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另一个世界

林叔一句话，把我们仨个吓得浑身起鸡皮。

“山里有很多陷井，但这些东西我都找不到触发它们的机关，就像那些雪霜虫，只要有人接近，大山就会把它们放出来，它们甚至会分辨来的是什么人，如果是不怀好意的，数量就极多，如果只是单身误闯进来的猎人或者游客，它们就极少，只是把人阻在山外。”

“到了夜晚，我睡在这里，经常可以听到这座山的呼吸，还有心跳。蹦蹦响。”

林叔说道，神情极为神秘，我跟猴子对望了一眼，林叔一个人呆在这深山里十多年，果然对精神还是造成了伤害。而臭臭的表情就更为担忧了。

“林叔，这青铜壁怎么缺了一块？”猴子指着巨猿后面的地方说道。

我一看，果然那里像是缺了一块。

“这是不周山。”林叔解释，“传说这里是唯一可以抵达天界的高山，上面终年积雪，凡人不可及，也是天柱之一。远古时，共工与颛顼争帝。共工失败之后，一头撞向了不周山，把不周山撞出了一个缺口，从此天地倾斜，西高东北，天下的河流都流向东南。不周山也因此称为不周山，这上面表现就是被撞缺的山峰。”

我摸了摸缺口的那块地方，感觉这个缺口极为生硬，并不像雕刻出来的。

猛然间，我想到一个东西，心里却觉得太荒唐，太不可信。但想想试试也没关系。

我在背包里翻了一下，终于找出那个铜石子。

我说：“猴子，你还记得天人疗养院的那个教授吗？给我们上课那个。”

猴子点点头，“怎么不记得，臭臭我跟你说，那教授绝对有真材实料的，不是疯的，你们院里是不是乱收人啊。那是高人。”

我举起那个铜石子，“你记不记得，他曾经给了我这个。”

猴子看了一眼，脸上的肉抖了一下，也说道，“不会吧。”

我把铜石子轻轻放在缺口的位置，极为诡异的是，那个铜石子跟山壁上的缺口完全吻合。

他们三个都看着我，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恰好就补上了不周山被撞掉的一块，甚至我也不知道，这一块原本是从这里敲下去的，还是别的原因。

林叔欲言又止，也就在这时，青铜壁突然发出嗡嗡的声音，边缘亮了起来，光线越来越强，沿着青铜壁上面各种生灵的边缘伸展，那些动物在光线的流动下，仿佛会活过来一般。随即，一道极强的光壁从青铜上喷薄而出。

亮度之强，我下意识捂往了自己的眼睛。

过了一会，我睁开眼，眼前出现了一道光墙，光墙之后，光影摇动，好像有许许多多的东西隐藏在后面，我朝前迈了一步，身子如进入水面一样伸进光壁里，只见前面群山叠翠，山脚下长满杂草野花的草甸子一直延伸到远方。脚底有吱吱的声音，我低头看去，一头像马的动物，浑身白毛，却长着一条粗粗的黑尾巴，头上顶着一只角，爪子却像老虎。它在我的脚上不停蹭，发出嘭嘭的声音，我蹲下身，把它抱起来，它的样子太可爱了，就像传说中的独角兽，可身子又只有猫样的大小。它扭动着身体，似乎并不乐意被我抓起来，一吡嘴，露出两根虎牙，我吓得一跳，连忙把它扔在地上，它在杂草里打了一个滚，一蹦一跳的钻进草丛中，我以为它要离开，而隔了一会，它又回过头来，嘴里嘭嘭的叫着。我心里一动，朝着它走去，渐渐地，它越来越越快，我跑了起来，风越来越大，带锯齿的长草割在我的腿上，传来生疼的感觉。我没办法停下来，因为在远处的山坡上，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形，一个在我生命里消失了二十多年，但我永远都能认出来的身形。他穿着青衫布鞋，高高瘦瘦，胡子全变白了。

那是我的爷爷，他露着微笑，伸来双臂，在等待着我。

“爷爷！”我大声喊道，就在离我爷爷不过数米之遥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黑色将我紧紧包裹，身后无形多了一股强大的吸力。一道极强的光再度出现，我努力睁着脸，想看清爷爷的脸，但四周亮得只剩下白色。我闭上了眼。

“灵运……灵运……”臭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睁开眼，群山消失了，草原消失了，独角白马消失了，爷爷也消失了，我依然在那个房间里，前面是起着绿锈的青铜壁，臭臭他们围在我身边。

“你们看到了吗？”我问道。

“看到了，好强的光，神了， 这光哪来的。”猴子俯下身子端详青铜板。

“光后面的呢？”我急急问道。

猴子迷茫的摇了摇，“我都刺得睁不开眼睛，光闪了那么一下，等回过神来，我看你脸贴在青铜板上，好像人要钻进去一样，把我吓跑了，我赶紧把你拉起来。”

