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野狐狸
孙总的奔驰越野被撞歪了，好在只是保险盖坏了，深山野沟也不就担心影响市容。炮哥爬上了越野车的驾驶座，被孙总一脚踢了下去。“滚你妈蛋，你他妈想把我们开坑里去啊。”炮哥吓得赶紧跳下来。又往后面去。
“滚！”孙总又是一个暴踢，“犯瘟的，看你这个样，白眼球比黑眼球多，娘希匹的，谁跟你在一起就倒八辈子血霉。死远点！”孙总骂道，我们都觉得太过份了，但毕竟是人家家里事，清官不断家务事，我们也不好说什么。
我朝炮哥招手，“到我们这辆车来！”
炮哥低着头，一句话不说，跑到我们这辆车，经过我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声谢谢。我一搂他的肩膀，“谢什么！都是出来办事的，说不定后面还要你关照呢。”
我拉开车门上去。唐小七已经坐在副驾驶位上，对着我嫣然一笑，“灵运，我给你当副驾。”
我点点头，不明白棍子让我提防唐小七是什么意思，这里面，就数她看上去人畜无害一点。棍子这个人有点女生恐怖症，是个女人就觉得是个祸害，上回就非要说秦未来是坏人。
我的心突然打个结一般，我连忙定了定神， 把车子发动，一连串的咳嗽声从后面传来，我一看，宋瘸子一扭一拐的朝车子走来，似乎想上这辆车。
我一指宋瘸子，“他要是上来，我一激动，开到沟里我可不负责。”
“钱老，你上哪辆车吧。”唐小七往后指了一下，语气挺客气的，但很坚定，宋瘸子冷笑一声，盯了我两眼，倒也不强求。一瘸一拐的走到后面那辆车去了。
我正好发动车，后面的车突然门开了，乔老四一溜烟跑下车，鬼一样的钻上来，“还是这车好，有美女。”
乔老四呵呵一笑，压低了嗓子，“那车太臭了，我跟你们说，那死瘸子身上有股粽子味。”
我暗笑了，这乔老四自己是扒坟里，身上也带着一股土味，还嫌人家身上有怪味。
“那就祝大家福星高照，旗开得胜，我们长生殿见！”张锦江把手伸出窗一挥，车子开向了大山的更深处。
我们一共四辆车往大山深处开去，开了大概一小时，出现了岔路，我们朝左边开去，臭臭跟猴子隔着窗子朝我们挥了挥手，臭臭比划着手说什么，又用手指了指我的后车。我却没看懂，大概是叫我小心宋瘸子的意思。
其实我倒不担心那个宋瘸子，拳怕少壮，真动起手来，我还怕他不成。其实一路上，我想的更多的是棍子，这小子玩什么花招，既然到了为什么不现身，尤其是车子开了这么久，我一直看后面，注意有没有车跟过来。结果没有一辆车，这里的路已经基本接近于山村荒路了，要不是越野车根本开不过来。
开着开着，我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就是棍子根本就在我们当中，只不过是化了妆。这完全有可能，连我现在都带着一个面具。这小子说不定在湘西古洞里搞了一张虫面具出来。
可如果真在我们当中，他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不愿意现身，又坐在哪辆车上，又会是谁呢？
我想了一下魏麻子跟烟杆子这两个，这两人是死对手，如果其中一个是，那另一个肯定能发现。齐老四？想到这里，我往后视镜看，老头正开了一瓶红牛在喝，看到我从后视镜看他，马上了事的递了一瓶给唐小七。
“女子，给谢老弟开瓶饮料，谢老弟车技嘹咂咧。”
小七愣了下，忙接过来。
虽然这老头说的是陕西话，但那腔调还真有点像。还有那个神秘的黄教授甚至宋瘸子，想了一下，我竟然觉得宋瘸子最像。他故意跟我斗，可能是为了隐藏身份，而且他身上有怪味，这样大家都不愿意靠近他，又穿着那么大的袍子把身体遮得严严实实。
我越想越靠谱。
“啊！”唐小七突然大叫了一声，吓得我连忙踩住刹车。好在我速度并不快。不然，这种急刹可能直接车子就横飞了。
“灵运，你看那是什么？”自从跟我一队后，唐小七就不喊我谢先生，而开始喊我灵运了，这也难怪，这一车，就我跟她熟一点。
我顺着她的手一看，车前面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跳来跳去的。
我连忙下车。
“好咧，这下晚上可以打牙祭了。”齐老四大声叫好。原来是一只狐狸，头上套着一个罐头，现在跑到户外穿越的人越来越多，有些驴友把用过的罐头随手扔在地上，小动物贪吃里面的东西，可脑袋钻进去了就扒不出来了。
