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引人注目
“等等！我们是伙伴吧？是值得信赖的朋友吧？我以为纳奥米小姐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啊！”
纳奥米闷哼了一声。
“出卖同伴的人没资格这么说。”
“那请让小的将功赎罪吧！”泰伦尼搓着手、模样十分卑微，“刚刚听你们好像在为锁链打不开而苦恼，就交给我吧！”
“你还会开锁？”
少女的表情转怒为喜，泰伦尼瞬间得意了起来，脸上有光。
“为了讨生活，我几乎什么都干过。”
……一个吟游诗人沦落至此，大家开始替他的歌艺生涯感到担忧。克劳福特侧头想着，有效利用或许可以发展为一种攻击手段。
“好吧，既然这样我就原谅你。可以吧，卡蜜拉？”
卡蜜拉不是很肯定地点点头。
“不过，有一个小小的问题，”泰伦尼继续他不怕死的发言，“我现在手上没有工具……”
一道划破天际的哀嚎声响彻整座森林。边境都城“坎坝克”，一座位于沙漠中央的绿洲城市，也是通往西部的必经之地、人类世界的边境。再往西走就是被称作幽冥大陆的黑暗地带，也就是人类势力范围以外的地方──魔物的巢穴、龙之谷的所在。
坎坝克地理位置特殊，因此情报、军火业特别发达。
西方的山区拥有大陆最古老的地层，矿产丰富，铸剑、打造防具等金属加工业，珠宝业也受惠而发达起来，不须依靠人类帝国也能拥有富裕而活络的生气。
“挑在这种地方见面好吗……”看了看四周，“这里可是受帝国觊觎的城市耶！肯定有不少眼线分布在各处。而且话说回来，为什么我们要打扮成这样啊！”
泰伦尼忍不住抱怨，他的头被套上了一个又毛又卷的橙色假发，脸上抹着像水泥墙般厚重的白粉，加上靛蓝色的眼影、鲜红色的血盆大口，一副惨不忍睹的妆容……迎面而来的路人纷纷走避，更不用提身上笨重的蕾丝礼服。
克劳福特的脸同样悽惨，浓妆盖过了原本的清秀的五官，头上戴着一顶长褐色的假发。
“因为你们两个的长相都太引人注目了。”
化身成年轻男爵的纳奥米顺了顺八字胡，她实在不想将“帅”或者“英俊”这两个字说出口。
为了掩饰自己颜色不同的左右眼，她学着崇尚流行的贵族们戴上了单边有色镜片，身上穿的华丽的酒红色丝绒大衣。
想想自己也实在倒楣，偏偏和这两个显眼到不行的家伙结伴同行，这样是要怎么低调的起来？干脆倒行逆施，突兀到让人无法直视好了。
纳奥米奇异的思考模式众人已经见怪不怪，但仍然有些难以接受。
“变装的主题就是，年轻的男爵和他的两位丑太太，还有可爱的小随从。”
打扮成小男生的卡蜜拉对纳奥米露出靦腆的笑容，裤装和半筒白袜十分适合她。
“话说回来，是什么样的家伙会和你约在妓院见面？肯定是个不正经的家伙，挑的还是最高级的店──人鱼角。”
“你倒是挺熟悉的。”克劳福特斜眼看着泰伦尼，不留痕迹地和他拉开距离。
“唔？两位小姐，我绝对不是那么污秽的人啊，只有几次为了寻找灵感进去过几次……”诗人连忙否认。
“我的朋友也是那里的常客，你们见了面就知道了。”
瞇着眼睛，纳奥米露出十分温柔的笑靥，看来对方是她十分重要的人。看着神情幸福的少女，克劳福特不知为何觉得一阵胸闷，心想大概是水土不服。
坎坝克聚集了各地的旅客，因此整座城市具有浓浓的异国风情。草棚与凉蓆搭成的小吃店旁是地窖般的武器店，街道上停满机械马车与人力包车，虽然这个时代已经有了电力，但居民还是习惯使用煤油灯和蜡烛。
城市中央是三层楼高的红砖建筑，作为情报交换中心的“驮马”是整个边境地带、甚至可说是全大陆资讯最密集的地方，只要提的出相当的报酬，任何消息都打听的到。
相对地，也可以贩卖情报，小至明天的天气、大至攸关生死的讯息，在交通和资讯往来不甚便利的时代，情报业算是一块十分有价值的领域。
克劳福特等人所要前往的“人鱼角”就位在驮马后方，走过阴暗狭小的暗巷，店门前有数十名着黑色西装的保镖，各个高头大马，面露凶光。
纳奥米走到一名戴着金色别针的保镖面前，拿出一封用蜡密封的信笺，烫金字体和蔷薇图案的纹饰格外引人注目，对方看了一眼便恭敬地退到一旁。
保镖身后是一道被蛀蚀腐烂的木门，看起来摇摇欲坠，建筑物的体积很小、外观也大不起眼，让人感到有些疑惑。
