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公主寿
七月十三，嘉德长公主十五及笄。
身为先皇膝下唯一还没有许亲的长公主，曲容的生辰可以说是备受瞩目。不仅要依制在早上进宫向皇上和皇后请安，还要中午在自己的府里举办寿宴。在早晨没有看见全忠后，曲容就知道事情十有八九是成了。
长公主府，曲容闺房。
曲容把点心推到刚刚连着三顿饭没吃的杨定平面前。杨定平伸手拿起两个，就着茶吃了才开口：“全忠和包康的落马已经是必然，现在我们只需要等着邢刚那边的消息。长公主刚从宫里回来，有什么消息吗？”
曲容把放在点心盘子上的手拿回来：“宫里也没什么大的风声。毕竟此事牵扯到两党之争，宰相和国师都身处其中，不能马虎大意，以致朝局失去平衡。但是全忠和包康这两个可以威胁到皇兄的人肯定是活不成了。以皇兄一贯的处事手段来看，他应该会杀掉大批全忠和包康的心腹，再提拔他信任的人上去。这次换位上面，我们大有可为，我母妃穆太妃的几个老人，都可以尽力争取一下全忠的位置，但恐怕也只能是争取了。至于包康，我就有心无力了。但最主要的，我们还是要等到邢刚那边的消息出来，否则皇兄很难下定决心。”
曲容生母穆太妃，乃是先朝的贵妃，她留下的旧人当然不可小觑。但是梁帝，会用任何与外界有关人来做自己的贴身内监吗？
杨定平也明白这里面的文章，说道：“此事我们尽力而为，千万不要以身试险，记住安全才是第一位的。对了，长公主认为宰相林淼堂那边这次会有什么大的损伤吗？”
“处罚肯定会有，但恐怕还伤不到林淼堂的根本。以我对皇兄的理解，他最多了也就是提拔几个国师这边此次上了奏折的人，把林淼堂叫过去训诫，再狠狠处置几个林淼堂这边关键的人物，杀鸡儆猴，就也够了。至于林淼堂本人，皇兄应该还不打算让宰相的位置换人，只会小惩大诫一番，让他不敢再犯。”曲容突然转变话题。
杨定平回答道：“贪心不足蛇吞象。我们最大的目的只是处置了全忠，现在还有一个包康，收获已经很大了，没有必要再去冒险。”
曲容赞同的点点头：“对了，铜雀楼那边怎么样了？平南王府的人我毕竟不熟悉，你和云湘还好沟通一下。平南王府想在屈淮身上下功夫，她这里就是最关键的环节。”
杨定平无奈：“她从小心高气傲，不是我三言两语就能说动的。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我可管不了。”
曲容点点头：“各人各有各自缘，外人的确帮不得，但演戏也得用点心。时间差不多了，你先走吧，我到前面看看。”
杨定平起身走向窗户，准备从后院出去。他跳出窗户，转头对着曲容说了一句：“祝福你了，愿你年年岁岁有今朝。”他有些落寞的勾唇一笑，转身离开。曲容微微叹了口气，也去了前厅。
上一辈子的事情，终于是影响了下一辈。种什么因，节什么果。一旦开始，就谁也怨不了谁。
曲容走到前厅，张叔和苏娘正在里里外外的忙碌着。嘉德长公主十五及笄寿宴，绝对不容有失。二人都是精通于往来的高手，自然也是忙而不乱。
见到曲容出来，张叔赶紧迎上来向曲容问好。又给曲容说了今日寿宴设定好的流程和宴请的宾客。别的倒没有什么，就是因为粱帝想要让四皇子代王出去历练，便让代王接替了屈淮手中的任务，前往大梁东境主持换防了，早晨特意派人来说过了。
曲容点点头，原本还担心昭华郡主一天之内接触两位皇子会分身乏术，现在倒没了这个问题。
其实他们这种人的寿辰，从来不是为了给自己祝寿而举办的。该请谁不请谁，该干什么不干什么，都是为了完成目的的套路。
午时不到，嘉德长公主门前来往的车马已经是络绎不绝。
寿星嘉德长公主曲容此时正坐在大厅里和一干贵女夫人寒暄着。
