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重新开始

录音器里，苍老的声音让马家屯所有的人都变了脸色。

“今天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过去了，你们就得继续生活，不准没完没了。我们这一群人，都希望能过上正常人的日子，但是，我们挣扎了半辈子，没过上。如果今天这事情发生之后，政府肯定做一些善后的工作，如果，你们能过正常人的日子了。你们就要不要再闹下去了。我们得为后代想想，我们不能让他们也一辈子待在这里。”

录音是于鹏给叶宁的，这录音他是在八爷的衣服里找到的。中了那么多枪，手机却没什么事情。

“我知道发生今天的事情，大家都痛苦。可是，即便痛苦，有些事情我们还是要解决的，不是吗？你们看看，你们的孩子，他们十几个小时没有吃喝，再这样下去，他们会中暑的。”

“我们命贱，生在我们家，他们没得选。”

“他们是没得选，但是你们有得选。八爷本来可以不进去，但是，他明知道自己会有什么后果还是进去了，因为，他在拿命给你们争取一次机会。看看，你们躺在地上的亲人，这样热的天气，一天时间，他们就会腐烂，你们这样，让他们走么能走的安生。”

“你们警察，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开枪，现在，你又一副假仁假义的样子，我看着你觉得恶心。”

坐在前排的一个年轻的女人啐了一口，唾沫吐在了叶宁的脸上。

叶宁的腿疼的厉害，站着的时候，压不倒伤口还罢了，她往下蹲的时候，整个脸苍白的没有一点儿血色。

她单腿跪在年轻女人的面前，她怀里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孩子已经睡着了，但是，他的脸在太阳底下，晒得发红。

“你口口声声说警察没给你公道，你们哪里又信过警察。你们明知道抢了这钱，下场不会好到哪儿去，你们还是抢了。现在，你们把这样的后果，都推给了警察，你们别忘了，警察他是要执法的。如果今天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和你们今天这样，我们的父母会死，我们的孩子会死，我们所有爱着的人都会因为各种意外死掉。”

“我是一个警察，我相信法律，它的存在就是让那些没有权利的人，有个机会寻求公平的待遇。”

“公平吗？如果法律公平，今天我们马家屯的人就不会死这么多！”

“不公平吗？你们的人死了，伤了，我们警察呢？今天在四楼的那个 年轻警察呢？他比你们更无辜，他为什么也会死？”

“有些事情发生了，我们再去说谁对谁错已经没有意义了。八爷希望你们能过上正常人的日子，今天，这样的机会就摆在这里。”

“我们凭什么信你？”

“我今天在这儿说的每一句话都代表着政府，今天我做的每一个承诺它都会对象。”

叶宁把文件递给了他们，他们一个个的传阅着文件。

等他们看完，文件已经变了污迹斑斑，那上面有泪水，汗水，血水。

“这些都是空头承诺，我们要看到实实在在的东西！”

“钱一会儿会送来。但是，先把水喂给孩子，昨天死的人伤的人已经够多了，别再让孩子受罪了。”

不知道谁开始了抽泣，本来很小的声音，但是，就像会传染一样，所有的人开始小声的哭泣，最后，突然开始嚎啕大哭。

等到下午的时候，安置费已经散发了出去。死了的人被送到了火葬场。

马家屯的人，抱着领到手的钱，开始撕心裂肺的哭。如果这钱早到一天，那些人，或许还在。

叶宁喝了半瓶葡萄糖。

“你去医院吧！”

“等政府文件过来，确认了文件，确认了所有的人都签了，才行！”

“既然已经定下来了，你不急在一时。”

“一天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只要条件足够，人是最容易出尔反尔的，还是白纸黑字，一次订好了吧！”

等到入夜的时候，两天的暴乱最终回归于平静。

马家屯棚户里的人，一边哭，一边笑。

等到所有的警察都撤出去的时候，于鹏和贺鸣终于来了。

“今天的事情谢谢你！”

叶宁坐在一块儿大石头上。因为暴晒了一天，石头热的并不舒服。

但是，站了一天，叶宁再也不想站起来。

“那是八爷想要的结果。以后，马家屯的人终于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

“从前我和他说，我会改变马家屯人的命运的，他总是笑着摇头。可是，最后有一天，改变马家屯命运的人竟然是他。”

“他改变了马家屯的命运，但是，你却改变了他的命运。因为你，他开始相信警察，相信正义，这世上的事情，很多事看着没有什么联系，但是，你种下了因，就会得到果。”

“这样的结果代价太大了。”

于鹏记得他抱着安乐离开的时候，他朝自己挥手。他已经想好了结果，却没有和自己说一声再见。

“我请你们去喝酒吧！今天我们来个不醉不归！”

“你腿上的伤那么严重，先去医院处理一下吧！”

“你这人这的很无趣，今天我们还能相聚在一起喝酒，就要把握机会。至于其他的事情，等喝完酒了，我们再去想后果。”

苏芒还想反驳，但是，看于鹏和贺鸣都精神恹恹的。

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所有的人都绷着，苏芒知道，叶宁是希望所有的人都把负面情绪宣泄出来。

等苏凌到了KTV的时候，地上到处都是酒瓶子，叶宁和贺鸣拿着话筒撕心裂肺的喊着。

“你们明天不上班了！”

