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愿赌非输

那长枪被武德仙君随手抛出，挟着罡风呼啸而至。

成梦等人哪里敢伸手去接，只怕手未碰到长枪，已然筋断骨折，当下连忙闪身避开。

只听“呛”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那长枪已然插在地上，颤动不已。虽是死物，其气势如同天神一般，威风凛凛。

众人凝目细看，只见那长枪枪干赤红，粗如儿臂，打磨得滑不溜手，光可鉴物，隐有淡淡赤雾流溢缠绕。

枪头前半身已深陷地下，难以察看。王风来到枪前，双手握住枪干，吐气扬声，又是“呛”的一声，长枪已然被拔起。

虽然早已略运真元，入手还是颇觉沉重。两手持枪，低头细看，只见枪长一丈半，枪尖胜雪，红缨似血。

王风心道：“枪乃百兵之祖，此枪更是既长且重。不知武德仙君手持此枪，当是何等风范！”当下双手举枪齐眉，对那六散仙道：“请诸位前辈细查！”

六人闻言上前，或凝目细看，或以手轻抚，各人脸上神情似喜似悲，眼中大放异彩。

显是六人在神器面前，心潮澎湃，就算是散仙，面对此枪，不禁也有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忽然之间，凤鸣山上下再次陷入沉寂，只有山风“呼呼”吹过，将众人长衣须发轻拂。

正在六人各有所思、默然无语之际，王风一抖长枪，飘身而退，口中轻喝道：“在下王风，恭候六位前辈指教！”

六人一惊之下，遂齐齐亮出兵器，身形一晃，已将王风团团围住。

口中接二连三地叫道：“老夫四劫散人水吟！”“老夫三劫散人上官靖！”“老夫六劫散人陆万春！”“妾身七劫散人玉玲珑！”……

原来对面六人中，另一名女散人玉玲珑便是八仙中仅次于常平的高士。

王风一看，见那玉玲珑身材娇小，楚楚动人。想不到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子，修为实是对面六人之首，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花如海早在不远处树下闭目静养，安心疗伤，心中实是窝囊之极：“自己堂堂一位六劫散仙，对付一个十来岁的人界孩童，虽说这孩童真元古怪，毕竟修行尚浅。

原本以为数十合之内，便可手到擒来，殊不料反在数招之间，败下阵来，以至受伤。这还是对方手下留情之故，否则，自己数千年的修为，将毁于一旦。

却没想到常老大也紧随其后连连战败，这……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且不说花如海心中委屈，成梦既为始作甬者，面对如今形势，也是暗暗叫苦：“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不说，自己一方以八敌一，灰头土脸之余，反而成就王风威名。

照此看来，此战也是无半点把握，只是现今势如骑虎，若是临阵退缩，将更让众人耻笑。只得奋力一拼，成败也许难料……”

王风见六人将自己团团围住，却也不出手相攻，当下一抖长枪，喝道：“得罪了！”

话未落音，挽起十数道枪花向玉玲珑罩去。只见玉玲珑一声娇笑，闪身避开。

王风不等招式用老，枪尖横扫，“咻”的一声，向成梦当胸挑去。这一下变招奇快，王风先声夺人，首招便向最强者发难，然后朝离自己最远之人疾攻，此举出人意料，却又气势如虹。

成梦哪里想到王风舍近求远，向自己下手，见枪势如长虹经天，破空而来，说到就到，浓浓杀意覆盖之下，全身汗毛乍竖，动弹不得。眼见闪避已来不及，只得举剑硬挡，枪剑将交未交之际，气流急窜，如山般的重压已令成梦举剑双手颤抖不已。

“哐当”一声巨响，成梦飞身急退，双手如遭电击，全身剧震之下，手中灵剑已然弯曲如弓，显是废了。想那长枪何等沉重，再加上被王风挟势而至，重量更是惊人，当真不下数百万斤之力，一柄小小的灵剑，如何抵受？

一旁五人见状，兵器离手，五件灵器——两剑、一刀、一斧、一锤已经呼啸而至，往王风全身上下卷去。成梦脸色有些发白，反手自长袖中滑出一条漆黑的短索，随手抛向半空，那短索迎风一晃，已变成数丈长，盘旋如螺状，向王风当头罩下。