曲容乃是未嫁的皇家女，当然不便邀请除亲族外的男子前往祝寿。因此这长公主府此时衣香鬓影，全是女子，直到门前一声通报，才迎来了到目前为止这场寿宴唯一一个男人。
“五皇子庄王到。”
曲容停止了和各位贵女的谈话，端坐在正厅中央，等着庄王来拜见。厅里未嫁的贵女和已嫁的夫人此时也不说话，贵女全把脑袋低了下去，各府已嫁的夫人有几个胆大的悄悄抬头看着庄王到来的方向。只有曲容一个直视前方，等着庄王前来拜见。
“曲玮给小姑姑拜寿，祝小姑姑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庄王曲玮跪下给曲容祝寿。
“庄王有理了，快起来吧。”庄王曲玮今年二十一岁，从年纪上来看远比曲容年长，但是皇家辈份森严，曲容与梁帝乃是平辈，他当然不能怠慢。听见曲容的话，才从地上站了起来。
庄王曲玮是个十足的美男子，生的俊秀非凡，唇红齿白，眼睛通透彻亮，身上一股贵气让人无端觉得此人不可接近，宛如天神下凡。但也许是曲容的缘故，她总觉得这个庄王没有多少君王气概。
给曲容拜了寿之后，曲玮也不在厅内多留，自觉的往厅外走去，在厅外小亭有专门为他们皇室宗亲男子留下的一桌，既不至于看不见曲容这边的景象，却也不会让他们听到厅里的女眷在说些什么，平白多了尴尬。
在庄王开了这个好头之后，各位宗亲家的公子也开始陆续上门了。各位未嫁的贵女此时已经不好再坐在厅中了，全都向曲容告罪欣赏长公主府的景色去了。只有各府已嫁的夫人还坐在厅里，打得是什么主意就不言而喻了。
这种皇家的寿宴，来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各府公子，当然有可以成为她们还未嫁女儿良人的人了。曲容也不干预，由着几位夫人七嘴八舌的询问着那些宗亲公子的问题。毕竟能这样直接询问宗亲公子的机会还是很少见的。
终于，在人已经到了大半之时，门口传来了通报。
“平南王府昭华郡主，平南世子到。”
厅里叽叽喳喳的声音再次停了下来。平南王府最近的事迹他们多有耳闻，此时无论是厅里的贵妇人还是小亭子里的世家公子都伸长了脖子，想要看一看这南境女帅的风采。
昭华郡主和平南世子均是一身劲装而来。平南王府坐落南境，长期与狄戎打交道，因此衣饰也带着几分胡风。昭华郡主有心向代王庄王展示平南王府的实力，当然不会穿一件让她连腿都迈不开的裙子过来。她气质爽朗，这么一穿别有一番风味。但是她那件衣服放在这最讲究礼数的贵妇人眼里，可就不怎么漂亮了。不过昭华郡主好像并不关心这个。
“昭华携平南世子给长公主拜寿，祝长公主福寿绵绵，岁岁今朝。”昭华郡主和平南世子都不是皇室中人，因此礼数也没那么严苛。只是昭华郡主和平南世子一起对着曲容行男子礼，就让厅里的贵妇人们面面相觑了。
这昭华郡主，也太不懂礼数了。其实是她们还没见识过高华郡主的能耐，要是高华郡主在，她们就会发现昭华郡主是有多么温顺知礼……
曲容却不在意这些小节，和昭华郡主寒暄了几句，就让张叔带着平南世子季承去了外面。还特意嘱咐了张叔代王不在，让庄王多照顾一下世子。
昭华郡主心里明白，也不多说。直接依制在厅里左侧第二位上落了坐，前面是宰相夫人刘氏，后面是姐姐殷华郡主。国师夫人身体不好，这两年一直在家静养，一个嘉德长公主的及笄寿宴，还不够格让她撑着病体从床上爬起来参加的。右侧前两席坐的是五公主曲珍和六公主曲研两位还未出嫁的公主。七公主尚在襁褓之中，此时也没有带出来。各位贵女夫人也依制而坐，彼此互相点头示意。
昭华郡主和姐姐殷华郡主对视一眼，互相说了些体几话，便也转过头去，和一干无关之人寒暄着。