苏芒有点而醉了，他搂着苏凌的脖子，满嘴酒气的冲着苏凌喊。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的事情，都去他娘的！”

贺鸣喝了很多酒，本来四个人就是喝酒，但是，苏芒和贺鸣喝到大了的时候，就开始鬼哭狼嚎。

再一会儿，叶宁也开始加入了他们。

“敬苏医生一个，老苏，迟到了，罚三瓶。”

平日里贺鸣是不敢这样闹苏凌的，但是，或许是喝醉了，或许是借着喝醉，把平日里自己想干却不敢的事情都干了出来。

“喝，老苏。不能给咱老苏家丢人。”

刚被苏凌扔在沙发上的苏芒就像一个打不死的小强，搂着苏凌的脖子，把自己喝了一半的酒往苏凌嘴里灌。

“于鹏，你是一个好警察，作为一个 警察，你做的没错！”

“但是，作为马家屯的人呢？我做的还没错吗？”

“自古忠义两难全。你做了警察，你就早知道会有一天和马家屯的人撞上的。”

“如果是你呢？”

“我呀！我就是一个 不忠不义的人，我这辈子做事，凭的是自己的心，其他的什么都不算。”

“如果有一天，一面是家人，一面是法律，你会怎么选？”

叶宁盯着于鹏。她的眼睛湿漉漉的。

“我选家人。什么他妈的大义，我他妈的不要。可是，我没机会选，我家人所有我亲的人都死了。我他妈的连选的机会都没有。”

于鹏觉得叶宁彻底的醉了，平日里斯文的模样一点儿都不见，她句句话骂娘，然后突然就抱着酒瓶哭，哭完了又笑。

“你是一个好警察，可我他妈的不是，我就是一个.....”

“你他妈当然不是警察，你就是一个装神弄鬼的心理医生。来告诉我，你他妈的真能看懂人心吗？来，你看看我的。”

苏芒打断了叶宁说的话，坐在茶几上，脚踩在沙发上。

“我是一个心理医生，我他妈是很牛逼的心理医生。但是，我告诉你，我都是骗你的，我不是心理医生。我就是一个神经病，我自己就有病。我要找心理医生给我看病。”

叶宁和苏芒两个人颠三倒四的一会儿说自己是心理医生，一会儿又说自己是精神病。

“你们带的钱够吗？”

苏凌问还算清醒的于鹏。

于鹏眯着眼睛，因为喝了太多的酒，脸已经成了通红。

“我没钱！”

“那今天这酒谁请呀？”

苏凌看地上的就凭有四五十瓶了。喝酒的四个人，几乎是每一个清醒到可以付钱的人。

“我他妈是警察。我就要和霸王酒。我没钱，我具不给钱，你报警！”

人都说酒后乱性。看贺鸣连苏凌都好像不认识了，一直脚踩在茶几上，把话筒放在自己裤兜里，另一只手又开了一瓶酒，威胁这苏凌。

苏凌觉得，今天这哪是请自己喝酒，这分明就是让自己来照顾四个酒鬼，并且付酒钱的。

等到第二天六点，KTV里的人终于清醒了过来。叶宁半个身子在沙发上，半个身子在茶几上。

叶宁动了一下腿，找了一下周围，自己的拐杖不见了。

“昨天晚上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叶宁拍了一下刚清醒过来的苏凌。

“你觉得呢！”

“你帮我找一下拐杖，我想去上厕所。”

“别找了，拐杖你昨天从窗户扔了出去。”

“你怎么不拦着我一点儿？”

“你要证明你腿上没伤，不仅扔了拐杖，还到一楼去跳了舞。”

这是叶宁有生以来第一次喝到断片。

等叶宁被苏凌从厕所扶出来，其他三个人也醒了。

于鹏的一头长发现在变得层次不齐。

叶宁很不厚道的笑了。

等于鹏意识到自己头发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难看。

“没事，没事。新的一天从头开始了。”

贺鸣一本正经的劝着于鹏，话还没说完，自己就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昨晚发生设么事情了？”

所有的人都看着苏凌。

“前半夜我知道，叶宁想证明自己腿上没伤，把拐杖扔下楼，还去楼底下跳了舞。不过从当时的反应来看，她腿上确实看不出有伤。”

“我的头发呢？”

“贺鸣给你剪的，他说看你的头发很烦，所以给你剪了。”

贺鸣赶紧往开退了一步，因为踩到酒瓶子上，摔了一个狗吃屎。

“至于后半夜，我也不知道。我也喝多了。”

几个人出KTV的时候，负责的经理僵硬的笑着，没等他们出门，经理就把门关上了。

“昨晚是不是还发生什么了，这经理看着乖乖的！”

“哦，于队长说自己是警察，下来让KTV的员工演小偷，完了两个小时的警察抓小偷。”

苏芒笑的像疯了一样。早知道，就应该少喝一点儿。

“我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苏凌尴尬的往后退了一步，把苏芒的脸推开。

“没有，就鬼哭狼嚎的在那儿又哭又笑。”

“还好还好！”

叶宁看苏凌的脸通红，她知道，昨晚的事情，估计可不止他说的这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