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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百花欲放不負春
时光的白马,总是在一往无前地奔跑,急迫地催生着无数人间的悲欢离合。当旅程背负风雨出现新的转机时,许多老的东西正在老去,不得不被新生事物所代替;也酿出了高度商品化时代人的一大悲哀:有时有事被人左右不能自主,有时无事还会主动让人左右,心不由已。
又是一个春天,草木葱蘢,百花欲放,昭示了一个崭新世界的诞生。
真是春已归,人在花丛中,花在画中游,人映花,花映人,人面桃花相映红。陈鸿晴没人照顾也能单独行动了,坐在轮椅上,凭两只手在没有大坡的平路上,她左手抓住左边的轮子右手握住右边的轮子可进可退可左可右,来去自由,也比较安全。
有一天,郑明回老家去了,要处理一下祖传下来的“古董”。走之前,他要叫女儿请两天假回来陪她,被她拒绝了,说,我好好的要人家请假来侍候干嘛,但她答应了在家呆两天,等他办完事回来。可是,陈鸿晴恋上小区公园了,郑明一走,她就毫无顾虑地驾着轮椅轻快地往小区公园走去。
在烟花飘洒的余韵里,她漫悠悠地的行走著,让氤氳的凄风苦雨再一次破解生命的密码。她坚持不懈地迎着美丽的行走在小区公园里,为的是不负,坦然地接受上苍的恩典。无限悲欢,都是幸福的悲欢。
她明白,她要感恩。消逝的只能仅仅是容顏,抹不去的,是鐘声后的起点……
天突然下起了毛毛雨,幸好她带着一把备用伞,即使下大了也不怕,她索性往前走,在春风轻打细雨沥沥声中绕过了一段落满树叶的小道,突然眼前豁然开朗了。一眼偌大的湖面平铺开去,不带任何妆容,在浙浙沥沥的小雨里,撞碎了她的贸然。
往日多少次在字里行间生起的烟雨,指尖趟过书页的繾綣,在湖上散涌起的一纱一纱薄烟,轻声慢念,如今终得相见。
从湖面上往上描,原本瞧不见的雨丝儿,全都滑落在了湖上,使得湖面像是被密密的绸丝飞速地编织著,看得人眼花繚乱,找不到丝线头儿,原以為是会缠绵在一起,但仔细端详彼此却没有交叉,倒更像是数不尽的音符跌落在琴弦上,滑出一段轻快溶著风雅的乐章。
尽眼望去,湖边的大雾虽不多情,但也為初春的寂凉平添了几分柔和。远处的柳条儿遮遮掩掩的,忽而露出半身阿娜的身姿,忽而给自己披上白色的薄纱,再加上慢条斯理的雨,她不觉停下了椅步,沉醉在那醉人的景色里,却更想要揭开那斜风细雨里湖畔的前世今生。就在她那踟躕的椅步里,烟雨给了她莫大的面子,容留了她的贸然和“居心叵测”。
第二天下午,天终于放晴了。刚好得了个空,连午饭也是匆忙地潦草解决了。她就怕那个在心中只能用来感受的杨柳依依会稍纵即逝,就匆匆往湖边赶。再次来到湖边,与昨日相比已经换了一幅光景。
沿著石板铺展的湖畔,一直缓慢地往前谭椅步,这个时候觉得眨眼都是浪费时间,她一边拖著艰难地椅步,一边把看过的景色在心里狠狠地泼上墨水,想要画上一番,脑子里又尽力搜刮著有关美丽动人的诗句,末了,一路上只能自言自语三个字,“太美了!”