“这里真的是远近驰名的人鱼角吗？怎么比柴房还不起眼……”
泰伦尼拉了拉胸衣，对阴暗狭窄的空间很不满意，室内的空间光他们四个人就几乎没了空隙，身材较为高大的他还必须弯下腰来，整张脸贴到了克劳福特颈侧。
“你不是有进来过……”克劳福特无法转身，只好瞪着前方问道。
泰伦尼得意地哼了一声，呼到颈部上的气息让克劳福特很想现在就给他几拳。
“我是被人扛进去的，用黑色的袋子和绳子……”纳奥米抚摸着墙面，粗造的红砖有些斑驳，她的身体贴着克劳福特、一双手越过卡蜜拉在墙上按了按。
少女特有的柔软肉体摩擦着对方，垂下的长发轻搔着颈侧，少年的脸上不禁泛起红晕，露出困窘的表情。克劳福特十分感激阴暗的环境，现在的模样死都不想被人看见。
纳奥米有节奏地敲打砖墙，只听见一声机关的开合声，弹簧弹开，墙面迅速往两旁退去。出现在面前的是幽深的黑暗，通往地下的楼梯深不见底，似乎直指地狱。
“总算找到了，好一阵子没来。”伸手拂去额头上的汗水，纳奥米率先走了下去。
楼梯很窄，扶着墙面一步步向下，绝对的黑暗让人失去了时间和空间感，不安及疑惑在心中逐渐扩大，不管怎么走都好像没有前进，想回头背后却也是一片浓重的深黑，悄然无声的静默世界让人感到焦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四周变得越来越冷了，层层冰霜覆上了肌肤、穿入毛孔，让人不禁打起寒颤。
“我们该不会就这样穿越了地心、到达世界的尽头了吧？没想到我生命的最后是和你们在一起……”幽幽的话语在身后响起，诗人的话让卡蜜拉露出惊惧的神情，发出一声嚎叫。
“你有什么不满吗？”克劳福特的话比空气还冷，“当初是谁像鼻涕虫一样黏着我不肯走的？”
“能够亲眼看到活化石，我怎么能错过这次的机会？请放心！我会将旅途上的所见所闻编成一条美丽的歌，让两位的美丽留芳千古，”泰伦尼拨弄了一下银竖琴，“不过，性格恶劣又爱欺负人的小鬼可能会以大怪兽的姿态登场。……”
“你这样不就是说谎了吗？笨蛋诗人。”克劳福特静静地发火。
“为了伟大的艺术，增加一些美化与修饰是必要的，”泰伦尼清了清喉咙，“我有灵感了……旅行中……与吾交会的两颗清亮之星……”
“不要在狭窄的地方唱歌，会有……”
纳奥米连忙喊道，但泰伦尼清亮的嗓音早已迴荡在整个漆黑阴暗的楼梯间里，声音在拥挤的地方不断来回反弹形成巨大的回音，让所有人的耳膜嗡嗡作响，简直可媲美太古兵器的音波攻击。
众人捣着耳朵，回音不只攻击听觉，现在连身体都被音波撼动，头开始痛了，身体彷彿要活生生裂成两半……
突然一股重量从后方压了上来，泰伦尼、卡蜜拉、克劳福特、纳奥米四人一路从楼梯上滚了下来，直到让人无法直视的亮光出现在眼前──
“总……总算停下来了……”叠在最上层的泰伦尼头昏眼花，只觉反胃想吐。
“人家从来没这样失态过……”卡蜜拉全身痠痛，这样粗鲁又没规矩的模样让她觉得羞耻。
“白痴诗人……我一定要宰了你……！”
四个人就像叠罗汉似地推叠在一起，发出的巨大噪音、堵在楼梯口的姿态引来不少关注与侧目。
“──我说你们先起来好吗？我快要被压死了……”
埋在最底下的纳奥米发出如扁青蛙般的哀嚎。
原来人鱼角真正的所在位于地下深层，豪华的大厅、富丽的水晶灯抢先映入眼帘，黄金雕琢的壁饰与纯金柱子展现糜烂而奢华的氛围。空气微冷，脚踝附近瀰漫着乳白色的干冰，空气里还有股甜甜的花香味。
就算是跑遍黑白两道的克劳福特也没见过如此景象，应该说，从前他生活的全部就是花之都城苏醒绿城。
自从和纳奥米一起旅行后，就遭遇到不少奇妙又奇怪的事，每天的生活就像是一场全新的体验。
理了理身上的服装仪容，纳奥米小心地调整好八字胡的角度，将挂在脸侧的单边眼镜擦亮，准备带着大家前往预订好的房间。
人鱼角里的客人环肥燕瘦、什么人都有，甚至有克劳福特的熟面孔，苏醒绿城当地的富商或大地主，但这些人当然认不出他，因为他现在的身分是男爵夫人。但客人里头就是不见帝国的贵族或政府官员。坎坝克是以情报资讯着称的中立都市，对帝国十分感冒，而帝国则是积极地想要介入坎坝克的行政与管理，甚至想将其收归所有、动作频频，两边的关系不是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