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春色满园

回到家，见到老伴，郑明又想开了。是人都一样，赤条条地来，赤条条地去，不论你官大官小，钱多钱少，伟大也好，渺小也罢，弥留之际，能带走的都只不过是眼前的一瞥，到头来都化作黄土一培，因此，在有生之年，郑明就知道把控，做事，先想做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决不会被金钱绑架，更不会做那种“经济发达了，人性泯灭了；金钱增多了，人情没有了”的势利小人，他的一生，真是一身正气，两袖清风。

他家的菜园子，就是他一生清贫尽职的真实写照。

他家门前的园子，一直空荡荡、黄灿灿的一片，寂静、空旷，又荒凉。

隔壁同样大的园子里，则满目青翠、绿油油的一片，充满了生机。青葱长得水灵，青菜长得鲜嫩，还有黄瓜、南瓜、丝瓜、苦瓜，正长得生机盎然。园子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片绿油油的菠菜，主人说，她家园子里一年到头都种有菠菜，秋菠种后种冬菠，冬菠吃完种春菠。

邻家园子的西南角还有一棵香椿树，时值谷雨之后，香椿树的叶子就嫩得好像要滴油了。等它开花结果了，那更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那天，他端着一杯龙井茶站在园子里，沐浴着春天上午煦暖的阳光，看邻家胖胖的女人蹲在园子的地里拔菠菜，看到了她腰间露出的一道让人心惊胆颤的赘肉。他想，可惜了这麼好的园子。怎麼能种这麼俗气的蔬菜呢？他想，如果在园子四周种植蔷薇或紫藤等藤蔓型的花木，使它们沿著墙壁往上攀爬，让整个园子四周碧绿可人，藤蔓垂下一簇簇的小花，而在园子的中间种植玫瑰等艷丽的花儿，一年四季，园子里花香袭人，要是坐在花香里读书喝茶，该是多麼怯意、多麼浪漫、多麼温馨的居家生活啊。可是，他以前和陈鸿晴两人一直忙于工作，忙于生计，不知道该怎麼去种植他们想种的花木，自然，园子里一直是空空的。

邻家女人吃力地站起来了，看见他正注视着自己，被太阳晒得红彤彤地脸上立即露出了蔬菜一样朴实、鲜活的笑容，直到这时，他才看清这邻家女人圆圆的脸上有一口整齐的牙齿，一笑起来特亲切。

“今天在家休息啊？”邻家女人问，“你脸色很不好，这麼苍白。”

“我这脸色是因为睡眠不好导致的。”他冷淡地回答。

“哦！睡眠不好，吃点菠菜吧，我刚生完孩子时，老是睡不好，医生建议多吃含铁的食物，如菠菜等，我就按医生的意见，多吃了菠菜，后来就慢慢地好了。”说完，邻家女人就隔着低矮的栅栏递给他一大把的菠菜。

“不用不用，我家的菜今天已经买来了。”他婉拒了，笑容里掩起了不屑。

“哦！不客气，自家种的，新鲜，与超市买来的味道不同，你就当作尝尝鲜吧。”邻家女人的热情，就如头顶的太阳一样让人难以拒绝。

他迅速伸手接过了那把从没吃过的本地种菠菜，然后，没说个谢字就转身回家。怕的是被人发现了，小看了他低声下气地接了邻家女人一把小菜。

按照邻家女人教给的方法，第一次亲手做了一道菠菜炒鸡蛋。那是他第一次闻到菠菜原来有著一种特有的清香。那天下午，不知怎的，他竟然睡了一个甜甜的长长的午觉。

“这菠菜真奇啊，吃了后竟然睡得特香。”第三天，在园子门前看到邻家女人时，他打躬作揖地向邻家女人道了谢，并打算亲手在园子里种些菠菜，现在，退休在家有时间了，不能再让园子荒废了。