这只狐狸瘦骨嶙峋，毛发也特别的脏，完全没有一点狐狸的灵气，也不知道套进去多久了，走路都是摇来晃去。
听到我们人的声音，这狐狸不但不走，反而小心翼翼往前迈了一两步。
“它是让我们帮忙！”唐小七说道。
“瞎胡咧咧了，这狐狸还成精了？”齐老四不肯相信，“别让它跑了，晚上扒了皮，野味好吃着。”
“你敢！”唐小七瞪了他一眼，转身跑到车子上。不一会，手上拿了一个老虎钳子。
后面车的人也围过来看，一边纷纷出主意。
“狐狸肉炖着好吃，加点胡萝卜跟洋葱。”这是那什么黄教授说的，一边说一边还蹲下来看。狐狸发出呜呜声，还往后踉跄着退了一步。似乎知道这人不怀好意思。
“还是烤着吃干脆。”齐老四说道。
“不……不能吃吧，会……会有禽流感，带病……病病毒。”炮哥怯怯说。
唐小七不理他们。
“小狐狸，你别动，我是来帮你的。”小七轻声说道，狐狸真的一动不动，让唐小七按住了头。唐小七看了一下，摸了摸罐头边缘，轻轻把罐头往里一推，挤出空隙，将钳子塞进去，用力夹了一下。
“来帮忙啊。”唐小七冲我喊道。
我连忙蹲下来，这罐头不知道什么牌的，上面写着洋字，还真的特别硬，我用力夹了一下，终于把罐头夹开了。唐七轻轻把罐头往外一取，一只狐狸的头露了出来。
虽然瘦得不成样子，但眼睛还特别的灵活，骨溜溜的朝我们看，头上有一绰毛火红火红的。唐小七把它往地上一放，它一蹦一跳窜进草丛中，一会就不见了踪影。
“小七姑娘菩萨心肠，这一次，老天一定会保佑我们！”孙总拍手叫好，“好了，我们得上路了，别让张老板抢到前面，他要是跑到了前面，我们连汤都没得喝。”
“它没回头看我呢。”唐小七悻悻然说道。
大概开了两个多小时，齐老四不停在后面说，这座山里面埋了一个娘娘，那座山埋了一个王爷。什么山又是风水宝地，要是葬了下去，后世保管世代富贵。
唐小七说你这么好的地方，你怎么不把先人迁到这里。齐老四的神色黯淡了一下。
“我死了，没得人给我烧香喽。”
接下来，车里沉寂了一会，转过一个山腰，眼面的树林越来越密。齐老四又开始唠叨起来，说他上回踩的汉墓特别大，而且还没有盗过的迹象，我们没必要奔着那个什么汉武藏金去，那种事情太玄乎了，人还是实在点好，捞点稳妥的。
“到时，你就晓得老四是为了你们好。”齐老四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跟你们说，出来混，要看人，我一看那宋瘸子在，就知道大事不好，你们知不知道，这宋瘸子人叫宋老瘟，他沾上的事没好。我听说他专门黑吃黑，跟别人架了七八次锅，次次都是别人出不来，就他一个活着。”
“这么怪？这宋瘸子什么来头啊？”唐小七问道。
齐老四乐了，“嗨，你们张总请来的，你不晓得什么来头？不晓得人家来头，你敢把人家请来，我跟你们说，这个人，请神容易送神难。”
“这是张总请的，我一点也不知道。”唐小七摇了摇头。
“我跟你说，这家伙可能是个水鬼。”齐老四压低了声音，“你们知道长江断流的事情吗？”
不等我们回答，齐老四继续说道，“你们肯定不知道，断流那会，你们球都不是，那还是刚解放时的事，我听一个前辈讲的，那一年在江苏泰兴那个地方，有一天，老百姓起床，发现旁边流了千年万年的长江水突然没了，只剩下一片光秃秃的河床子。这多吓人，黄河断流我也见过好些回，这长江断流，你想下不可能的事情。百姓就开始叩头拜神，怕是河神怒了，把河收走了，要不就是这里的百姓年年打渔，龙王爷不乐意了，把河移走了。不过，那都是解放后了，再信神信佛，信不过自己的肚子。一看河床上跳蹦乱跳的鱼虾，大的有半个小人大呢，也不知道是哪个胆大的饿死鬼，拿着袋子就冲到河床了。一人冲，万人跟，大家也不管是河神发怒，还是龙王爷起火，个个都捡鱼捡虾捡得欢实。可捡着捡着，一些娃儿就大喊起来。河中央一个原本有点水洼的地方突然冒出大股大股的水，把一条黑乎乎的烂船从河里托了出来。长江河底啥都有，河边的百姓也见怪了，但这种烂黑船还是第一次，更吓人的是，烂船上面摆满了一口口大棺材，那棺材我跟你们说，绝对的上好木头做的，船身都烂了，棺材板一块都没烂。老百姓有识货的，说这是楠木打的，值老钱了，拿回去打家具正好。有的说这棺材这么好，里面肯定有东西。有三个胆子大的毛头小子顺着船侧就爬了上，盯上了前面最大的一具棺材，那棺材，啧啧，放到现在也是国宝，足有八米长两米多宽，比平常的棺材大了不晓得多少。皇帝的棺材我也见过，也没这么大的。这里面得装什么人？而且外面雕着各种奇兽怪物。凭谁看了，都想打开看看。这三小子就直奔那巨棺材去了。走到边上时，后面一个小棺材板突然打开了，你们猜是谁？”