湖水墨绿的腻,却没有一点儿矫揉造作。湖边浓密的柳条儿从树上毫无顾虑地垂下来,四五棵、五六棵柳树连成一排,从远处看去像是满月不久的猫,满是蓬松绒绒的球儿。柳树投下的影子,将湖水的碧波厚浪分得清清楚楚,一边是淡,一边是浓,任是技艺多高的画家,也绝对把不好这个度。
几阵风吹过,柳条婆娑起舞,几条更细的约好了似的,这边弹几下,那边挥几下,曼妙极了,连带著湖面,也是成了长长又宽宽的锦缎,从岸这边到岸那边,水面一个波一个波掀过去,一浪一浪翻过来,在强烈的太阳光照射下波光粼粼的,发出了极其美妙的风铃声。
湖边的人影逐渐多了起来,三三两两,都是闲淡的,在柳影憧憧里呢喃著。
钓鱼的人儿,也是钓一份心情,鱼鉤放进湖里,绝不盯眼,更不会把鱼饵投撒开来,只是静静地坐在长椅上,闭目养神或者翻一会儿书,就这样睡意爬上了遮眼的帽子。
临湖的亭子里有人在等待另一个人的到来,但也绝不著急,她想坐在那里就算等的人不出现,也是一个极美丽的遗憾。
有个收购石器用品的商贩,来到郑明老家转悠了一圈,买走了郑明放在门口的一对石狮、一个石臼、一副石磨、一个大石水缸、一个喂猪石槽。石狮是祖父年轻时做成第一笔生意时雕刻的,这是镇宅之宝,听说,自从放置这对石狮后,郑家就开始发跡了。石臼和石磨是郑明最喜欢的家具,因為他从小就爱吃从石臼里打出来的年糕、麻餈和用石磨里磨出的豆腐娘等食品。本来,他想晚年回到老家,继续用石臼和石磨做他爱吃的美食。那口盛水的石缸是郑明家珍爱的祖传用具,是一种再也无法制作的天然石器,庞大、坚固、耐用,曾给他留下无数欢乐的童年记忆。又是养鱼的好容器,郑明本打算退休后,到老家,用这石缸养殖一些名贵鱼种,可是老伴不想来。
中午时分,有一伙人上门来,他们围著郑明老家的房屋前后左右地看个不停。最后,一个老板模样的人问,这房子建于哪年?郑明说,这是1938年他祖父结婚那年建造的。“我就喜欢这种时期建造的大陆古民居。”那人说。
原来这是一个台湾老板,他想买走郑明家的整幢房子,以及房子里的犁耙、簑衣、锄头、柴刀等全部农具,然后,整体搬迁到他公司所在的城市郊区。他要建造一个既可供人们参观游玩,又能供大中专院校学生写生画画的古民居农庄。本来,郑明想在退休后,用家中的这些农具去种植蔬菜和水果的。可是,陈鸿晴不让他走,现在……郑明心里涌上了一种从没有过的空虚与无奈。
午后,县城里一个开茶楼的老板到村里察看什麼古树名木。郑明认识那个老板,曾经陪同客人到他的茶楼喝过茶,知道他有钱又有很多爱好。老板说他刚建造了一座别墅,要在前庭后园里添置一些花草树木。出乎郑明意外的是,这老板竟然看中了他家庭园里两棵缠绕在一起的葡萄树和梨树。
“真让我兴奋,想不到在这里会让我踫上两棵‘相恋一生’的树!”那个茶老板围着那两棵挤在一起的大树边转悠边快人快语地说,显得乐颠颠的,很高兴。
“什麼‘相恋一生’啊?”郑明不解地问。
“两棵树一直紧紧缠绕在一起,生生不息,不就是‘相恋一生’吗?”茶老板深谋远虑地说。郑明仔细一看,才发觉茶老板比对得确实很形象。
郑明看不出来,他只记得,原先,刚种的葡萄树,是沿著旁边高大的梨树延伸枝条,一开始,家人没在意。想不到,第二年,这棵葡萄树一下子就长得枝繁叶茂起来,把那棵高大的梨树整个缠绕起来,后来,就越缠越紧,再也分不开。这曾让郑明的父母伤脑筋,想分又分不开,而砍掉其中任何一棵又觉得可惜,只好就让其自生自长了。两棵树竟然越长越茂盛,树底下就成了孩子们嬉戏玩耍的乐园。
不到三天时间,郑明家中所有的东西,一件一件被他卖了,被人搬走了……面对即将消逝的老家,郑明感觉自己的心就像庭园里那被挖走了树的坑洞,空荡荡的,不禁嚙咧著大嘴仰天落泪了。
离开老家的时候,郑明很凄凉很伤感:以后,他到哪里去寻找安放心灵的“故乡”呢?而且,心里老是空裸裸的,总觉得失去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