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荒芜的时光故事

周小周跟着小影到悦咖啡厅的时候，苏里已经点好了两杯卡布奇诺，周小周很清晰地看到了苏里抬起头看到自己的那刻很突然的不自在。但小影毫无察觉地向苏里愉快地挥着手，拉着她向苏里走去。于是，周小周只能硬着头皮尴尬地跟在小影后面。

“行啊，来的挺早的呀！”小影一见到苏里就咧开了不自然的笑容。“对女生迟到是不礼貌的，这点常识我还是懂的”苏里站起身来，笑意盈盈地看着小影打趣道：“更何况我可记得某人说过不尊重女生时间的男生老了会变成海滩上贫穷佝偻的拾荒者，孤独地受海风吹打摧残一生，我可不要做拾荒者，何况还是一个佝偻的拾荒者。”

“你还记得啊！”小影不好意思地说道：“你这人也太小气了吧！小学三年级的事你都还记到现在。”“只要是你说过的话我都还记得。”苏里看着小影半开玩笑地说，完全不在意周小周的存在。小影一愣的看着他，又很快的回复了神色。

周小周尴尬地站在小影的身边，望着苏里看小影的眼里写满了怜爱不知道自己是该坐下还是该离开。“行了别干站着了，”小影先是一愣随后缓过神来，赶忙转移话题，羞涩地把鬓角的头发温柔地撩到耳后，突然又将周小周推到自己面前向苏里介绍到“疼疼这是我的好朋友——周小周，也是在你公司里最优秀的员工。”然后又向周小周介绍到：“周小周这是我哥们儿——疼疼，也是你哥们疼疼，同时也是你上司苏里。”

周小周看着苏里尴尬地笑了笑，拘谨地叫了声“苏总”好，“哦！小周你好！”苏里望了周小周一眼，礼貌地回应道。

尴尬的气氛在空气中逐渐肆意地蔓延，仿佛空气被一点点的抽掉了。小影看了看苏里又看了看周小周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化解这滑稽的场面，只好故作镇定地拉着周小周在苏里的对面坐下。苏里见她们坐下便也一同坐了下来。

“小周你要喝点什么吗？”苏里此话一出周小周就确信自己此刻是多么的多余，“不……”“雪碧、炸鸡有没有？”周小周还没来得及开口，小影就一口接了过去。

苏里望着小影意味深长地笑着说：“你什么时候爱吃炸鸡了？那可是垃圾食品不健康。”小影听到这句话突然猛的一怔，赶紧扭头看周小周的表情，周小周怔怔地瞪了苏里一眼，窘迫的脸上对小影扯出一个牵强的比哭还难看的笑。

“那就再来一杯卡布奇诺好不好小周？”小影赶紧恢复好自己的神色，拉着周小周的手询问道，周小周牵强而温顺地点点头。小影偷偷地示意苏里不要在讨论这个话题，而这一切周小周都看得清清楚楚。

又是无限的沉默在三个人之间尴尬地蔓延，咖啡厅里放着绵柔的钢琴曲。声音不大却在此刻显得那么清晰，刺耳。

“我搬走的前一天去找你了，可是我等了你整整一天都没等到你，学校和我们常去的书店都没看到你，你当时去哪儿了？这么多年没见你还好吗？”苏里打破了尴尬，笑望着看小影。话语里充满了期待。

小影缓缓地低下头，若有所思地沉默许久才开口到：“我还好，往事提它做什么？”小影将情绪轻描淡写地带过，她将头偏向窗户的方向，也不再看苏里。他心一阵微凉，他竟没想到，多年未见她却连问他一句过得好不好都不肯，他虽难过却也不知该讲什么，于是就那样默默地盯着小影的脸，不言不语。

