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许君天涯
陈子华的意思是要陈绍世在宣城攻克之后便不再回吴兴,改去江陵。陈绍世从陈子华的中军帐里出来,便有些惴惴不安了,他素来了解自己的哥哥,陈子华这个人心思深沉又手段毒辣,一向把权力看得很重,对叔父陈霸先的几个亲生儿子他也是寸步不让,又怎么会让自己这个次子的抢了他的风头,况且这一下陈绍世在他手里又有了把柄,若不按着陈子华的意思行事,只怕明早起来,陈绍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自然连夜打点和收拾行装,突然收拾到自己斩断的韩蛮子的香囊瑛穗,总觉得心里有些不甘,自己与韩蛮子也该有些了断,便愤懑的往韩蛮子禁足的营帐那里去了。
虽然陈子华下令韩蛮子禁足自己的营帐内,无招不可出入,但是却又令撤走了守在营帐周围的士卒,陈子华的这般心思,韩蛮子却未必能知,只是他这会子只知道陈子华的命令不可违抗,应该说他打心底里不愿意违抗,想来就算是画地为牢,只要陈子华说了,韩蛮子也会照着做的。
陈绍世到韩蛮子营帐的时候已经是午夜,陈绍世气冲冲的闯进来的时候,韩蛮子正在营帐里用浴桶沐浴更衣,自然被陈绍世撞见了全部,玉背后身自是一览无余的。韩蛮子惊了一跳,慌慌忙忙地用浴巾围住身子,之露出半展的香肩,惊愕的看着陈绍世。那陈绍世被眼前的“景色”看晃了眼,脸憋得通红,倒有些羞愧难当,不自主的退出了门栏,羞得不敢抬头,说来也怪了,上次陈绍世来找韩蛮子就遇到他沐发,这回倒彻底了是沐浴来着,怎么每次都遇到这样的事情。
到了门外却又突然反应过来,大家都是男子,便纵是看见了又能怎样,又不是什么姑娘家,看不得的。陈绍世便又正了正领子,虽然找不回刚才的义正词严,但也要有些理所当然的样子吧。
不过他一脚再次踏进韩蛮子的营帐,便又不由自主的酥软了下来,眼前韩蛮子围着素色的幔子,头发上的水渍还未全干,却有如梨花带雨一般这模样便更是让人心动不已,再加上他微露的香肩,竟比这江南之地的歌女要娇艳得多了,陈绍世虽然是铮铮汉子,但是在军中征战戎马多年,又怎么能经受得了这样的架势。这韩蛮子的营帐里比别的地方不同,用上等的幽檀燃着熏了许久,整间帐篷里混着浴香,这下陈绍世却是彻底没了上次来时斩断璎珞的气魄,别说拔剑了,陈绍世现下里连拔腿的力气都没有了,两脚像是铸在地上了动弹不得。
韩蛮子见陈绍世半晌不说话,便走过去低声问道“这个时辰了,郡丞大人还有空到我这里来。怎么今天白天在营帐外还没有闹够,竟然追到了这里,要和我了断吗?”本来陈绍世准备了一大堆的话要当面诘责,被韩蛮子这么一问,心里到没了大半,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韩蛮子见陈绍世说不出话来,便步步紧逼,逼得陈绍世无路可退,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了一起,韩蛮子气势汹汹,怒目直瞪着陈绍世,可是陈绍世眼里的韩蛮子却少了平日里的厌恶模样,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这下里陈绍世便像是鬼迷了心窍一般,竟然有了反应,只觉得一股子邪恶的气力从心底里泛了起来,陈绍世竟然鬼使神差的一手搂住韩蛮子的腰部,一手顺势一抬竟把韩蛮子整个人给抱了起来,那韩蛮子虽然心思机巧,但到底不是练家子出身,身上没什么气力,肯定敌不过陈绍世这久经沙场的战将,便挣扎中被陈绍世推到了床榻之上。
陈绍世撕扯了韩蛮子身上的幔子,开始疯狂的吻着韩蛮子,韩蛮子的挣扎声和反抗声立刻传了出去,第一个冲进营帐里的便是高申,他身上有这军棍的刑伤,本来已经要睡下了,但是他记挂着韩蛮子,也想在睡前来探问一下韩蛮子的情况,不想却撞见陈绍世正在行污秽之事,倒正好,高申又岂会饶了陈绍世,径直把他从韩蛮子身上拉了起来,一个顺势便把陈绍世扔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眼见得这边韩蛮子在榻上衣不蔽体,高申便把自己身上的斗篷扯了下来,给韩蛮子盖上,这下里倒真的把韩蛮子当成了受了委屈的姑娘家了。
