抬起头看两眼,并不作反驳,“……你们知道有人在冒着你们的名讳杀人。不管年幼的青詝成是否是你们计划中将要杀掉的人你们都不愿意替别的凶手背黑锅。至于是谁杀死了青詝成来进行栽赃嫁祸你妹妹其实心知肚明,但她却不能告发,因为她本身也是个凶手,而且从某种角度上来讲,这里说的‘栽赃嫁祸’仅仅只是指青詝成之死。最后逼不得已,你们不得不找出一个替罪羊出来,然后让这个替罪羊顺其自然地‘畏罪自杀’,这样你们就可以永远地逍遥法外了。而和凶手年龄相仿的方止荷便成了你和青若秋计划中‘替罪羊’的最佳人选。整个计划设计得滴水不漏,堪称完美。首先,青若秋潜伏在青府,侍机放火活活烧死了方止荷,并且设计成自杀的假象,然后又想办法让当时正在大牢中被严加看管的青智成知道这个消息,于是青智成按照事先的计划假意招供,假认方止荷便是自己的亲妹妹。这样一来,方止荷自杀身死,正好和你招供的方止荷是你妹妹青若秋的供词交相呼应。我和常知县由此都会自然而然地以为事情全部对上了,我们都以为是方止荷杀死了青录颜及其幼子青詝成,随后畏罪自杀,真相也因此解开,殊不知我们已经进入了你们精心设下的迷局。六月初九那晚,是青录颜被杀的第二个晚上,也是青詝成被害当晚。有人偷听了我和常知县的谈话,第二天一早,仆人赵笃便在我们房外的垂堂下捡到了方止荷的绣鞋。想必这正是你们欲嫁祸给方止荷故意安排的前戏吧。首先,你们扔下方止荷的鞋以使我们怀疑是方止荷在偷听我们的谈话,接着我们会很自然地怀疑方止荷与此案有染,虽然当时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去证明这点,但最后你们让她以‘畏罪自杀’的方式死去的计划竟使得她被认定为是真凶的假象看上去成了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说到此张梦鲤忍不住一声长叹,“本府不得不感叹你们计划的周密啊!”

“大人,”刘瞩起身拱了拱手,态度虽然恭敬,口中却提出质疑道,“老奴愚笨。斗胆借问一句,六月初九当晚大人是何时发现有人偷听您和知县大人的谈话的。”

张梦鲤扭头看了眼常丙琨,常丙琨会意道:“卑职记得当时窗外月华尚浓,当是在亥末子初时分无疑。”

张梦鲤点点头,转身看向刘瞩。刘瞩得应,继续道:“常知县既然说被人窃听谈话是亥末子初时分的事情,而宋老夫人曾招供是在子时三刻左右捂死的小少爷。由此可以得知,杀害老爷的凶手在偷听二位大人的谈话并放下方止荷的绣鞋意图嫁祸时小少爷还未遭老夫人毒手。既然如此,大人如何能说杀害老爷的凶手因为小少爷的死被真凶宋夫人巧妙加附在自己身上而不得不扔下方止荷绣鞋准备找她做两件凶案的替罪羔羊呢?”

张梦鲤似乎早有预料会有此问,淡定答道:“凶手确实是因为青宋氏借自己之‘刀’害死了青詝成才想到要找方止荷做替罪羊的。所以嫁祸给方止荷的所有计划必定是在青詝成死后才萌生的。也就是说,我们门外的那双用来嫁祸方止荷的那双绣鞋是在青詝成死后才放在那里的,也许是凶手趁清晨没人的时候放的。而且本府从未说过偷听者和放鞋者是同一个人所为,别忘了,凶手可是两兄妹。换句话说,真凶即是那个——”张梦鲤突然放低语速,近乎是一字一顿道,“——亲眼目睹——宋翠屏——夜出行凶的人!”

一瞬间,堂下众人齐刷刷盯向脸色已经变得苍白无力的江海凤。张梦鲤毫不隐瞒的大声宣布道,“没错,杀害青录颜和方止荷的真凶青若秋正是江海凤!”此时堂下凡是站得靠江海凤很近的仆人丫鬟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都迫不及待地想离眼前的杀人恶魔远一些。

江海凤突闻知府大人口出此言,愣了半晌才跪地喊冤,和之前的宋翠屏如出一辙:“大人,小女子不过是老夫人的贴身丫鬟,岂敢有谋害老爷和止荷姐之心。”

“你当然有。”张梦鲤用手一指,厉声道,“因为你就是青智成的妹妹青若秋!”