“觉得菠菜好吃的话，尽管到我园子里来采吧，这段时间正是食用季节，反正我们吃不了。”邻家女人笑著说。

天依然美好。隔著栅栏，他细看着邻家的园子，西墙角扯的晾衣绳上，掛满了五彩斑斕的衣服：孩子的小衣衫、男人皱巴巴的衣裤、女人的花上衣、褪了色的床单被罩，一看就是含棉量不高爱起球的化縴织物。邻家女人穿著松松垮垮的睡衣，拿着一个塑料脸盆在给蔬菜浇水。屋里传来两个孩子的哭闹声，女人一边咬喝着两个孩子，一边嘮刀着菜叶上怎麼长了这麼多的虫子。

他与邻家，虽只隔着一层低矮的栅栏，却仿佛隔了世间的一层烟火。这样世俗的日子，每天，就在他眼前出现着，热闹着，生动着，美好着。

每次看到他站在园子里，邻家女人就指著那满地的菠菜，对他说，想吃就过来采啊。

他被邻家女人的友善感动了，竟然一次次走进她的园子采摘菠菜。没想到，吃完了一个春季的菠菜后，他的失眠癥竟然不治而愈了。“想不到，睡不去吃菠菜真好，以后，我也在园子里种些起来。”

邻家女人说︰“菠菜一年可种三季，食用时间很长，多吃不厌。”

后来，让他迷恋的是，每到烧饭时间，隔壁厨房就会準时响起锅碗瓢盆的协奏声，继而飘出米饭的清香，还有油锅里的葱花香。他贪婪地嗅着那香气，觉得自己像个窥视的小鬼，在吸纳着人间烟火特有的味道。

“没事啊？”邻家女人说，“我这人命贱，凡事觉得自己动手做的活就好，如饭菜，感觉自己烧的就好吃。”一说完，邻家女人就哈哈大笑起来。

“是吗？”他半信半疑地问。

“我感觉就是这样的。”邻家女人说。

直到这时，他似乎明白了自己為什麼会经常睡不去了。于是，他决心以邻家女人為榜样，让自己做个勤快人。一定要让自家的园子寸土不荒，充满生机。

从此，他在照顾好老伴的同时，先是买来烹飪书籍学习。尔后，每天一早，他就到菜场去挑选他和老伴爱吃的鱼、肉和各种时令蔬菜，他按照营养与烹飪要求，边学边精心烧制。没想到，家常的米粮菜蔬，在他的手中如花开花落般富有情趣，日子开始活色生香。

洗手做羹汤，原来也是如此的幸福。他明白了在一本书上读到的一句话︰再精美的瓷器，能有粗瓷大碗端在手里实在吗？

陈鸿晴发现了他的变化，看着他的脸色竟然在家务忙碌中，慢慢地红润起来，心中欣喜无比。

一天，他推着陈鸿晴来到园子门前说，以后，我们家的园子也要像隔壁的园子一样，一年四季都要种上各种蔬菜，其中，菠菜要多种一些。他的眼前，不时闪现著邻家女人忙碌的身影和那迷人的绿园。

有一天，在省农科院工作的老同学来看他，走进了他的园子，突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大叫了起来：“好地方啊，好菜园！”

郑明上前拍拍老同学的肩说︰“你叫什麼呀，叫，我还没种什麼呢？”

“种什麼？你忘记了老同学是干什麼的了，我来帮你规划呀！”

老同学一语惊人，郑明立即恍然大悟。“好，那就请你这个大专家帮忙了。”

老农艺师就提议，要他在园子里建设一个“蔬菜精品园”，他提供种子和种植方法，并帮助引种原產于日本、以色列等地的“迷你”南瓜。

于是，郑明很快就沉湎于建设他的“蔬菜精品园”了。在老农艺师的精心指导下，不到二个月，就有一批新生蔬菜瓜果长满了郑明的“蔬菜精品园”，尤其是那一棚40多个品种，色彩鲜艷、形状各异的“迷你”南瓜，成就了一道十分抢眼的风景，吸引了许多游客带著小孩去采摘、参观，同时，也吸引了许多新人慕名赶去取景拍摄婚纱照，为一对对新人的灿烂人生留下一道美丽难忘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