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难缠的白鬼手

我和七哥他们下入黑洞，这里是漫长的石通道，石通道的尽头传来那些鬼哭狼嚎的声音，看着石通道旁那五彩斑斓的碎石，恍惚间我又回到了张家宝库。

七哥让我带路，他拍了拍我的胸膛，说就沿着心里想走的方向走就行，我说如果这一路又是绵长而恐怖的没有尽头的石通道呢。

七哥说也对，还得加上一个办法。因为这里他也第一次进来，什么都有可能。说完，他竟用一条厚厚的布条蒙上了我的眼睛。他说：“墨家通天阵，联合的是一些奇门遁甲的法门，如果用眼睛看会迷失方向，记得用心去走！”

成哥说“七哥你是不是在搞笑，你让小罗同志用心去走，会撞墙的！”

七哥却肯定地说：“不会，你这么说是因为并不了解真正的罗莫伏！这是最快到达目的地的方法，比在张家宝库中他找到我们还要快几倍。”

我莫名其妙地被蒙上了眼睛，却疾走如风。

如七哥所料，我果然没有撞墙，我的脚步飞快。因为蒙着眼睛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不然我肯定能看见他们瞠目结舌，惊掉了下巴的表情。

我的嘴角微微挂着微笑，在鬼哭狼嚎的声音中，自信地左拐右转，这一切都来自我熟稔的一个游戏。

如果这里是楚墨者孟胜设计，那么就是两千年的禁地，没人进来过这里。所以我并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玩的这个游戏会对我走出这里有帮助。我只知道爷爷经常带我去的那个地方跟这里很像，而且爷爷最终让我成了那类游戏中的顶尖高手。也许他们早就明白了张家宝库与楚墨隐灵洞中的墨者禁地的关系，所以才从小就培养我玩这个游戏。也许跟张力本偷梁换柱地奇养了张自成一样，一切都是我们的上一代人在张家宝库的时候就开始下的一场旷世棋局。

这游戏比爷爷陪我玩的打仗牌更有意思！

目标是在一个极其复杂的迷宫中蒙着眼睛走出来。当然，开始是以我不断撞头，哭着拉下蒙在眼睛上的布条结束的。

直到我失败了无数次之后，爷爷告诉了我一个诀窍。

他说整个迷宫之中只有两个东西是可以自由行走的。一个是我，一个是风。这是人与风的追逐游戏，只要我用特殊的手势体验那迷宫中缓行的风，慢慢能体会出撞到墙上折返回来的风和从出口传出来的风的不同，绕行于通道中的风的各种不同。慢慢地，我掌握了去追逐跟我一样自由的风，学会了找到出口的本事，并能把它运用得出神入化，游刃有余。

看来爷爷不只是在我的潜意识里灌输了墨家思想，还暗中教会了我一些墨法秘术的本事。

我的手在慢慢感受着来自周围的不同的风，右手和左手的不同，强劲和微弱的不同，我的心里似乎慢慢长出了眼睛。是的，用眼睛认识的世界也许只是表面浮华，用内心去体会才真正可以引领我们走出迷境。也许这才是所谓的认识世界吧？爷爷早就把认识世界的方法教给了我，我却浑然不知。这就是我潜意识中的财富吧？

我一边想着，一边越走越快，耳边的那一阵阵鬼哭狼嚎声中，听得见成哥对我啧啧赞叹的声音。突然，我被前面一个人的后背阻断了路，我忙拉下眼睛上的布条，看见七哥正挡在我的身前。

七哥的前方，站着无数个张自成、墨七、我、耿天赐，还有徐子晴。他们都是不同的年龄，正堵在前方的石通道中，笑吟吟地看着我们。

不过，我、七哥和成哥三个人，对这一切都见怪不怪了。成哥叫了一声：“是不是老潘把张家宝库里装神弄鬼的那些闲杂人等都带这边来了。张5、张6等人都在呢！”

“我们也产生幻觉了？”小玉米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张自成，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我连忙拉过她到身后，“小心！这些人能吐出那种白色的东西，能要人命！”

“你也会害怕……”小玉米还没说完，面前那些好似僵尸的人都一起玩命地向我们冲过来。

七哥一把小石扔过去，打得他们纷纷倒退，七哥大喊了一声：“别怕，他们不是什么鬼魂，都是老潘的人乔装的，为的是挡住我们继续前进，去追赶老潘。”

“真有心机！”张自成突然站出来，挡在七哥身前，“等他们混过来，换了我们的衣服，那样我们就再没办法区分真假了，动手都没办法动！”

“只有一个办法！”影子也冲出来，站在张自成的前面，“趁他们没有过来，现在就把他们全杀了！”

“人可以杀人，人可以杀鬼吗？尤其是，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鬼！”一个梳着大辫子的徐子晴突然停下来，她身后的人也全部停在原地。