高申拔了剑就冲着陈绍世去了,陈绍世哪里会坐以待毙,也拔了剑,这二员猛将半夜里在营帐外杀得天昏地暗,高申和陈绍世在刀剑上相差不大,互相也难以从对方那里占多少便宜,怎么会不惊动周遭的士卒,围过来的士卒一看是郡丞和高申,便知道不是什么好事,胆小的几个便缩了回去,不敢出来。
只有四五个好事的围在周遭里巴望着。这边陈子华自从禁足了韩蛮子之后也着实放心不下,派了亲信在周遭里监看着,见到这境况自然立即向陈子华禀报,几个侍从搀着陈子华就往这边走,到了营帐这边,眼见得高申和陈绍世还没有停手的意思,两人已经交手了将近三百招,各自都有占上风的时候,陈子华呵斥了一声,两人才罢手,跪在地上,陈子华没有理会他们,这次第他最关心的还是帐篷里韩蛮子的情况,撩开门帘看到韩蛮子被斗篷裹着的样子,陈子华气不打一处来。
到了陈绍世和高申面前,一把揪住高申就问,“你说,这事怎么回事!”,“主公,郡丞他,他想要轻薄韩先生,被我撞见,所以才……”,陈子华听完,眼睛盯着着陈绍世,牙齿咬得痒痒的,不过当着这许多人的面,他也不好对陈绍世动气,反而转过身来问一旁的高申“大半夜的,你不在营帐中睡觉,你到韩先生这里来干什么?我看你也没安什么好心!”,陈子华一脚踹在了高申的怀里,只把他踹的踉踉跄跄。
“兄长,我……”陈绍世见状,想要说什么,可是却被陈子华打断了,他一个巴掌又打在了陈绍世的脸上,“你可真给我长脸,我看啊也不用等你写折子了,你明一早就给我去江陵守城去,好好想想该怎么做人,别再给我们陈家丢脸,还不快滚……”陈子华一顿呵斥,吓到陈绍世连滚带爬的往自己营帐跑去,“高申,你可知罪?”陈子华板着脸责问高申,高申被白天的一顿军棍吓怕了,自然不敢出声,“你身为副将,竟然对内臣产生非分之想,我看你还真是不想当你这个副将了。”
听了陈子华的话,高申低声回应着“属下不敢,属下不敢。”“你是不敢吗?你倒是敢去那么做。我问你,你大半夜的到韩先生的营帐来干什么,我看想要轻薄韩先生的你也算是一个吧?”,听见陈子华这么说,高申吓得更是不敢抬起头来了,“属下怎么敢,韩先生何等风流人物,怎是我这样的莽夫草芥所能期盼和妄想的。”高申一个劲的在地上给陈子华磕头,听到高申这么说,陈子华倒有些不那么严厉了,“你明白这些最好,韩先生在军中过于危险,自明日起,韩先生到我中军帐休息,生活起居同我一起,由我来照看他,看你们谁敢再有非分之想。还有,今晚上的事情,特别是陈绍世轻薄韩先生的事情,我不希望又第五个人知道。”
“可是,将军,这周遭这么几个兵士都看得真真的。”“这还用我教你吗?我听说今晚宣城守将反扑了我的军营,杀死我军将士若干!”高申听了陈子华的话,便心灵神会,不过还是吓得胆子都去了半条,陈子华的心狠他是知道的,应该是有所准备的,不过确实还是吓了一跳。高申自然去执行陈子华交代的任务,只见里面,韩蛮子把衣服穿好了,便捻灭了燃着的香“鸾凤和呀鸾凤和,你还真是有效果啊!”
韩蛮子阴诡地笑了笑,便把那熄灭了香火收了起来。
所谓鸾凤和是韩蛮子在去吴兴前就准备好的香薰,它融合了龙涎和麝香两种催情奇药的香氛又混合了草植迷迭香的香味,虽然论催情迷离,大家都会率先想到依兰花,但依兰花作为草植,它的催情效果主要用于女子身上,要论对于男子,龙涎和麝香效果比依兰花要好上十倍。再加上迷迭香本身就是辅助香料的极品,混了迷迭香能让麝香和龙涎的效果大幅度提升,所以只需燃上一小点,就足以让人周身发热,情不能自已。
更何况陈绍世本来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级,在军营中又无所消遣,这鸾凤和的效果自然更加见效。所以你以为陈绍世突然侵犯韩蛮子是真的情非得已的偶然而已,那么你就太天真了。自从陈子华单独留下陈绍世,韩蛮子就想到陈绍世必定会被陈子华训斥而心生嫉恨,今夜里必定会来找他理论,从陈绍世走出陈子华的营帐那一刻开始,陈绍世的动向就有人在秘密的向韩蛮子传达了。
至于高申,如果不是韩蛮子恰如其分的派了人去向高申致谢,高申又怎么会想到半夜到韩蛮子的营帐里去呢?当然这些个机巧都可以用巧合来解释,毕竟在陈子华的眼里,陈绍世对韩蛮子一直心怀记恨,而高申呢又一直对韩蛮子有非分之想,二人漏夜前往韩蛮子的营帐便就说得通了,再加上刀兵已起,场面混乱成那个样子,谁还有心思去思忖谁该不该出现在那个地方呢?