“是什么，僵尸？”唐小七问道。
“就是那死瘸子，那时候腿还没瘸，大概只有五六岁的样子，他从那棺材里钻出来，把三个怂娃儿吓得够呛，慌头慌脚就从船上跳了下来。要不是下面是烂泥，这三个人直接就摔死了。下面的老百姓只看到宋瘸子朝着那大棺材恭恭敬敬叩起头来。叩完头，站在船头就冲下面的人吼了起来，也不知道吼些啥，只看到那黑船里涌出铺天盖地的黑点，像水一样冲向还在河床上发呆的人。那些黑点就是一群群的水虱子咧，见人就叮，老百姓吓得屁滚尿流。这些人边跑边骂，一会骂那三个短命的人非要惹那瘟船，一会骂这老天爷造下的鬼玩意。其实啊，还多亏了这些臭虫子，跑到一半，天突然打起雷来，一声接一声，光打雷不下雨，而且雷声近得很，人一回头，哪里是什么打雷，明明是白条子的河水冲了过来。要不是那些水虱追着他们跑了一路，河床上白捡鱼的全得被冲走。”
唐小七倒吸了一口气，“那船呢？还有宋瘸子。”
“全冲走了，都说冲到海里喂王八了，可没想到，这宋瘸子后面被冲上岸，被当地的一家孤儿院给收留了，院长姓宋，他就随了院长的宋姓，又是长江里冲出来的，就叫宋长江，到了十来岁的时候，这宋长江就离开了孤儿院，不知道去了哪里，再出现时就是个小伙子，不过腿却瘸了。在道上什么事都干，下手又狠，又会很多歪门道道，专在江面上捞吃的。大家都不大喊他大名宋长江，专叫他宋瘸子。我跟你们说，他爬出来的那口棺材里还躺着个女的呢，白白胖胖的跟活着的一样，这宋瘸子就是这女子生的阴娃。沉在江底变成了水鬼。不然，身上乍这臭？”
“四……四爷，长江什么时候断……断的流？”炮哥突然问道。
“刚解放，没两年。具体哪年我不记得了。”
“那……那……好像年龄不对……对。”
我一想，确实如此，如果是刚解放的事，那孙瘸子的年纪应该快七十了，但孙瘸子的样子不过五十多。
乔老四明白了炮哥的意思，瞥了炮哥一眼，“有什么不对，孙瘸子吃过人肉，不显老，这老狐狸七十多了。”
听了这话，我差点方向盘都握不紧，唐小七往后面车看，猛地转过来，“妈呀，他在朝我们看。”
“别怕，女娃，你就呆在我旁边。他不敢把你咋样。”齐老四说道。
炮哥又说道，“四……四爷，你说的这个好像不是什么水……水鬼吧？”
“啥？”
“是，是个小倒……倒斗。”炮哥说着，我看他说话着急，但他还挺喜欢说话的。
炮哥说这种人的在他们那叫翻船，有的人专门训练一些小孩子到水下捞东西，小孩子阳气足，又能憋气，个子小又能钻船洞，这伙人估计早看到下面有个沉船，算到这长江要断流，所以特地找这个时候去捡东西。
结结巴巴把话说完，炮哥脸都憋红了
“你懂个屁！”齐老四脸一红骂道，我倒觉得炮哥说得有一些道理。
“宋瘸子能算到长江啥时候断流？长江水都能把海给填满了，咋还断上流了？还能预测？”齐老四说道。
唐小七说：“这个，我还真听一些人说过，专家说长江中下流下面有一个大裂谷，数百年开一次，大裂谷一开，上流拱起一道梁，跟水坝一样，上流的水被截住，下游的水一半流入海里，一半流入大裂谷。长江不就断流了？掌握了这些，当然就能判断下一次断流发生在什么时候，不过，这帮人也确实不简单，长江断流是五百年一遇的事情，他们能推断出来，肯定是有高人指点！”
乔四一听，连说佩服，想不到唐小七人长得漂亮还懂这么多。我看炮哥嘴抽了一下，似乎还想说什么，我想这炮哥好像懂的也挺多的，只是没机会表达而已。
唐小七说得兴起，就说张总以前有一个朋友，就曾经下过那个神秘的大裂谷，回来跟张总聊过，所以她听说了一些。那位朋友在大裂谷下看到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东西。
我倒不太相信唐小七说的，甚至不相信唐小七那个所谓朋友说的。道上的人爱吹嘘，遇到一分事，能读到十足十。再加上传事的人爱往上面加东西，就更加神乎其乎了。只是我原本还猜宋瘸子是棍子装的，但宋瘸子这么有来头的人，棍子应该扮不来吧。
我把车停了下来。
“前面开不动了。”我一指外面，其实半个小时以前就已经没有路了，我是提心吊胆沿着山坡底开，再往前就是一段老林子，草木丛生，实在没办法往前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