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刺梨花下

小河如袖，轻轻折转，潺潺的流水声，连绵不绝，一只又一只白色的蝴蝶，轻轻地飞舞在水边。

岸边的红花如云，白花似锦，且每朵花都是五片花瓣，花瓣平平地展开，中心的花蕊却像是一朵金色的向日葵。

叶子很多，却一点也不让人觉得杂乱，枝上有刺，却也不影响人们对花的爱怜。

这种花，叫刺梨花，刺梨花可入药，花落之后结出的果实，叫刺梨。

“灵儿，你在哪儿？”墨羽轩轻轻呢喃，他站在岸边，四处寻找着灵儿的身影。

他听到了灵儿的呼唤，他感觉到灵儿就在他的身边，可他走了好久，却还是没有将她找到。

墨羽轩有些着急，穿着一身书生服饰的他，此时显得有些文弱，他的身上没有灵力，依旧还是昔日少年的样子，此时，他只是一个凡人。

水中的鱼轻轻跃起，带起了一阵悦耳的水滴声，他回头，正见她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

青丝束起，眉目澄明，一袭素洁的白衣衬得她脱俗雅致，她的手中携着一个轻小的竹篮子，玉指细心地将那枝上的花瓣折下，然后放入竹篮之内。

他看见她，心里很是欣喜，他快步地沿着河岸跑去，穿过连接两岸的石桥，来到了她的身边，他看着她的眉宇，忽然一阵心疼。

他忘了他是一个修士，他只记得她是自己最爱的人。

“灵儿，别离开我。”他将她拥入怀里，他希望他们不再离分，他不知道，为什么找到了她，自己却还如此伤心。

感受着耳边传来的强烈的呼吸，女子莞尔一笑，红唇白齿，她的举手投足，一言一语，都牵动着他的心。

“墨羽哥哥，灵儿不走，灵儿不离开。”

墨羽轩凝视着她，忽然觉得一切都不真实，他看不清她的眼睛。

“我愿为你眉间月，与卿相守同看雪。”他松开手，看着眼前的人，他的目光，他的心，他的人，第一次那么认真。

春去秋来，时间就这样，一天又一天慢慢地过去了，墨羽轩沉陷在这虚无的幻境之中，而这样的日子，他过了五年。

如果幻境之中的一切都是真实，那么沉浸在幻境中的他，也许一辈子都不愿意清醒。

她是他心上的人，是他一生之中见过的最美的风景。

月圆之夜，墨府点满了红烛，而这一日，是中秋。

难得的月圆，也是难得的重逢。

他举杯，她轻舞，月华洒下，曼妙了她的身姿，朦胧了她的舞步。

“这刺梨酒极香，喝了之后对身体也有很多好处。”钟灵一边跳舞，一边对着墨羽轩说道。

墨羽轩闻了闻酒香，然后嘴角轻轻地拉起了一个弧度：“酒香醉人，人亦醉人。只不过你不是她，不管容貌何其的相似，你也不是，始终不是。”

接连三个不是，每个字都说得极慢，每个字的说出，都让这周围的空间震动起来。

其实早在三年前他就已经清醒了，但他并没有走，不是他不能离开，而是他不愿离开。因为他舍不得丢下这幻境里的人，即使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尽管他知道自己是自欺欺人，可哪怕是能再多看她一眼，他这一生，也值了。

他抬头，目光像利箭一般刺向钟灵，钟灵下意识地往后躲闪了一下，这幻境因她而存，墨羽轩的清醒也让她受到了很大的反噬。

随着她身子的退后，阵阵黑气从她的体内放出，然后化作一件黑色的战甲包裹在她的身上。

墨羽轩收回目光，幻境才逐渐开始变得稳定。

“其实我真的希望你是她，如果她还在，就算要我此生都留在幻境里又如何？”

“你可以杀我的，为何要手下留情？”身穿黑色战甲的女子起了起身，不得不说，这样的服饰，再配上她那张极似钟灵的脸，甚是迷人。

“我不是不杀你，我只是不想杀她，即使你只是和她有着一样的容貌。”墨羽轩错开目光，他不想看她，或者说他不敢看她。

“你可知放了我是你多大的错？你就不怕死吗？”只是片刻的时间，女子的眼里便充满了冷漠。

“我墨羽轩不尊天地，不敬神明，此生只信奉情之一字，愿为情所困，愿为情而死。况且，如果在这里你能杀我，恐怕我三年前就死了，你所想的，不过是让我喝了那杯酒，从此迷失在你的幻境之内。这里虽然是幻境，但我面对的始终只有自己，心若不静，心若不明，纵然离开了这幻境，与那行尸走肉相比，我又有什么不同？”墨羽轩转过头来，直视着这位女子，三年的思考，他终于想清楚了一切。

“所谓幻境，不如说是心魔，折磨着人，纠缠着心，她在我心里，便永远活在我心里。为了她，我不会死，因为我不死，她就不会死，我和她一起，一直一起，直到永恒。”他继续说道，神色之中充满了执着。

“我爱的是她的人，无关皮相，你终究不是她，所以我终究无法留在这里。”他笑着，却又有一种哭的感觉。

墨羽轩端起身前的茶杯，然后将酒送入口中，一滴不剩。

“你不是早就知道这酒有问题了吗？”

在这身穿黑色战甲的女子充满震惊，充满疑惑的目光中，周围的空间，慢慢地，开始破碎。

“你以为你是掌控幻境的人，所以你以为你可以控制人心，却不知一个人的心是最自由的，当他明白了一切，所谓的幻境，便只是一个虚设罢了。”墨羽轩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步子很小，速度也很慢，但却很快就走出了幻境。

当他回过头时，那女子的模样却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这女子他见过，她便是出发之前，那位在深夜来找墨羽轩下棋的人。

“我叫幻魅，我们会再见的。”女子朝着墨羽轩笑了一下，褐色的瞳孔中闪出一缕红芒。

墨羽轩站在原地，沉默了良久，他看着充满怨气的天空，莫名地一阵叹气。

他继续朝前走去，这一次，并没有沙石飞起，也自然没有形似凤凰的星河出现。

他越走越远，消失在了路上，而这里，仿佛从未有人出现。

直到很久之后，一位身穿红衣的女子才出现在这里，她望着墨羽轩走去的方向，迅速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