这次影子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他对徐子晴哼了一声，喊道：“世界上根本没鬼，别装了！”

“是吗？”大辫子徐子晴又走上前一步，笑吟吟地对我们快速背下一段话。

“且周书独鬼，而商书不鬼，则未足以为法也。然则姑尝上观乎商书，曰：‘呜呼！古者有夏，方未有祸之时，百兽贞虫，允及飞鸟，莫不比方。矧隹人面，胡敢异心？山川鬼神，亦莫敢不宁。若能共允，隹天下之合，下土之葆。’察山川鬼神之所以莫敢不宁者，以佐谋禹也。此吾所以知商书之鬼也。”

“她说的是墨子的明鬼？”我在小兔子的树屋中，曾经无数遍的研究过这个章节，听到她这样一说，顿时心下大乱。

“对，墨子的明鬼，本来分上中下三篇，如今只有下篇传世。《墨经》中的上中下篇，分别来自齐墨、楚墨和秦墨。”大辫子徐子晴笑吟吟地继续背道，“且商书独鬼，而夏书不鬼，则未足以为法也。然则姑尝上观乎夏书《禹誓》曰：‘大战于甘，王乃命左右六人，下听誓于中军。’曰：‘有扈氏威侮五行，怠弃三正，天用劋绝其命。’有曰：‘日中，今予与有扈氏争一日之命。且尔卿大夫庶人，予非尔田野葆士之欲也，予共行天之罚也。左不共于左，右不共于右，若不共命，御非尔马之政，若不共命。’是以赏于祖而僇于社。赏于祖者何也？言分命之均也。僇于社者何也？言听狱之事也。故古圣王必以鬼神为赏贤而罚暴，是故赏必于祖而僇必于社。此吾所以知夏书之鬼也。故尚者夏书，其次商周之书，语数鬼神之有也，重有重之，此其故何也？则圣王务之。以若书之说观之，则鬼神之有，岂可疑哉？于古曰：‘吉日丁卯，周代祝社方，岁于社者考，以延年寿。’若无鬼神，彼岂有所延年寿哉！”

“你不用念那么多废话！不就是想说明墨子他老人家是战国时期最存粹的相信世上有鬼的人吗！他两千年前相信世上有鬼，那是那时候科学还不发达，而且他也要用世界上有鬼来教育那些王孙大臣不要胡作非为、无法无天，自有鬼神能收拾掉他们。这才是他的本意！我去，我他妈跟你啰嗦这干吗！你在浪费我们的时间，直接打之！”张自成一挥手，退到小玉米的身后，“打，你们擅长！你们来！”

“你错误地理解这‘明鬼’了！”徐子晴甩开两个大辫子，手里突然扔出了一根柔软的长绫一样的白布条来，那白布条像极了我爷爷日记本中描述的、我在离开张家宝库的时候看到过的白色东西。

那玩意儿一下子就绕过我缠住了小玉米的双手，小玉米一咧嘴，似乎手上很疼。我连忙帮她扯开，手一碰到那白色东西，也是一阵钻心的疼痛，我翻过手掌，那白色布条之中的丝线已经密密麻麻地扎进了我的手臂。“这他妈什么玩意儿？”我正错愕地看着手里这疯狂生长着的白色丝线，七哥的璇龟锁已经稀里哗啦打开，璇龟锁上的璇龟对着我和小玉米手上的白布条轻轻一咬，七哥用力一扯，我只觉得双手一阵钻心的疼，满手血肉模糊，再看看小玉米的两个手腕子也是血肉一团。还好只是伤及浅表。

小玉米大喊一声：“好险，再晚点救我，我就没手了！”

说罢，她从后背拔出一根长剑来。她把那长剑放在手中一抖，只听一阵清脆的响动，那长剑上面竟然变化出无数的青铜片，青铜片互相撞击着，发出了好听的叮当声。

没想到，那些个张自成和我看到小玉米这布满青铜片的长剑，竟然都是面有惧色，向后微微退了一步。只有徐子晴冷哼了一声，扯回自己的白布条，璇龟锁嘴里的那部分却被留下了。白布条回到她手中之后，自动生长成跟原来一模一样的东西。

我揉了揉双眼，七哥的璇龟锁空中一抖，那嘴里的白布条掉到地上，好似一群蠕动着的小白蛇一般，游走回大辫子徐子晴手中，跟那白布条连成一体。

“这东西叫‘白鬼手’。是一种低等动物，墨者奇养出来的，贴到肉上就往肌肤内不断生长，不要让它们碰到。”七哥说完之后，以进为退，扔出璇龟锁，璇龟锁在空中变换了形态，龟头上长出了无数刀刺，向着大辫子徐子晴的脸扑去，大辫子向旁一侧，抖上白鬼手直奔七哥咽喉，七哥闪身的瞬时，无数小石块腾空飞起，打得白鬼手在空中四处散开，一种女人恐怖的低鸣也随之传来。散开的白鬼手回到大辫子的手中，又跟水里的海藻一样，瞬间恢复生长，变回了刚才的状态。