“民女不知大人此言何意,还望明示。还望大人切勿冤枉无辜啊!”江海凤依旧喊冤不停。

“本府当然不会空口无凭,”张梦鲤正气凛然道,“你的计划虽然称得上是天衣无缝,但百密必有一疏,且看本府如何揭穿你的蛇蝎面具。”说着张梦鲤从怀中掏出青府一案的详细卷宗,往面前的桌案上使劲一磕,桌上早已冷却的茶杯也被震得哗哧作响。接着张梦鲤冷笑一声道,“普天之下,永远没有不露丝毫破绽的杀人凶手。”

江海凤依旧跪着,口中若有若无地喊着冤枉,不管张梦鲤如何声严色厉,她坚决不承认自己就是杀人凶手青若秋。

“诸位,”张梦鲤向堂下众人抱了抱拳,深怀感慨道,“本府自入仕以来,前前后后也办了不少惊世骇俗的大案。但此案却是最为特殊的一个。为何?只因这案的侦破程序和其他案子不一样。往常办理的案子也不乏连环凶杀,但此案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它不属于真正意义上的连环凶杀。我们常说的连环凶杀案通常都是由一个凶手或者同一主谋所为,但此案却有三个凶手两方主谋。青智成和青若秋——也就是江海凤——两兄妹一起设计杀死了青录颜,而一直想要置青詝成于死地的青宋氏在这个时候看到了契机,将青詝成害死后用伪造的血书将自己的罪行‘嫁接’到了青氏兄妹身上。青氏兄妹为了摆脱无中生有故意嫁祸的罪行不得已又找了一个替罪羊方止荷,让她用被火焚的不幸在我们面前表演了最后一段‘畏罪自杀’的落幕戏。还有,以往的连环杀人案都是从第一个死者开始揭露真相,然后再解开第二个、第三个乃至最后一个死者之谜,而此案本府却是反其道而行,先从第二个死者开始揭开真相,这正是因为凶手并非同一人或同一主谋的缘故。接下来,我先向大家揭晓青录颜之死。”说到此,张梦鲤刻意看了一眼颓丧的江海凤,只见她神情恍惚,口中依然念念有词,臀部着地,两脚微蜷,呈半跪半坐之势。张梦鲤倒也不计较,而是又看了看一旁的青智成,问道,“青智成啊青智成,你假意招供的如意算盘怕是打错了。”青智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紧张得很,连抬头正视一下张梦鲤都不敢,只听张梦鲤还在继续道,“你原本以为本府会因为那只被误以为是偷听我们说话而仓皇落下的绣鞋而怀疑方止荷,所以你趁着方止荷‘自焚’的好时机向我们招供说方止荷便是你妹,想让我们对方止荷就是你妹妹的虚假之事信以为真。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恰恰也是因为那只绣鞋,我不仅打消了怀疑方止荷的念头,而且更加肯定了有人想要嫁祸于她的事实。”青智成听到此突然抬起头,脸上露出万分疑惑,张梦鲤嘴角泛出一丝冷笑,只管接着说道,“因为那只鞋本是一双还未完工的鞋,方止荷不可能穿着一双没有绣完的鞋出门,所以很明显是被不知此情的人用来陷害她的,结果正好弄巧成拙,自露马脚。”说到此张梦鲤停下来缓了口气,后用遗憾的口吻接着道,“只可惜本府最终还是慢了你们一步,让方止荷惨死于你们惊心设计的谋杀之下。现在想起来,我敢肯定当时偷听我和常知县讲话的正是你青智成无疑,而在得知宋翠屏杀死青詝成之后你们又往我房外放了一只方止荷的鞋来进行二次嫁祸,想把所有罪行推在一个毫不知情的无辜者身上。”

“哈—哈—哈!”青智成突然大笑了几声,精神也重新振作起来,似乎做好了鸣冤到底的准备,只见他抖擞了一下疲惫的双肩,大脑再次开始转动起来,笑声一过便出言驳斥张梦鲤道,“知府大人口出此言未免有些荒唐。”

“哦,是吗?此话怎讲。”张梦鲤早有预料似的,不急不恼地问道。

“哈哈,”青智成再次仰头一笑道,“大人所查此案纰漏百出,经不起推敲啊。单说这青录颜之死就大悖常理。青录颜在被害时曾被倒下的佛像砸中,可众所周知,此佛像重逾数百斤,非一人之力可以撼动,而当时宋翠屏却只看到一人从祭祖堂跑出,试问大人,既然凶手已经确知乃一人而已,那佛像又是何人所推倒,大人说江海凤是凶手,那仅凭她一人之力也不足以撼动这数百斤的佛像啊。”

“大人,民女实在是冤枉啊!”沉默已久的江海凤见势也扯开嗓子连声附和起来。

“确实如此,”张梦鲤自知遇到了对手,小心谨慎地点头承认道,“仅凭江海凤一人之力确实办不到,但凶手并没有在案发时推倒佛像。”

“大人此话何意?”青智成心里感到一惊,同时又连忙用疑问掩饰住自己脸上闪现的一丝惶恐之色。

“哼!”张梦鲤双袖往后一甩,脸色铁青却胸有成竹道,“本府没记错的话案发的前一天是雷雨天气吧。”

青智成听后沉默不言,突然一名身材肥胖的家仆站出来附和道:“知府大人,六月初七那日一整晚都是雷雨交加天气。”

张梦鲤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家丁,问道:“你是谁?在青府任何职?”

