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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七极堂有钱没正经

作者:齐得龙东 | 发布时间 | 2017-05-10 | 字数:5086

【1】

大清早的,七级堂又飞鸽传书了。

金锁子把鸽子放在手臂上,望着鸽子说:"鸽子呀鸽子,你难道就不知道厌烦啊。你飞来飞去不知道累,谁给你文钱呢。我把你关到笼子里去。"

金锁子故意儿不带腰牌,策马飞奔,赶到七级堂北面的大宅门前了,下马上前一报名号一摸身上,说:"又特么忘带牌子了。"

把守的两名"去"字辈弟子面无表情,没有任何表示,金锁子就掉头上马了,返回七里之外的葛家庄,貌似去取腰牌,出了镇子勒住马儿慢慢悠悠地行走。

金锁子在心里戏落把守大门的七级堂弟子,傻吊穷小子装B还得意,得空儿回自个儿家里瞅瞅去,无米下锅了吧,整天混在七级堂混球啥味儿哩。

金锁子望一望庄稼地,有的麦茬地还没有犁,玉米刚苗儿绿绿的,麦茬儿白亮亮的。金锁子把脖子上挂着的金钱儿解下来,拿在手里把玩,这是一枚金质的古钱,外圆内方字曰“五铢”。

过了一会儿,马元林骑马追上了金锁子,两人并辔而行。

金锁子问:“三爷,你这是去干啥。”

马元林说:“一大早你在七级堂门亮个相就走了,你想干啥?”

金锁子说:“人闲。你不是也闲着?”

马元林并无责备金锁子之意,而道:"葛家公子的事情谈妥了,得去到三十里外的蒙山,在元凤峡交钱领人。你认识吴渣林这个人吧,从咸阳过来的,他是黑龙会的代表,葛仁旺想让你和吴渣林一道儿,一起去蒙山把活人领会来。"

金锁子说:"说的跟走亲戚似的,我算什么。黑龙会的势力在咸阳以东,怎么能充上调解人了?"

马元林说:"我也不很清楚。"

金锁子说:"道上的套路我不是都懂,我想怎么着……随行出头露面的,怎么着也须是个人物儿,你看我他吗何德何能。"

马元林有点儿着恼,笑说:"你是葛仁旺街坊么。一百两黄金呢,事主儿财大气粗的,给人送去了就为把麻烦省一省。吴渣林希望葛家这边去个能代表家人的,贼方只让两个人接近,你赶上车,吴渣林骑马。葛仁旺点了你的将,吴渣林也认得你.也信任你,这不你就成了最合适的人选啦。"

金锁子说:"你知道吗?为什么半大小子都高兴到七级堂去混,七级堂的规矩一套一套象演戏似的,演戏没有危险啊。你懂我的意思嘛。我忍不住想说你的。”

马元林说:“我懂你的意思,我把余家小子引荐到七级堂了,那帮年轻弟子听从余世恩余世杰,不服规矩乌烟瘴气的,这次还想掺和葛家这事儿。树大招风,群蝇逐臭,马元成扯起了七级堂的大旗,虚张声势也罢,反正'梁山上就是好汉多'。你认为马元成究竟想搞什么名堂,他难道不是疯了么。”

马元林低声吼出了最后一句。

金锁子默然了一下,平静道:“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大哥。七级堂是为了驱逐刘镇华、吴新田鼓噪的,现在呢.算是使命结束了,当然也难说刘镇华不会反攻回来。我也不清楚七级堂明确的宗旨是什么,'维护道义'啥的都是虚的,黑龙会也讲'维护道义'呢。七级堂真真儿是个滑稽的存在,如果正儿八经经营,谁说没有正道儿可图,保个镖呀、收个债呀,输助着把家族生意做好了也是堂堂正正的。看眼下聚了一大帮懒汉,游手好闲,别人还说七级堂误人子弟把好娃都惯坏了。我只是个外人,我哪里会打算在七级堂安身立命,简直就是个笑话,马元成不要以为我真的关心狗屁七级堂,那是你们马家的家事儿。”