周小周静静地抿着杯子里的咖啡偷偷地打量着苏里的神色，突然觉得小影有些残酷，但她不晓得该讲些什么。气氛又恢复了严重的尴尬，“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周小周望了望苏里又看了看小影，试图逃离这个窒息的空间，苏里没有表情也没有吱声，小影也不说话只是敷衍地点点头，周小周便这样尴尬的快速地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一到洗手间周小周就赶紧跑到镜子前，只见镜子里的自己的脸通红通红的，她死死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苏里对小影说的那句“你什么时候开始吃炸鸡了？那可是垃圾食品，不健康。”“垃圾食品、不健康”“垃圾食品不健康”这句话一直死死地萦绕在周小周的脑海了，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盯着盯着就觉得自己活的辛苦极了，委屈的眼泪和颓废直直地涌了上来。

一阵恨意涌上了她心头，她忽然好恨苏里，凭什么他一句：“那是垃圾食品不健康”就可以要自己接受自己并不喜欢的卡布奇诺，她忽然又觉得自己恨他们那么有钱，只因为有钱他们可以蛮横地践踏和嘲笑他人的选择，只因为他们有钱所以她在她们面前可以卑微的抬不起头，连一起吃个饭都要因为他们表情和喜恶来影响自己的情绪。她又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是小影造成的，如果不是小影事先不告诉她就将她带过来她就不会经历如此尴尬的场面，如果小影不曾在公司的派对上耀武扬威的出风头，她就不会整天烦操地面对公司的八婆，如果小影不曾出现，那么她的生活应该是安稳的，至少不会因为房租而舍弃自己心爱的炸鸡，更不会受此侮辱。她忽然又觉得最应该恨自己，恨自己那么不争气，恨自己当初允许了小影合租，恨自己不肯多一点努力的工作，她越想越恨自己。

周小周越想越委屈，眼泪如断线的珠子重重地砸在玻璃台上，砸伤了她倔犟的骄傲，最后她无助地用双手捧着脸，在心里默默呐喊着“小影，小影求求你别再是我的阴影，别再打扰我的生活好不好？我真的承受不住了！”她的思绪陷入了死胡同。一瞬间她觉得小影就是她的厄运，自己却一直被这个厄运包围，一直活在这个阴影里，甚至，有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袋里出现——如果把小影的秘密告诉苏里他们今后会是什么样子的？

她知道小影永远都不可能告诉苏里，其实苏里去她家找她告别的那天她就被关在家里，被两个凶悍的男人用绳子死死地捆在床头，她看到了在楼下等待的他，仿佛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拼命地想叫他，但却摆脱不掉嘴上可恶的胶带，她眼睁睁看着他渐渐走远，眼睁睁看那两个令她作呕的男人渐渐逼近，年仅八岁的她惊恐地缩着身子，泪水止不住地在脸上肆意流淌，她拼命地摇晃着身子，试图以此摆脱那重重压在她身上令她恐惧，令她作呕的笨重恶心的躯体，她在心里拼命地喊着妈妈，喊着他的名字，她拼命的祈求上帝出现，祈求有人来解救她。

可是，上帝没有出现，妈妈没有出现，他出现了，可是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掉头离去。没有人，没有人帮她摆脱那个残忍的厄运，没有人知道那他离开的头一晚傍晚，夕阳无限好，周围的一切都美好的像玻璃中的梦幻，脆弱的仿佛随时都会碎掉，他在外面惆怅地徘徊，她不曾出现，她在里面痛恨他的出现却无力救她，没有人知道这些，没有人知道……

这些都是周小周从小影的日记中偷偷看到的，周小周怔怔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仿佛是一个木偶。忽然她觉得自己的想法好可怕，她偷看了小影的过往，知道小影致命的弱点。小影一直把自己当作朋友，而现在自己真的要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去对待自己的朋友吗？只因为喂饱自己养在心里的那条叫做嫉妒的毒蛇么？

一阵冷汗浸湿了周小周的思绪。不、绝不能这么做。周小周这是赤裸裸的嫉妒，她默默地对自己说。

人终究是不能嫉妒别人的，她对镜子里的自己说，一旦盯着别人的世界久了就会迷失自己，荒废掉自己的乐园，从而在悄无声息中残忍的毁掉自己，或毁掉别人，又或者两败俱伤。毁灭的代价是无比沉痛的。而自己承受不起这么沉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