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前情岁月(5)

信的内容不多，也很简单，不过就是表达几个月不见的“思念”，还说了她那边的一些情况说之所以回不来是因为妈妈身体很不好，要照顾她，其实她是多想回来的啊；重点还回忆了下在他老家住宿的那次的遭遇，说真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去做客；然后说知道他马上要毕业了，要他好好加油，考最好的成绩。信里没有说要回信，也没有问他的什么情况需要他作答，所以高敬鸿看了就看了，就当写信人是自己唠叨说些话，便也没回。他平时上学、帮家里守店，还要做家务，还有自己的作业，时间总是紧凑着，也不多想这个事情，但是睡觉前总是会想到抽屉里有那个叫郭欣桦的女孩送的卡片、礼物和来信，时间还早的话他总会忍不住拿出来把玩一会，然后再躺下睡觉。偶尔有那么次把被同屋的弟弟发现了，好奇地问他看什么呢那么出神，他就说是应考秘笈。弟弟对学习没有兴趣，听他这么说就嗤鼻，然后继续玩自己的去了。

没有悬念的，毕业考试高敬鸿以全满分的成绩升到古桥中学，名冠十里八乡所有升初中的学子，所以他的名声在古桥的所有地方都传开了，基本来高家店买东西的所有人都会看着他说啊你就是高敬鸿啊！但他还是他，不上学的时候就是要帮忙家里守店还要做家务的，这个是客家长子的命运，逃不掉。暑假期间的集日，只要他在，高富生甚至可以在天热的中午去睡午觉，把店子扔给他和高妈妈，而弟弟是整天不见人影的。

在临近开学的一个平常的集日，也是这样的状况，高妈妈在店里边守着，高敬鸿在外边档口守摊。走了一群结伴买中午充饥的饼干的妇女后，来了一群叽叽喳喳的女孩，穿衣打扮不像是农村来的，可能是邻镇的。高敬鸿忙着应付她们挑选头花之类的小东西，等她们付钱转身走时，一个女孩落下几步，回过身来看着他。高敬鸿看过去，很意外地发现，原来竟然是她，郭欣桦。半年多没见，她出落得更加高挑苗条且标致，脸色也像是更加有光泽——都说源阳的山水养人，果然不假。她有点特意地用大沿太阳帽遮着脸，所以刚才高敬鸿没法看到她的全脸，没有注意到是她，这会她推高帽沿他才看见。乍见之下，惊喜溢于言表。她也很开心的样子，挥手叫催她的同伴先走，她留下来看着他，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高敬鸿看着她一会，觉得脸都发烫了，便转开注意力着手整理被翻乱的头花。郭欣桦也腼腆着似不经意地问起：挺忙的啊？高敬鸿看看她，笑笑：不算忙，你看，没什么人。——那个，你妈妈，身体好些了吗？郭欣桦甜甜地笑，露出两个迷人的酒窝：好多了，天不冷就会好转的。因为他提起了她信里提到的她妈妈，所以他尽管没回信，她也就知道他肯定收到信了的，果然她问：收到信怎么不回给我？高敬鸿略略尴尬一些，推搪着：也没什么好说的，不知道说什么呢。郭欣桦低了眉说：你写什么我都欢喜——就给我表妹转给我或直接寄到源阳小学六年级就可以了。高敬鸿点点头。她回头去看看在一边使劲叫她的同伴，转过来看看他，十分依恋地说：我要走了。高敬鸿看她要走了突然才想起源阳来并没有直达车，而踩单车走那几十里山路也太危险了，便问：你们坐什么车？郭欣桦轻轻地说：踩单车。高敬鸿脱口而出：太危险了呀。她领情地看着他显出酒窝给他：没有关系，刹车好就好了。高敬鸿受动了，由衷地说：回去的路上一定要小心。郭欣桦诚挚地点点头急忙转身跑开了。高敬鸿一直看着她跑远，加入到同伴中去，然后还和同伴一起回头来看他这边。他怕给她们看到他在看她们，便忙自己的去了；忙了一气再抬头看，她们没有了踪影。

再开学的时候，高敬鸿是到中学去上初一了，弟弟低一级还在小学读六年级。弟弟回来说他才知道，教完他们毕业班的魏老师被调走了，说是到县城边上去了，魏碧颖自然也跟着走了。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有好一阵没想通。就这样，来教了他两年的魏老师就这么不见了，他带来的两女孩也这么不见了，一个是那么活泼热情开朗的先一个学期离开，这个沉默寡言的清秀的也走了。要不是偶尔还看看抽屉里郭欣桦送的东西，高敬鸿有时候有点恍惚这些人是否在他十几岁的人生过程中出现过。