马元林叹口气,说:“我只能操.了我一家几口子的心。依我看那些二流子聚在一起不是因了七级堂,七级堂就是提供了象样儿的场所而已,他们都是为了追随余家少爷的。这话我只和你讲,因为你刚才也掏了心窝子。我大哥马元成是个特别固执的人,我爹就说'你们兄弟各管各,想改变马元成那是枉费心机',连我两个大侄子都不多理会他们的老子,我就也算外人了。你呢,想给葛仁旺办事儿,就打马赶快前去吧。”

金锁子淡然一笑,说:“我来的时侯还见葛仁旺在葛家庄,他在街上碰见了我啥也没说。七级堂飞鸽传书与我,我没带腰牌没能进去领命,难道也打算建议我趟这一趟浑水?万一我这一去就碰上了好事儿,我也知道应该谢谢谁。"

马元林笑说:"去你的,你呀真罗唆。谁飞鸽传书啦?余世存和我是裢襟,我一直帮余世存做事,我关心葛仁旺因为葛仁旺是余世存姑夫。葛仁旺去不去蒙山,葛家庄都离蒙山是更近。你犯疑.我还犯疑呢,我以为葛仁旺通知你了,看来葛仁旺临时改变主意又聘了高人。我听说你来了镇上又去了,还有人见你在街上游逛,我心里疑惑,瞎着急才追来了。"

金锁子笑道:“你这一说二忽悠的,我反倒没个主意了,我返回镇上请教请教堂主。”

马元林嗤之以鼻,笑说:“金锁子,你还是不以为然,人命关天的,你还拿我大哥开涮了。”

金锁子笑说:“你什么意思?我可是为着七级堂效了犬马之劳的。马堂主作风一向古怪,但是把正事儿分得很清,他操持生意可不象打理七级堂,有时他贩粮卖我,有时我贩粮卖他,互惠互利互相效劳,讲感情讲钱我心里都有数儿。时局不稳.马堂主谁也不想依附,不装一点儿傻相,难道摆金摆银讨好人吗。哎,就是眼下,马堂主也发觉自己管不住七级堂了,别人爱莫能助。”

两人停下马来,马元林叹息道:“没你说的那么严重,那帮犊子那个年纪儿惹是生非的也没什么,闯不下大祸。马堂主呀早去了咸阳,你还是回村里去合计吧。依我看,这就是让你出头露脸的时候,也没有什么风险啊。”

马元林勒马回头,打马返去余家渡。

金锁子还回葛家庄,催马疾走了不到一里,又把马儿放慢了徐行,心中越寻思越发疑惑不解,从口袋里摸出飞鸽传书的字条再看,"勒马悬崖,速归。",这几个字没有看错呀,简单明了却很奇怪。

金锁子以往没有见过这般文辞的指令,自己一向循规蹈距,更没有什么坏事正在进行中,“勒马悬崖”为哪般?这话又象双关语.话里有话,暗藏了啥玄机似的,马元成这个老玩童玩啥花样儿,咱横竖破解不开了。

鸽子如果不是马元成发出的,还会有谁呢?金锁子琢磨着,恍然一悟,想到了这信息不会是发给咱的,尽管用了和咱常来常往的那只鸽子。看来,咱熟悉的那只鸽子被用在别处啦,它却半途迷失了或者路过怀念了,又在咱家院落上空盘旋,咱一时误会了,才把它招引下来的。

金锁子主意已决,绝不趟葛仁旺家的这趟浑水,于是绕了大道行走,进了葛家庄下马牵了马步行,也只走小巷。金锁子不愿意碰到姓葛的人,免得又虚情假意对葛家的灾祸事态表达一番关切之情。

金家胡同静悄悄的,金锁子从自家后院儿翻墙进去,从里边开了门闩儿,又牵马进去再关上门儿。金锁子心中掂记着,想把纸条又拴在那只鸽子的腿上,再把那只鸽子放飞,随便它飞向哪里落在谁手,他无意中截留了莫明其妙的指示,如果耽误了什么还希望及时挽回。