“你没看到？高山、绿草、还有独角白马，跟宠物一样，只有这么大。”我比划道，发现臭臭跟猴子一脸茫然。

林叔却一把抓住我的手，“灵运，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是不是有你的爷爷。”

我大喜，我还以为只是我自己的幻觉，“林叔，你也看到了！我爷爷，他就在那里。”我说道，手却不知道指哪里好，指来指去，竟然指到了青铜板上。

林叔却摇了摇头，“我什么也没看见。”他极为沮丧，“我什么也没看见，但你看到了是不是？你爷爷就在这里，对不对。是另一个空间！灵运，你爷爷怎么样，他说了什么？”

“我爷爷……”我停了一下，说：“我爷爷很好，他也很快乐，他说他在那边很好，有很多吃的。他让我告诉你，你不要在这里等了，回家吧。”

“真的……他让我回家？”林叔有些不相信，“那为什么我放的水果，他拿走了？”

“他只是不想让你担心，他怕你以为他已经去世了，他想通过这个方式告诉你，他还活着。现在，他要去别的地方看看。他以后不会来拿山果了。”

林叔猜疑的看着我，“灵运，你不会骗我吧。”

“怎么会？你看，这是爷爷给我的，让我转交给你。”我把手伸到林叔的面前，摊开手，露出一枚印章。

林叔的脸通红，眼睛湿湿的。

“这真的是谢老让你给我的？”他的手微微颤抖，从我的手心拿起那枚印章，轻声念着上面的字。“同井，我只是跟谢老提过一次，我很喜欢这个东西，我没想到，他还记得。”

臭臭跟猴子都看着我，有点像看外星人。

“怎么，你们不懂同井的意思？”林叔说道，似乎有点不高兴，“你们啊。”

我怕臭臭跟猴子说漏嘴，连忙说道，“爷爷说谢谢你一直在这里守望着他，但他希望去别的地方看看，所以让我转告你，让你回家。”

“是啊，爸，回家吧。”臭臭过来拉着林叔的手。

林叔终于点了头，“好，既然是谢老叫我走，那我自然是要走的。”

臭臭脸上露出喜色，又颇为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我知道我编的这个故事瞒不住她，那个印章是院长给我的，我只是一时情急拿了出来。臭臭当然猜得到，我那些话也不是真的。

我实在不愿意再让林叔守在这里，如果爷爷真的在这里，那守在这里的应该是我。我会去采山果，然后看看山果是怎么消失的。或者，我还可能再次进入那个既像幻境却又真实无比的世界。

想到这里，我猛然想起那些草割过我腿的感觉。我连忙低下头，拉起裤管。腿上露出数条浅浅的血痕。

猴子凑过一看，“受伤了吧，你刚才那个样子好吓人，趴在上面扭来扭去，我拖都拖不下来。”

蹭的？我又去看那个小铜石子，想把它拿下来再装上去试试，结果一看，愣住了，它不见了。

“小铜石呢？”我低着头找了一下，却一点影子也没有。

“咦，真的不见了。”猴子说道，趴在地上看了一会，站起来摇摇头。

“算了，别找了。”我说道。

猴子爽快说道，一拍巴掌，“那好，现在大团圆结局，林叔找到了，你爷爷也有了下落，他老人家不愿意回来，肯定那里生活得更好。我们也放心了，就回去吧！”

“不找汉武帝的黄金了？”我看到猴子这么兴奋，突然想到这个问题，“琳子不是等着你的钱救命吗？”

猴子脸上有些尴尬。

“他啊，早就找到加油钱，这个备胎又要滚起来了。”臭臭说道。

猴子嘿嘿笑了一下，极为高兴的拍我的肩膀，“拿到了。你看。”

猴子从地上拾起布袋，光当一声把它放在石案，解开袋子，一块块黄澄澄的大饼露了出来。

“汉武帝的黄金堆得跟山一样，我实在没办法，那班孙子跟疯狗一样，不然，我可以装满一整袋。”猴子喜开颜笑，“不过，也够了，这得有四五十斤，换个六七百万不成问题。”棍子掂了掂布袋，“以后缺钱了再来拿，那么多黄金，他们也搬不光。”

我瞠目结舌，没想到真有黄金。

“为了这点金子，死胖子差点命都不要了。”臭臭看了他一看。

猴子子咧嘴一笑，又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走吧，谢灵运，这里太危险了，别的不说，张锦江那王八蛋没安好心，真的想抽你的血开什么长生殿，我跟臭臭无意中听到了，这才逃了出来，想给你报个信，正好半路碰到了放金子的地方，就顺手弄了一些。咱们赶紧走吧，林叔认得路吧。”猴子说道，林叔正研究我那个章子，注意力完全不在我们身上，听到猴子叫他，头也没抬。

“认得认得，我带你们出去！”

“好，这样，你们先出去，我去去就来。”我朝上面的洞看了一下，猴子他们从上面掉下来，那上面应该有路。

猴子急了，“不是，谢灵运，你怎么发现你比我还要钱不要命啊，那黄金是多，但也得有命去拿啊，张锦江后面又找了一批人，十多个，个个手里有枪，说不定就等我们去呢，你一去，那就得被放血！”

