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师徒过年
阴沉沉的天空中，乌云翻滚着涌了上来。时间不大，大团大团的雪花飘落，像是飞舞的梨花。
因为下雪的缘故，路上的能见度很低，钱欢不得不瞪大了眼睛望着车窗外，以防发生不测。如果换做平时，赵萍早不让他继续开了，可是今天不同，不仅仅是因为过年的缘故，还因为初一是李玉龙的生日。
李玉龙年前从兴隆镇派出所退休，就住在了乡里。
钱欢一直忙于工作，没抽出时间过去看一眼。小年那天就约好了，等初一老师过生日他和赵萍一块儿过去，谁知道天公不作美，竟然下起了大雪。
“要不在路边等一会儿吧。”赵萍皱着眉头道，“我看那边天透亮了，或许一会儿雪就能停。”
钱欢擦了擦额头的汗，缓缓的将车停在路边，长出了一口气，“不知道师傅会不会着急。”他说着，摸出手机，给师傅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下路上的情况，李玉龙直接告诉他不用来了，等天好了再说，可是他心里清楚，师傅嘴上那么说，其实心里还是盼着他去的。
等了有半个来小时，雪终于小了些，钱欢小心翼翼的发动了车，一点点的往前磨蹭。
他们终于在午饭十分赶到了梨花乡，在卫生院前停好车，钱欢一抬头正瞧见李玉龙站在卫生院的门前呢，他的心里一酸，眼泪差点儿下来，师傅嘴上说不让来了，可是人却早早的等着了，看着他满头的雪，真让人感动。
“师傅！”钱欢推开车门，喊了一声。
“不是说了，不让你们过来了嘛，怎么这么倔？”李玉龙道。
“师傅，您这是一直等着呢？”赵萍笑道。
“没......没有，出来转转，一个人在家憋得难受。”
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笑了，钱欢拎着大包小包陪着师傅上楼。
赵萍正要忙着做饭，进了厨房一看，橱柜上整整齐齐的扣着十个碟碗，她一个个打开来看，还带着点儿热乎气，八个热菜两个凉菜，一看就是早上现做的。
赵萍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落，她偷偷的看了一眼赵玉龙，高大强壮的身子，囧囧有神的目光，只是头发白了大半，眼角的鱼尾纹很重，脸上仿佛经历了煎熬一般，写满沧桑。自从李杏芳出事儿之后，他一夜之间便老了，老得让人心疼。停薪留职了一年之后，他被调到兴隆镇派出所，一干就是十多年，再也没有升迁或者调动。
最近，他和所里申请了提前内退，也顺利的获得了批准。
“小赵，菜我都准备好了，你洗两个杯子就行，我和小钱喝一个！”
“对，喝一个！”钱欢应道。
赵萍擦干泪，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急匆匆的把菜端到桌上，又洗好杯子，笑道：“快吃吧，再不吃呀，都变成凉菜了！”
“哎呀妈呀，这是师娘回来啦？”钱欢望着一桌菜惊道。
“没有。”李玉龙笑道，“她要是回来了，这家还能这么肃静？”
几个人都笑了，围着桌子坐下，“师傅，说真的，师娘什么时候回来？要不我和钱欢去接她一趟？”
胡玉秋自从带着李杏芳离开梨花乡就再也没有回来，走得决绝，走得干脆，李玉龙明白，她是恨自己呢。
“算了吧，愿意回来，她早就回来了。”李玉龙道，“大过年的，不说她了，来吃菜！”他说着话夹了块鱼肉送到赵萍的碗里。
“师傅，我多说两句，您别生气。”赵萍劝慰道，“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多大的疙瘩也都该解开了。我听说杏芳去了汉京，好多年了，师娘她也就一个人生活，你看看你俩，一个在市里，一个在乡里，两人都犯撅，谁也不肯先低下头，那怎么行呢？要我说，师傅您是男人，要有点儿胸怀，明天跟着我和钱欢进城，去接师母回来，她要是不回来，您就住她呢。”
“对，这办法好，赖在哪儿不走了！”钱欢打趣道。
“哎，算了吧，我可不敢赖上她。她到现在还恨我呢，我也恨我自己，一点儿出息都没有，连自己的闺女都保护不了，你说还当什么警察......”
李玉龙一句话出口，气氛立刻沉重了下来，赵萍看了一眼钱欢，道：“师傅，瞧你说得，警察也不是神仙，也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这么多年了，您别老放不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是啊，过去的，就过去吧。我年前去看过师娘了，她说杏芳马上要结婚了。”钱欢道。
李玉龙一杯酒端在半空中，既没有放下也没有举起，就那么愣住了。
钱欢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笑道：“是真的，师娘亲口跟我说的，男孩儿秋天的时候来家里找她了，愿意娶杏芳。”
李玉龙老泪纵横，慌忙将啤酒喝下，然后跑进了洗手间。
赵萍叹了口气，冲钱欢道：“你应该直接告诉师傅，男方是谁，或许他不会同意呢？”
“师傅，”钱欢大声叫道，“男方你认得的，是晓山，丁晓山！”
“谁！”李玉龙从卫生间里探出半个身子，泪痕还在眼角，“你说是谁？”
“丁晓山，丁家夼的，你忘了，他爹是丁大头。”
“啊？”李玉龙愣在了当场，喃喃道：“作孽呀，真是作孽呀！”
“怎么了，师傅？”钱欢站起身来凑到李玉龙跟前问道。
“不行，芳芳不能嫁给他。”
“为什么？”
“这小子有问题。”李玉龙说道，他缓缓的重新在桌前坐下，拿起筷子，夹了几口菜，情绪似乎又稳定了下来，催促赵萍多吃点儿。
“师傅，丁晓山有什么问题？”钱欢一边吃一边问道。
“前两年，闲着没事儿的时候我就会去水泥厂的老楼那转悠，芳芳的事儿，我琢磨了好几百遍，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他说着看向赵萍，道：“赵老师，你或许还记得，你发现了芳芳没多久，丁晓山就上来了，是不是？”
赵萍轻轻点头，道：“他经常从老水泥厂走，所以没什么问题吧？”
“不，问题很大。”李玉龙道，“我后来听胡大夫说，芳芳就是和他约好的见面，所以才会去哪儿的，理论上来说，丁晓山应该会到的更早才对，怎么会比芳芳晚了那么长时间？”
钱欢和赵萍面面相觑，就听李玉龙接着道：“胡大夫也说了，芳芳其实没什么事儿，只是被脱光了衣服，事情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严重，她还特意带芳芳去检查过身体，没有问题，她并没有受到强*暴。我后来回想这些事，就觉得十分蹊跷，疑点太多，不得不说除了黄旺财之外，丁晓山的疑点是最多的......”
钱欢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李玉龙的话，他看了一眼手机，是局领导打来的。
“喂，刘局，我是小钱。”钱欢起身一边接电话一边往阳台走，等他听完电话，人整个傻住了，手紧紧的攥着电话，不敢走回到李玉龙跟前。
赵萍察觉出不对劲，连忙到阳台来寻钱欢，瞧见钱欢满脸都是眼泪，她吓了一跳，“怎么啦？这是怎么了？”赵萍关切的问道。
李玉龙听见动静，也走了进来，钱欢擦着眼角的泪，一把抓住了李玉龙的胳膊，“师傅，你无论如何要坚强......”
李玉龙瞪大了眼睛，看着钱欢，“说吧，什么事儿？”
“杏芳......杏芳自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