旁观中人有人大声惊叫道：“缚龙索！又是一件仙器！”执法使见状，心道：“仙器对阵灵器，成梦无耻得过头了。”偷眼向武德仙君瞧去，只见武德仙君冷哼一声，却没开口。

说时迟，那时快，王风不等六件兵器及近，两肩一晃，身形已在圈外，同时长枪也已离手，化为漫天枪影，急速盘旋向六人拦腰扫去。这一招攻敌之必救，六人大惊，纷纷闪避。分神之下，离手兵器如无头苍蝇，失去准头，相互碰撞，一时“叮当”之声不绝于耳。

只是那缚龙索如附骨之蛆，如黑龙般地向王风急卷而至，已然将王风裹在其中，一眨眼，王风身形又已不见，裹住的却是一道残影。王风早已从层层圈中急掠而出，反手向身后拍出一掌，喝道：“震天掌，破！”一道灰白气练急速地向那缚龙索涌去。

气练将及黑索索身，那黑索忽然抖得毕直，其形如枪，其坚逾铁，带着刺耳的破风声，向那灰白气练直刺过去，欲一穿而出。

“轰”的一声，黑索已然穿出半丈，随后其速越来越慢，待至穿过已近一丈时，再也不能前进半分，只是在灰白气练包围中徒劳挣扎。

王风接过盘旋而回的平夷神枪，不等剩余的那五件灵器退缩，枪尖连点，同时默运真元，自枪杆急速注至枪尖，“叮当”响了数下，五件灵器纷纷落地。这几下说时长，其时疾如电光，且一气呵成。

众人凝目一看，只见那两剑一刀已断成数截，散落一地。而那一柄长斧斧柄也是两段，整个斧面扭曲翻卷，刃口尽缺，全然不成斧形；而那把大铜锤，已被长枪挑起，枪尖已深刺锤身之中，牢牢地粘住。

六人已是不知所措。只见王风左手一挥，将困住缚龙索的灰白气练收回，右手长枪一抖，运足八成功力，大喝一声，那枪尖上挂的大铜锤已脱枪而出，挟着排山倒海似的罡劲，带起一道金光灿烂尾影，如离弦之箭般地向那黑索砸去。

成梦见状，瞳孔已然收缩，惊声嘶喊道：“不……”众声惊呼声中，“蓬”的一声巨响，如九天霹雳，震耳欲聋，那铜锤已碎裂成千百片，在无数道罡劲疾卷之下，宛若天女散花，纷纷扬扬地洒下。

那千百碎片于飞洒四溅之际，映着日光，闪闪夺目，煞是好看。

而那数丈长的黑索在半空中扭了几下，忽然黑气大放，如丝如缕，绵绵不绝，情形甚是诡异。

成梦脸色灰败，形如死人，口中喃喃道：“完了……”只见黑索在黑气放尽后，忽然缩成二尺来长，直挺挺地从半空中掉落下来，横在地上，如同死蛇般地一动不动。

一阵山风拂过，二尺长的黑索碎而为烟，随风飘散，再也不见了。一件仙器便这样消失，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王风长枪一横，朗声道：“前辈不必收手，在下还可一战！”六人面面相觑，心道：“现今兵器尽毁，如何对敌？”

王风见状，提枪转身向武德仙君走去。来至跟前，双手捧枪，对仙君躬身道：“多谢仙君借枪，如今完璧归赵。枪起无坚不摧，枪到四夷宾服。‘平夷’二字，诚不虚也！”

武德仙君还了一礼，吩咐手下将枪接过。王风转身而回，对那六散人道：“前辈若还未尽兴，在下愿空手相陪。”

六人相视一眼，皆踌躇不答。沉默半晌，玉玲珑与若冰连袂而出，齐齐行了一礼，王风连忙还礼。

玉玲珑娇声道：“妾身今日大开眼界。技不如人，若再战下去，不过是自取其辱。事到如今，我等认败！”

说完，嫣然一笑，与若冰飘然离去，在半空中又对王风笑道：“他日有暇，还望小友不吝赐教！”

王风道：“一定。”转面向成梦等人看去，见四人默然不语，一时之间相互怔住。

这时，只听武德仙君道：“王小友武功了得，本君一时技痒，想就武功招数向小友讨教一二。不知小友可否赏脸？”

众人大惊。王风心头一凛，躬身道：“殊不敢当！正要请仙君指点！”