我看了他一眼，“我不是想去拿黄金。”

猴子愣了一下，“不是，你不找黄金，你去干嘛？难道你想开启长生殿，灵运，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你没听林叔说的，开启了长生殿，就会有大祸降临，老人的话你不听，你迟早得吃大亏，你是不是好奇，知道猫怎么死的吗？好奇死的！这个东西，我跟你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赶紧走，以后这种事，就是再便宜也不来了。这黄金，我分你一半！”

臭臭说：“死胖子，你先别急。”

我被猴子一顿抢白，差点话也说不出来，一急，脱口而出，“棍子跟秦未来在上面。”

“棍子……什么？是那个特别牛的小余哥，他也来了？那个……日本娘们也来了？”猴子瞠目结舌。

我点点头，“黄教授就是棍子。”

“黄教授？”这一下，不但猴子呆了，连臭臭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把棍子怎么化妆，为什么化妆的事情捡要紧的说了一下。听到油爷也来了时，臭臭的脸有些不自然。

“这位哥们真牛逼！”猴子说道，“这种刑事案件也自己动手，真是社会人。”

“他们可能已经上去了。”我想到他们站在那个龟壳的身影，棍子指指上面，两只手碰在一起。

“要不这样，臭臭，你陪你爸回去，你们父女好不容易重逢，我陪灵运上去看看，这路我走过，我熟。”猴子说道。

“你熟什么？你背着黄金跟在我后面乱钻，要不是我，你能出得来？你说，上去之后，是往前还是往后？”臭臭一瞪眼。

猴子不服气，“我怎么不知道！上去往前！”

“放屁！”

“那……那放后？反正差不多，转一转就知道了。”猴子一挺胸。

“你们都别去，我一个人去！我找到棍子他们就回来！”我说道。

“一起去！”林叔突然说道。他把手上的印章往我面前一伸，“你们知道谢老这个章子上的同井是什么意思吗？”

不等我们回答，林叔说道，“乡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是朋友就要相互扶持，就要守望相助，你们既然是一起来的，当然要一起走！”

“好！好！好一个守望相助！”一声古怪的笑声突然响起，张锦江大圆饼的脸出现在门口。

“孙子，你还敢追来！”猴子大怒，挥起拳头就冲了过来，冲到张锦江面前，猴子退了回来，鼻子上指着两个黑黑的枪管。张锦江的后面，走出五六个人，里面的人我只认识两人，一个是那个叫小北京的，另一个是满叔。

“谢老弟，对不住了，我也不想的，他们有枪。”满叔苦着脸。我才注意到满叔后面也顶着一把枪。

张锦江朝着我呵呵一笑，“谢老弟，见到你我太高兴了，我还以为你折在半路了。没想到你还真有点本事，也是，如果扶苏的后人连这里都走不到，那我就太失望了。”

我说道，“什么扶苏？”

“谢老弟，当着明人不说暗话，都这个时候，还装糊涂有意思吗？”张锦江皮笑肉不笑说道。

一挥手，后面冲上来两个人绑我的手，猴子还想挣扎一下，大叫你们动我猴爷一下试试。

后面上前两个人，哗哗一拉给枪上了膛。

“先不动。看他们想干什么。”林叔按住猴子。

“对嘛，还是老人家识大体，不过这位大爷又是什么路数？谢灵运，你的朋友真够有趣啊，前面那个是扮教授的，这位是扮野人？”张锦江看着林叔，看来他知道了棍子的真实身份，但不知道林叔是谁。

林叔也被他们绑了起来。就连满叔也被他们绑了起来。

“走吧，别在下面呆着了，跟我们上去透透气。”张锦江阴阳怪气说道。

拿枪的人推搡着我们，出了房间朝通道走去。到了那个有柱子的大殿，他们走到另一边，直接扭起一根柱子来，咔哒声后，一阵风吹了进来，外面竟然是山外，只是天已经完全黑了。

“你们小心点，这里很滑。”林叔叮嘱我们，又悄声对我说，“别怕。”

我看了臭臭一眼，心里稍放下心来，林叔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这里不会有人比他更熟悉这个地方。

我们紧挨着崖壁，小道起起伏伏，天空星光点点，我看了一下，想着棍子说的五星聚西方，但完全看不出来是那五颗星星。

在经过两道巨石之间的小道后，前面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我抬头一看，人没看到，却看到数个巨大的黑影从石壁上伸出，形状极怪，如同数个牛角。

“看到没有，这是蒸汽投石机，利用地热发射巨石的守城器，瓦特算什么？秦始皇二千年前就能利用蒸气了。”

张锦江一路上喋喋不休，我们都没理他，但看那几个巨大的黑影，确实让人感到很震憾，如果真是秦始皇造的，那秦始皇也不枉称千古一帝了。

大概又走了十多分钟，我们终于抵达到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