等到宾客都到的差不多了，曲容才命人传膳。一道道鲜美的菜肴源源不断的端上来，让人食指大动。几个特意从长安城中各大歌舞坊请来的舞姬名伶有纷纷上场，为众人歌舞助兴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歌舞也演到一半，众人兴致都有些退减，也不知道是谁提出了投壶饮酒的点子，竟是赢得了众人的一致赞同。
曲容见此，也不反对，直接命人取了两份投壶器具来。往男子那边的小亭送上一份，自己这边女眷留上一份。又在自己这边定了输赢的规矩，这才准备开始。
曲容所定的输赢规矩，其实不过当时常见的规矩，只是为了好看，才说是长公主亲定。
宾主双方轮流以无镞之矢投于壶中，每人八矢，多中者为胜，负方饮酒作罚。
这投壶需要的器具和礼仪都不算繁琐。器具需要投壶两樽，盛以红豆，使箭矢投入后不至于弹出。又要箭矢若干做成首端锐尾端钝的样子，便也可以了。
因着人多，曲容索性就做主把什么三请三让的俗礼免了。自己率先取了一壶箭矢，开始投壶。
长公主府一壶箭矢八支，曲容从小各种宴会这东西也是玩惯了的。现在宰相夫人这种年长的也不上场，只看着她们玩闹。因此也没什么可藏私的，她连接出手，不一会就投完了一壶，八支全中。
曲容投完一壶，自是不用罚酒。她伸手又取了一壶递给昭华郡主，昭华郡主也不推脱，伸手接过，她身为平南王府掌权人，自然也是八支全中。
别人看着，倒也不说什么。只是到了自己，也不知道是真的技艺不精还是有意相让，都没再出一个全中，但也有个六七支的成绩。只要曲珍不服气，用了大心力，结果反而弄巧成拙，只中了四支。
昭华郡主女中豪杰，自然不愿意一直在这里待着。等到投壶完毕，众人该罚酒店罚酒，她闲着无聊，和曲容告罪一声，就自己去了后花园闲逛。
与此同时，看着二姐走出正厅，平南世子季承也向被张叔安排坐在自己身边的五皇子庄王曲玮悄悄说了一句话。曲玮看了季承一眼，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看了看场中玩的正好的众人，说了声不胜酒力，也到后院透气去了。
曲容看着相继离开的二人，抿嘴笑了一下，又拿起酒杯招呼着众人了。
天狼使馆。
将烈整理好衣服，他好不容易才让人传话进宫，今天面见梁帝，当然不容有失。
齐鹏程靠在门上看着他，开口：“我嘱咐的事情都记住了？”
将烈也不回头，一边扣好扣子一边回答：“放心吧，天狼勇士乌德龙求亲五公主珍，渝国使团求亲长公主容。在这方面，我可没有和你们争的意思。”
齐鹏程满意的笑了：“既然我们是盟友，那么礼尚往来。天狼帮了我们，我们也会帮助天狼。南境草原那边天高皇帝远，我们不插手，你们能做到什么程度是你们的造化。但是在这长安城里，就不必那么见外了吧。”
将烈回头看着他，全忠失了势，齐鹏程当然不用顾忌那些眼睛。现在他已经可以随意出入天狼使馆了。
“老天从来不会落下免费的馅饼。我们得了好处就要付出代价，关键这好处是什么，值不值得我们支付代价。”
齐鹏程直起身子：“你比你哥哥聪明多了，比起他来我更愿意和你合作。你们只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而你们能得到的将比你们付出的多。”
将烈笑了：“你们刚刚才对天狼部落做出来那样不仁不义背叛诺言的事，我会再帮你吗？”
齐鹏程的笑容变得很真诚：“你会的，因为你有脑子，不会像你父亲和哥哥一样意气用事。我们这种盟约之间从来没有什么信义可言，我们只有利益是互通的。为了利益，我们不择一切手段。”
将烈冷哼：“真恶心，不过说的倒是是事实。”
齐鹏程笑而不语。
从今天起，渝国使馆与天狼使馆正式结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