陈绍世被陈子华驱逐去了江陵,陈子华并没有送行的意思,对于昨夜轻薄韩蛮子的事情,陈绍世也觉得羞愧难当,自然不敢再有张扬,只趁着天没亮,便带了一队骑兵,绝尘而去。那韩蛮子自然奉了军令,堂而皇之的住进了陈子华的中军帐。因为陈子华正病者,韩蛮子的床榻便摆在了陈子华的边侧,两人的卧具紧挨着,韩蛮子日日侍奉着陈子华的饮食起居,倒让随性的奴仆省了不少的功夫,也只能做些粗使打扫的活计了。每日都是陈子华睡下了,韩蛮子才合衣躺下,陈子华一旦呓语,韩蛮子也会惊觉,起身探看,看到陈子华无事才安心睡下。
到底陈子华也是铮铮铁骨的汉子,身体可以动了,便每日都要练剑,营帐内便只有韩蛮子和他一起,陈子华练得浑身燥热,韩蛮子在一旁捧了茶和汗巾等着,但见陈子华收了剑,韩蛮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将军每日在这营帐内练剑,旁观的也只有蛮子一人,难道将军当真不怕这嫡传的陈家武学,被蛮子偷学了吗?”
韩蛮子笑着给陈子华递了茶去,自己又用汗巾给陈子华擦拭额上和颈部的汗珠。那陈子华听了,将剑撇在一旁,伸手使劲推了一把,搂住韩蛮子的细腰,从后往前一推,只把韩蛮子的脸推到自己面前,陈子华侧着从韩蛮子的耳朵边低声地说道“你现在整个人都是我的了,我还怕什么?”陈子华贴近了韩蛮子的嘴唇,韩蛮子见状挣脱不开,其实也没想挣脱吧,便紧闭了双眼。陈子华见了韩蛮子的样子噗嗤笑了出来,“蛮子,你看你,让你说笑,我也是给你开个玩笑!”陈子华笑着继续擦拭自己的汗珠,韩蛮子独自一个楞在那里,像是被浇了一盆水一样,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等他回过神来,韩蛮子一下子跪在了陈子华的榻前,眼里噙着泪水,给陈子华扣头,苦苦哀求着“将军,您对韩蛮有大恩,韩蛮这个人,这条命都是您的,韩蛮不通武略,不能像旁人般为将军上马杀敌,护得将军周全,只能服侍了将军的日常,韩蛮只恨自己不是女儿身,否则宁肯为侍妾,也愿意常随将军左右。”
陈子华见韩蛮子情真意切的样子,倒像是当真了的,便过去搀扶他,“你这是说什么话?”“将军,蛮子身上最珍贵的也不过是这幅皮囊而已,若将军不弃,但拿了去,蛮子便是将军的人了。”韩蛮子这说话间竟然将已经很单薄的衣衫脱去,露出上身,哀怨的望着陈子华,陈子华又岂能不心动,陈子华贴近了将韩蛮子推到在榻上,正要解衣衫时,却又迟疑不决。思忖了片刻,便用手抚摸了韩蛮子的脸颊,轻轻的吻在他的额头上,便帮韩蛮子把衣衫穿好,自己站起身来。韩蛮子不晓得陈子华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梨花带雨般的啜泣,“难道将军不愿意,还是韩蛮身份低微,不配与将军合卺?”陈子华扶着韩蛮子坐了起来,把声音压得的低沉,看得出这下来的话到底是他心底里想说的“蛮子天人之貌,我岂能不倾心于你,只是这里毕竟是军营,便这样轻易地唐突了你,也只是像世俗好色之徒那般轻浮而已,我待你之心你当知道,便不是要把你做娈人般只作狎戏,而是你与你做一世的形影相随,既然是这样,又怎么能在这里草草行事?我既说了要你,便不会轻负了你。”陈子华的这几句话字字戳在韩蛮子的心头上,这乱世之中所遇到的不论男女,见了他的容颜的,没有不想要强占他的,只身边的这个男人,竟真的要与之相依,到底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了。
韩蛮子的眼泪便不足的流了出来,他哭着向陈子华叩头,依偎在陈子华的胸膛里,什么凤仪天下,什么王图霸业,都爱谁谁吧,现下里这宽广的胸膛到真的是他所依恋的,便纵使用帝位来换他也不舍得。陈子华搂着韩蛮子,轻轻的低语“等平定了宣城,回吴兴,我必定娶你。”
韩蛮子微微地应了一声,虽然他知道南风在南朝由来已久,但是男子娶男子的事情还从未发生过,但这世俗的眼光在,陈子华一人又怎么能顶的住,不过这句话还是让韩蛮子心里暖暖的,在韩蛮子的心里这种温暖在这冰冷的兵乱时代,能有一朝一夕便足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