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三天后。南昌府,张公宅邸。
张公在自家客堂宴请冯岁如。张夫人亲自下厨,做了些好菜以飨二人。
冯岁如举杯对张道:“毛竹山一案多亏张兄得力相助,方始完破。不贻人冤,不纵人恶。本应由愚弟款兄,却劳兄与尊嫂费心置酒,惭愧,惭愧呀!”说罢又拱手而笑。
这时,张夫人端上最后一道水果,正闻此言,温言笑道:“冯兄弟客气了,你与夫君有救命之恩,一点薄酒算得了什么,况且这本是他分内之事,无消客气。”
张公也道:“夫人说得对。往后这种客套话就别说了。”
随后二人相视一笑,对樽而饮。张夫人上了水果也自退去。
“具结报告呈上去了吗?”张公把酒樽一放,问道。
“兄台放心,已经上呈刑部了,不日便可判决。”冯岁如回道。
“那就好,那就好。”说罢张公又自饮一杯。
冯岁如又道:“只是万万没想到,这韩璲和韩璋竟不是同胞兄弟。”
“更没想到的是杀死韩桑的恰是他的亲生儿子。”张公耸耸肩道。
“也是韩桑命短,那么大个家业不留给亲生儿,却悉数给了养子韩璲。更不幸的事,提前写好的遗嘱被韩璋看到,由是心中不甘,遂酿成弑父惨案。”
“人心叵测,若是韩桑公平析置,或不提前写下遗嘱,恐也无此案存在。”
“是啊,”冯岁如也不禁喟叹道,“昨日管荟香还私下找过我,道出了个中隐情——当年韩桑经红媒牵线,与管婚配。经三年,竟无子出,后经二人合议,抱养韩璲作了螟蛉子,璲温文有礼,待人谦恭,邻者无不加赞。不料又一年后,管不知做了那般好事感动了送子娘娘,竟身怀六甲,之后便有韩璋临世。可此孩虽表面温和,实则心性阴刻,常常私己谮人,管氏因其亲子,独加宠溺,任其放纵。成人后又想抢走诗社茶坊,并窃父诗社公财挥霍于花街柳巷。为此不止一次触怒其父,以此想来,韩桑立嘱偏璲也不难理解。”
张公道:“事出必有因,从他诬其季氏及樊孟虎便可见一斑了。”
这时,门外护院持轴来报:“大人,门外有一对年轻男女送来对联一副,要大人笑纳。”
“哦?”张公纳罕,举杯又落,“说是谁了吗?”
“没说,只说大人看过便知。”
“何不让他俩进来一见,不就知晓。”冯岁如提议。
张公还未发话,护院便道:“两人只让小的代送,此时已经走了。”
张公挥挥手,护院退去。随后,与冯岁如一起展开对联。只见得此一联——
上联:
应知罪犯查须慎,
下联:
莫道亡羊补未迟!
另有一横幅:以斯为诫
看罢冯岁如顿然生恼:“看来是季源和王雪容送来的,在拿兄台判错案的事说笑呢,真是不知尊卑礼数,亏大人还交代放他出狱时给予不少偿金呢,待愚弟回去替兄台问个明白。”
张公朗声大笑,收起联轴,摆手道:“贤弟不必动怒,他二人并无恶意,且言之有理呢!审凶查案正如联中所说,没有‘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一说,一但产生冤狱,枉害平人,与故意杀人无异。他们说得对,断案查凶,不得不慎之又慎啊!”
堂外,嗣诚嗣谟听见父亲在讨论对联,急忙抓住机会跑进来。张公正想让其出去玩耍,不料嗣诚先彬彬有礼道:“爹,冯叔,打扰了。我和弟弟有个问题,问完就出去。”
冯岁如见其乖巧懂事,便对张公道:“都是自己人,不必拘于俗礼,两位公子有事想问不妨听一听。”
张公见客人都不介意,自然无话。嗣诚谢了冯,随后问道:“爹,上次您给我们出的对联一直没想到合适的,常听您说冯叔才学过人,想请教请教他。”
冯岁如见扯到自己身上,不知所以,待张公说了离家前给二子出联以慰其心一事后,便爽朗道:“冯某不才,愿献丑一试。”
于是,嗣谟抢着把上联念了一遍:
尽忠报国,猛将难撼莫须有;
冯岁如执杯半空,侧首凝思。稍需片时,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口中念出下联:
谋计私己,奸臣早知罪本无!
念罢,二子齐声叫好。张公也回味一番,觉其联意深刻,发人深省,遂直呼“对得好,对得妙”,冯只顾谦虚,连说“献丑”。言罢两人相视一笑,又推杯换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