与此同时，小玉米的青铜片不知怎么从长剑中飞将出去，青铜片直扑对面那些人，箭无虚发，中招的人似乎都中毒了，倒在地上，捂住脑袋，发出痛苦的哀嚎。这里空间狭窄，反而成了小玉米的武器最得力的优势，我看着地面上翻滚着的各个年纪的我露出痛苦万分的神情，也不由得捂住胸口。

但是，那些没有被青铜片击中的人却全部冲将过来发出猛攻。与此同时，大辫子的白鬼手也分裂成数千数万块，各个击破，包裹住小玉米的下一波青铜片的攻击。我们身后的楚墨者们也一哄而上，跟随七哥和影子两人与冲过来的那些人短兵相见打在了一起。

一时间场面无比混乱，我紧紧搂着身旁的张自成大喊：“成哥，咱们不要分开，不然一会儿混了我就不知道该保护谁了。”

就在这时，有人踹了我的屁股一下，我扭头一看。张自成揪着自己的衣服对我大骂：“我的衣服是这个，你忘了，你还说我怎么不戴帽子也穿个绿色的来着！你抱的是谁！”

我一看就想起来了，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怀中的张自成却是阴险地一笑，一把短刀直插我的胸膛。还好我练过，身体向后一仰，短刀把我的衣服戳了个窟窿，我飞起一脚对着那张自成的脸就是一踢，这一下正中他的下巴。我看到他的下巴掉下来一块，整个脸有些变形，我顺势上前一扯，沾了一手肉呼呼、黏兮兮的东西。张自成从后面将那人脑袋一砸，他扑通倒在地上。张自成上去又狠狠给了几脚，大骂道你妈的，装我还找了个这么丑的人。他又扭身冲着我说：“罗莫伏，你能不能靠谱点儿，记不住衣服，记住这个！你就不会认错我了！”

他从脖子里掏出青铜链子，正是在张家宝库里爷爷送给我的那个写满墨语的青铜链，我大喊一声你不是一直说没这东西吗？

他看了看我，鼓起嘴巴撇了一撇：“我他妈让你看见这个，你还不得在老子面前跟神经病一样啰嗦啊！”

“那……”我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了。

如果青铜链是真的，爷爷是不是真的？张家宝库里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是不是真的，要不是有个“我”这时候突然从后面掐住了成哥，我真的要想神经了。

我刚要去帮成哥，一根铁链从后面勒住了那个坏笑着的我。那铁链在坏笑的我的脖子上快速锁紧，那个我痛苦地扭曲着面孔。我似乎看到了那个我眼中无比的绝望，突然有些不知所措，竟有种冲动想要上前救他。

已经来不及了，那个被勒住的我很快就翻起了白眼，他身后的那个楚墨又把铁链狠狠一紧，他的生命瞬间就结束了。

混战进行了十分钟左右，最终即将以我们的绝对胜利告终，剩下唯一难缠的是大辫子和她的白鬼手，那白鬼手几乎是打不死的小强，有着顽强无比的生命力，让七哥和影子他们都有些束手无策，疲于应付。

“再不走！老潘就要得手了！”小玉米看着前方已经打开的一条血路，对七哥喊道。这时，七哥身后站出了一个年轻人，他突然就冲过去，紧紧抱住了大辫子徐子晴，双手掐住她的咽喉要害。这一连串动作迅如疾风，七哥似乎已经知道了他要干什么，声音颤抖着喊：“小八！你！”

“七哥，快走吧！”那人掐住大辫子徐子晴的瞬间，身体也被白鬼手包围了。白鬼手虽然是被墨者奇养的低等动物，但也会条件反射保护主人。

那小八看来是想要用自己的生命去阻隔白鬼手对我们的进攻，为我们争取继续前进的时间。大辫子被小八掐得脸红脖子粗，白鬼手已经深深插入了小八的皮肤肉里，小八瞬间已然变成血人。

我虽然不认识他，但是也被他如此牺牲自己成全团队的舍生取义的精神感动。张自成深深叹了口气，又用布条捂住了我的眼睛，低低对我说了句快走，如果让老潘得手了，我们也对不起小八了。

我一咬牙，举起手来，用不同的手势感受着前方的风，又疾行了十分钟左右，突然我感觉有些不对，前方的风变得十分诡异，一种大面积的头顶来的风打破了我闻风识途的技法，身边的鬼哭狼嚎声音也瞬时不见了。

我扯掉布条，眼前那令人震撼的情景彻底惊呆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