一时山中哗然，喧声震天，宛如一滴冷水掉入沸油之中。观之山上山下万余名修真之士，神情激动，都说此次是名副其实的人仙之战，自洪荒以来，再也无缘得见。

众人在大开眼界之余，都感叹不已，实是不虚此行。

成梦四人自然而然地开口认输，当下退至一旁，挨着正在养伤的花如海静坐下来，拭目以待。

武德仙君已慢慢从马车上站了起来，也不见他有什么举动，众人只觉眼一花，人已到了场地之中。

已有人轻声惊呼道：“流光挪移！？”

王风心中一动，逍遥篇中已有记载：“除了次神之境的奇门遁术，人仙，也就是散仙之境极速称之为‘追风易形’；天仙极速称之为‘飞星赶月’；而‘流光挪移’极速只有金仙之境才能施展。

至于金仙之上极速，那便是大神和古神境界的‘心至如归’了。”

王风当下抱拳道：“请指教！”“摘星手”出，径向武德仙君肩井拿去。

仙君微微一笑，单掌斜立，反斩王风手腕，同时右拳直出，击向王风胸口。连消带打，招数精妙。

王风右手已然变招，四指屈捏，食指以逸待劳，点向仙君掌心；左肘轻抬，上挑仙君右拳。

仙君哈哈笑道：“指、掌、拳、手乃技击四先，俱是以快为尊；肘、膝、腰、腿乃攻防四门，却是以沉为贵。

所谓快慢有序，攻守兼备；继而知动静开合之理，通天地阴阳之机，则能窥大道，可至真武。”王风点头不已。

只见武德仙君身形一变，化为数十个武德仙君将王风团团围住，或拳或掌，或手或指，如疾风，如暴雨般地向王风击去。

王风心念动处，“八荒极速”展开，数十道残影满地隐现，与那数十个武德仙君乒乒乓乓地对打起来。

众人只觉眼花缭乱，哪里还分得清谁是谁。仙君纵声长笑，叫道：“痛快！痛快！”兴致所到，仙元涌现，无数道罡气如群山升空，四面八方地朝王风挤压过来。

一时地动山摇，风云变色，山地四周忽然平空出现数个大洞，漆黑深幽，内面星光闪烁。众人大声惊呼：“虚空破碎了！……”

空间急剧拉扯扭曲之下，已然经受不住，纷纷破碎。

眼见王风即将被重压碾为齑粉，青霞、红云和妙月已是粉脸煞白，浑身震颤。

只听王风低吼一声，六道灰蒙蒙的旋涡自身形四周显现，一晃之下，便大如磨盘，将全身上下团团护住，并急转不已。又是空冥之轮！

那无数道罡气一触碰到空冥之轮，如石沉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偶尔自空冥之轮中传出几声闷响，如同一人吃饱后，打了几个心满意足的饱嗝一般。

不过眨眼间，罡气已被吸化了七七八八，余下的再也没有杀伤力，王风心念一动，收回空冥之轮，五指连弹，“惊神指”出，向武德仙君凌空斩去。

武德仙君双手一搓，数十道化影合为一体，于身前凝聚一面白光闪闪的盾牌，只听“当当”数下连响，宛如金铁交鸣，五道气刃已被悉数挡下。

王风喝道：“再接一指！”右手上移耳边，单顶食指，蓄势凝聚。

武德仙君神情凝重，庄严肃穆，知道王风这一指将有石破天惊、洞穿日月之势。只听王风喝道：“指星点神！”手指点处，“咻”的一声，一柄巨剑迎风刺向武德仙君，其速如电似光，眨眼即到。

气流急窜之下，空间又被撕裂，如一面巨大幕布被忽然于上下拉开，连带之前仙君所破的几个大洞接在一起，形聚成一个超大的黑洞。

武德仙君双手虚拿，仙元急转之下，化为一把大锤，砸向迎面刺来的那柄巨剑。众人见状，已是纷纷抱头掩耳，俯身曲体。

一声巨响，如天崩地裂，树下围观之人早已被轰飞，往山下落去。所幸众人早有准备，虽然狼狈，但也未受伤。

冷月三女当然也不例外。烟尘散处，只见整座凤鸣山巅，已是一分为二，王风和仙君之间的平地上，赫然出现一道长长的沟壑，深不见底。

王风、仙君二人齐齐仰天大笑，互相躬身道：“佩服！佩服！”话未落音，只见即将慢慢合拢的那个超大黑洞里面突然掉下一个宠然大物来。而那大洞这时终于已经合上，再也不见分毫。