马元成玩的这一套文字游戏实在令金锁子心生厌烦。

金锁子把马儿在后院里放任了,自己也不正经走路儿,自家的房舍自家的墙,爱怎么飞檐走壁就怎么飞檐壁。放开一下吧,高兴怎么调皮就怎么调皮。

金锁子一个马踏飞燕上了墙头,疾行如风,又一个鹞子翻身,上了前院东厢房的屋脊,足尖轻点瓦片无声无息,忽地下坡儿直冲,向着屋沿儿飞身向下一跃,施轻功金勾倒挂,这样就够着库房檐下的鸽子笼了。

鸽子乍见主人,咕噜一声轻叫,可是金锁子顾不上它了,金锁子蓦然而望,从天窗里看见了那屋里的一副奇异之景,只见葛仁旺从粮囤上将凤子抱起来了,而凤子把葛仁旺抱得更紧,两腿蜷住葛仁旺的腰,葛仁旺骄傲地挺立着,他的裤子褪下来堆在了脚踝处,红腰带耷拉在青砖地面上。

葛仁旺用强有力的手臂,稳稳地从下面托住凤子,把凤子当成打桩的石杵子来抡。

葛仁旺是方圆十里数得上的好汉子,打夯地基时,三个壮汉把一百斤的石杵连抡三百下,葛仁旺不用别人替换,而那两个壮汉早轮换了几遍。他娘的葛仁旺,现在你还是条汉子呀。

金锁子看自己老婆凤子,她只穿着上衣,两腿紧紧地环夹着如蟹钳子一般。金锁子本能地想跃起闪避,脑中还似山崩地裂,懵懵懂懂的,忽然又铁了心,就想看葛仁旺究竟有些什么奇技淫巧,征服得一个个女人都死心塌地要和他一起犯贱。

就见葛仁旺如打桩还如风箱鼓气,一下一下将凤儿抡的啪啦响,女人那屁股蛋儿也象两只气球一样越发鼓起来。金锁子心中直咒骂,直盼那气球爆裂了去球,却是又瞅见两人交融在一起不动了,凤子的肉不绷紧了在颤在痉挛,得了羊癫疯咋的?金锁子为自己被触发的生理冲动羞耻了,于是一拧身,一边又听见了啪啪声和欲死欲仙的呻吟声,金锁子晃荡两下便攀住廊檐下的立柱了,借柱发力一个鹞子翻身轻轻儿着地,悄悄地离开了。

【2】

金锁子牵马走在街上,心中骂一骂两个贱货,一个忍不住会象杀猪一样嚎叫,非得咬紧了牙关忍住了闷哼,一个哼哼起来娇滴滴的,似哭似笑象个神精病,都特么和发情的驴子有一拼。

金锁子呀,该怎么给自己说上几句宽心话儿哩?对了,咱是个孤儿,连父母的模样都不曾记得,被爷爷捡来养大,咱能活结实就不错了,又能成家立业更是天大的福份,难道还奢望婆娘的贞节牌坊来光宗耀祖哪。

这天下可就奇了怪了,就拿荣耀来说,因为当官的清官儿少,朝庭才把清官来表彰,才子里面状元少,状元才骑马戴红花游街。皇帝赐封的贞节牌坊又是为了那般,天下的娘儿们难到没有千千万万个也够树立牌坊的资格标准?而天下实存的牌坊才有几个,立牌坊也要花费不少钱哩,这特么就见鬼了,这表明贞节名誉也是用钱可以买来的。

金锁子仍然闷闷不乐,心中已然平和了些许,还为这不当的"平和心境"而懊恼呢,走着,碰到凤子姨妈在街上带着巧巧了,金锁子就翻身上马,将巧巧坐在前面搂着,打马去了上岭去赶庙会了。父女俩在上岭游玩,差不多用掉了剩下的一整天。

天色将晚,金锁子才和巧巧回到家中,凤子开门迎接,就扑到金锁子身上哭了,金锁子心下大惊,忙问:"咋了,怎么了。"