然后是走了的人更没有声息，没有来信，也没有消息。经过一个多学期的冷却，高敬博那帮孩子对大姐的热情也减退多了，他们也有新的同学新的朋友加进来，新学期开始后就不再千里迢迢冒着车翻人倒的危险跋涉去看望他们的大姐了，而大姐在她老家那边，自然也是有新的同学新的朋友的，所以，大家都放下了。初中的科目比较多，学习更紧张，高敬鸿要保持自己的翘楚位置，要花去学习的时间比一般人都多一些，也基本没有时间再去拉开抽屉来把玩了。直到又到放假，差不多要过年了的12月，十里八乡都来赶场采购年货，魏老师也来了！

高敬鸿看到魏老师还是那么亲切，忙着把他让进屋喝茶。而魏老师是了解学生家的生活的，怕耽误他做事，就不肯进，就在门口说几句话就要走。临走时才说他过了年可能要举家搬到县城去，以后就不来这边买年货了，还鼓励高敬鸿好好学习，考到县中去读高中考大学，到了县城再去他家玩。魏老师的几句话给了高敬鸿莫大的动力，使他有段时间来受身边同学们的影响不怎么想上学的气息狂扫殆尽，连假期都又拿起书本，把本来比较头疼的才开始学的英语逆着枯燥全啃下来。

再见到郭欣桦是继上次见面的一年时间后，也是暑假，差不多接近开学的一个集日，那天也是高敬鸿一个人在门口守摊，正在抽空给一小袋一小袋的饼干打秤的时候，她一个人大大方方地走过来，先把一个纸盒递到他跟前。高敬鸿先看到纸盒，顺着纸盒才看到她。但是这次，不晓得是不是时间过久了，还是自从听了魏老师的话后开始一心只想考县中搏大学心思已经放远了，所以他这次没有像上回那样惊喜不已，而只是淡淡地笑笑问候来了。郭欣桦看看他的表情，也受了影响，很快收起初见面的欣喜，换上淡淡的神情低低地地回应说是的。她本来递给他盒子的时候是走进摊板里边来的，这会和他并排站了手脚都没处放。高敬鸿看出她的局促，便露出笑容对她，问：你怎么一个人来的？见他问话，她比较自然点了，就说不是一个人，是和她大哥一起来的，坐她大哥的顺风车；大哥去办事了，她就在街上等他。听她这样说，是可以停一会的，高敬鸿便从摊板下拉了张小方板凳来给她坐了，说：那你坐吧。她没想到他会叫她坐似的，意外地嗯一声，接了凳子坐下，和他一起面对着摊板外来往经过的人。有人来了，高敬鸿便站起去应对，没人的时候便也坐下来休息，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点话，不过是说各自的学习生活情况。他去雪柜那拿了两个五羊甜筒来，递给她一个，自己也开了个吃。郭欣桦接过了，但只是看着他撕开盖子吃，并不动手，好像还是诧异于他的招待。高敬鸿本要倾头去咬雪糕的，看她不动，便没咬，倒是把自己已经撕开的递给她，拿了她手上没开封的，再撕开自己咬。这样一来，郭欣桦就只能吃了。她一口一口细细地吃，慢慢地吮，吃相斯文模样俊俏的，而高敬鸿是三五口就解决了，还到屋里去拿了两杯热茶来，递给她一杯，再去开她带来的纸盒，但是郭欣桦手脚快，一手按在纸盒上阻止他去开。他满腹狐疑地看着她，她不好意思和他对视，转开眼睛说：等我走了你再开。他好像约略知道一些什么，便收了手，扯了个塑料袋把纸盒装了放在一边，不经意就很自然看着她还在细细品雪糕的侧脸，那么精致那么剔透，一根根透明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她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吸吮的动作迟疑了下，却特意地不回头看他，让他一直看着，到有来人打断他的注视为止。

也是好死不死的事情。就在他们这么小甜蜜地并排坐着相互心照不宣的当儿，不知道从哪里得知郭欣桦来了的消息的高敬博和几个男生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他们一回来，自然就没有高敬鸿的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