王风倒被吓了一跳，一看那物，直如房子大小，五头四足，周身长毛黑白相间，状如巨虎。

仙君也是一惊，道：“断魂五虎！这是比魔兽更胜一筹的妖兽，怎地到了这里？”王风问道：“妖兽？”凝目向那五头巨虎看去，只见那巨虎五个大头之上的十只眼睛中露出凶光，似是要择人而噬。

而五张血盆大口中尖牙似剑，口角涎水顺着如钢条般的虎须滴落，呼出之气更是腥臭难闻。

山下众人早已看到，已是骚动不安，更有甚者，赶紧驾起法器，腾空远离。

那五头巨虎突然仰天一吼，声若巨雷，众人中有修为不高者，已然昏倒在地。王风一看，心道：“果然有虎啸于林的王者风范。光听啸声，便有摄魂夺魄之感，‘断魂’二字，便是由此而来吧！”

武德仙君笑道：“本君今日就于这头断魂五虎，与小友赌上一赌。只要本君于十招之内将这头断魂虎制服，而小友比本君所用招数少，则小友胜；反之，若比本君所用招数多，则为本君胜。如何？”

王风道：“不知赌注为何物？”仙君道：“小友胜，本君再送上一件宝物；若本君胜，小友当答应为本君办一件事。”王风道：“何事？”仙君道：“现在还言之过早。总之不伤天害理，不为非作歹，不违背人心，也不有碍修行。如何？”王风略一沉吟，毅然答道：“赌了！”

武德仙君赞道：“好！爽快！”手腕一翻，拿出一个银光闪闪的圆环，向那断魂五虎望去。

那断魂五虎见到仙君手中的银环，目露畏惧之色，呲牙咧嘴，低吼连连，向后退去。

王风大奇，不知仙君手中拿的到底是何物，竟令这妖兽大为所忌。

仙君身形一晃，已到妖兽头顶，银环迎风涨大，向那妖兽当中的一个大头套去。那妖兽猛一摆头，其余四头扭转过来，四张巨口大开，喷出四道黑烟，向仙君射去。

仙君身形闪动，避开黑烟，右手紧紧捏住银环，左拳化为八道拳影，分捣那妖兽的四头八眼，口中喝道：“畜生！大胆！”

只听“蓬蓬”连响，四双大眼已被击中，那妖兽吃痛，低吼一声，五张巨口向仙君一阵猛咬。

仙君虚立在断魂五虎的背上，身形晃动，五张巨口业已咬他不到。当下气沉如岳，身形急速下陷，双足奋起神力，蹬在那断魂五虎背上，硬生生地将那妖兽压得四足弯曲，形体一沉。那妖兽吃痛之余，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猛一翻身，欲将武德仙君压在身下。

仙君哪能如它所愿，不等妖兽后背着地，飘身而起，右手举环砸向那妖兽肚腹。那妖兽四爪齐抓，疾拿仙君，同时粗如旗杆的长尾向仙君扫去。如此一来二往，已然拆了六、七招之多。武德仙君渐渐不耐烦起来，一声大喝，浑身上下涌现一层金黄色的护体罡气，拼着被那妖兽利爪加身，双手举环，向那妖兽当中一头套去。

那妖兽四只利爪抓在仙君护身罡气上，溅起一窜火星，声音响起，刺耳发麻，难听之极，让人心头泛酸。宛如那利爪在平滑如镜的金钢上缓缓擦过。

只听武德一声暴喝，王风凝目望去，那银环已经牢牢地套在那断魂五虎当中的巨头上。那妖兽连连摇头，想一挣而脱。武德手结法印，无数道金光平空涌现，千丝万缕般地被吸入银环之中，那银环光华大放，妖兽口中吼声震天，显是疼痛之极。

半晌，那妖兽已渐渐平静下来，伏在地上，浑身颤抖不已。

仙君笑道：“这是第几招？”王风道：“第八招！那银环就是驭兽环吧。”武德面上一红，道：“正是驭兽环。若非如此，收伏这畜生，当在数十招开外。”王风点点头，道：“如此，请仙君放了它，让在下一试！”

向玉树人民致敬！淘尽沧桑，坚强是我们永恒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