凤子哭着又笑,推开了说:"我只怕你也去了蒙山。本来让你去领葛家儿子回来的,找不着你才让许五根代你去了。你可幸运,死伤了十几个七极堂的人哩。这一下可是和土匪结下冤仇了。"

金锁子一怔,一笑说:"葛仁旺本打算用我?咋不早说。我带着娃哩,怎会没头没脑去和土匪相会。我在上岭集上,只顾让咱娃高兴,只顾游玩了,带着娃吃了这又吃那的,我还顾着给你挑拣好东西来买,光是花布就扯了几大块子,里面也有给你姨扯下的。买回了好吃的,有毛栗子、有杏。你瞧你瞧瞧。"

金锁子把竹篮子递给凤子,为了盛东西还买了个大竹篮子。凤子抱起巧巧亲了亲,进了里屋把巧巧放下,挑出一件缎面儿的料子看看,又拿起蜡染的绿底白碎花儿布,对着镜子在身上比划。梳妆盒里的小镜子,离近了离远了能看出个啥样子。

金锁子睨视着凤子的俏臀,那兜在篮缎裤子里的宝呀,特么的比沉睡千年的皇帝地宫还神秘还诱人。

金锁子睥睨窥觎着,说道:"我这一天,也不知道心中瞎想些什么,倒是听见有人议论,说七极堂怎么怎么的,我不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没有听仔细了,没往心里去。"

【3】

葛家堡离着葛家庄有二里地,王二狗是葛家堡人,他大儿子十八岁叫王跃,王跃最近常去余家渡,去和七级堂弟子厮混,王二狗把这个儿子说不听.管不住。

而今天让王二狗特别生气,王跃本来昨天想去蒙山的,因为相亲没有去成而有些懊恼,今天下午听说去了蒙山的小子们和土匪开上火儿了,还死了几个,这一下王跃不但不庆幸反而特别激动,踢板凳踢狗简直追悔莫及,还想跑去余家渡凑火儿哩,把个王二狗气疯了。

王二狗对王跃说:“我打你?我都懒得抬胳膊了,谁也不许看着你,你今天一去我就铁了心了。把我的话记准,你再去七级堂,从此你死了我都不难过,你死在九泉之下也不要埋怨我。”

王二狗明明儿气愤,说这话却很平静,说完绝话儿也不怎么有气了。

王二狗心中烦恼,夏夜坐在院里、院外乘凉还是个烦,便带了一坛子酒去了葛家庄,来找金锁子排遣郁闷。

凤子炸了花生豆,金锁子就和王二狗坐在院里坐在石桌边喝酒。

王二狗说:“马元成是个什么人呢,怎么就不管不教导呢,这帮二流子胡作非为的,都人见人恶了,别人骂七级堂骂马元成,他耳朵就不发烧呀。”

金锁子说:“行啦,各人把各人娃都管不成,指望别人咋么管。不是谁家小子都喜欢去七级堂的,对不对。爱去七级堂的都是调皮捣蛋的,扎了堆儿了,谁也离不开谁似的。马元成不是疏于管教,是太宽容了。说实话,娃儿们也不坏,咱年少的时候又能好到哪儿去呢。”

王二狗说:“马元成不容忍也没办法,是不是,连我遇见了那帮二少成群结伙我都回避呢,不想招惹也惹不起的。”发笑一笑。

王二狗又说:“马元成算是引狼入室了。我也明白是咋回事儿,咱不想说实话,不想得罪人罢了。我这狗小子竟然学的不怕死了,把我气得要死呢。”

金锁子笑道:“那帮二少子真的不简单,我想张大帅吴大帅孙大帅什么大帅的,年轻时就是那般样子,想干大事儿又找不到路子,横闯直撞天不怕地不怕的。”

王二狗说:“你少抬举了,那些坐牢砍头的,年少时难道不也是这般顽劣?”

凤子在那边屋檐下坐着,道:“你两个说些儿别的。”

凤子指了一下院外,王二狗不大明白,金锁子笑说:“没事儿,前边明子家小子,昨天就去蒙山了今天也丢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