“大人,”最好见风使舵的冯来抢先答道,“他叫葛成松,是青府的园丁,负责修剪草木和浇水的。”

“噢,”张梦鲤似是想起这个人,边点头边道,“想起来了,听常知县提起过你。”

常丙琨见状闻言,起身禀道:“大人,这葛成松的工作和天气密切相关,所以他对此事记得比较清楚。”说完又回到座位上坐下。

“确实如此,”葛成松接着常丙琨的话道,“草民一般是三天给花园浇灌一次水,可正巧初七那天下大雨,我就省了一次工。”

“原来如此!”张梦鲤若有所思地低喃道。

“青智成,”突然,张梦鲤抬头直视青智成,道,“你和你妹妹的计划确实高明。你们在初七那晚等青录颜按例祭拜完毕后曾伺机偷偷潜入了祭祖堂,然后合力推翻了佛像,由于当晚电闪雷鸣且又下着瓢泼大雨,府中众人皆没有听闻到祭祖堂的动静,直到第二天青录颜向往常一样来祭拜才发现了这一切,”接着张梦鲤话锋一转,同时看向江海凤,“你不是宋翠屏的贴身丫鬟吗?案发当晚宋翠屏来祭祖堂叫青录颜吃饭你为何不一道同去。”

“民女冤枉啊!”江海凤情绪再次激动起来,一边用双手拍打着地面一边应道,“当晚我在老爷还没有去祭祖堂前就感到身子不舒服,所以提前向老夫人请示先去卧房休息了。”

“有证人吗?”张梦鲤逼问道。

江海凤摇摇头道:“大人应该知道,为了方便伺候,我和老夫人本是同一卧房,中间只由一帘子隔开,老夫人卧房向来不能让外人进出,所以我回房休息的事并无证人可以证明。”

“当然无人证明!”张梦鲤愤然道,“你之所以会突然感到身体不适是因为你得腾出时间先去祭祖堂埋伏好然后等着青录颜前来送死。当然,本来刺杀青录颜这事完全是可以交由你哥哥青智成来完成的,只可惜青智成自小亲文疏武,你怕他临阵生怜对不共戴天的仇人动了恻隐之心;另外,他只懂使用蛮劲,丝毫不懂得利用武学巧力,你担心他去会节外生枝,而且青录颜的反抗很有可能会让他因为紧张而自乱阵脚,到时候不仅大仇难报不说还把兄妹俩的身家性命搭了进去。所以,你不得不自己亲自‘上阵’杀死青录颜。当你称病回房休息的时候你立马给自己套上夜行衣去了祭祖堂藏匿下来,一直等到青录颜推开那扇沉重的门。青录颜进得堂中后立马发现了倒塌在地板上的佛像,顿时他一定大惊失色,正想高声呼叫时你及时出现了,而且及时给他额头上来了一刀,于是他还未出声便失血而死。为了误导我们查案,你还刻意从地上捡起佛像身上断裂下来的一只手臂猛敲了死者的后脑。此举确实高明得很,不仅使我们误以为是凶手推倒了佛像才使得青录颜受到重创,而且对到底哪个是真正的致命伤也会因此而混淆不清,更重要的是我们还会因此误以为凶手一定是一个能徒手推倒佛像的力大无穷的莽汉。此举真可谓是一个一箭三雕啊!幸运的是佛像断臂上的血迹让我不费吹灰之力便识破了你的伎俩,一切问题便可以迎刃而解。青录颜死后你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纸笔,用青录颜的鲜血写下了那封和‘屠玉门’牵扯到一起的遗书。正在你准备往尸体身上放的时候宋翠屏出现了,是她引发的猫叫使你知道自己罪行已经暴露了。你知道尸体马上会被发现,血书也立马会被发现,于是你在惊慌之余把血书随便插在了香炉里一炷正燃烧着的香上,接着你便仓皇逃出了祭祖堂。逃出去之后你还是有点不放心,因为你不确定自己的真实身份有没有暴露,为了证实这点,你脱掉夜行服又返了回去,此时刚好宋翠屏临摹完了血书出了祭祖堂,一听到你近前的脚步声她为了掩饰自己进入案发现场的事实便假装昏厥在地,你也因此知道她还没有识破你那杀人凶手的身份,故而很自然地将她搀扶了回去。”台下众人像听说书先生讲谈前朝演义一般听得入了迷,时而频频点点,时而啧啧称奇,一副醍醐灌顶的样子,俨然把自己当成了置身事外的听众。

青智成和江海凤表情看似淡漠,却又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样子,他们听得十分专注,似是要从张梦鲤口中找出每一点纰漏来为自己的清白讨个说法,力求开脱罪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