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盛情盛意 （4）

第二天周六，高敬鸿是特意不给天如设闹钟的，让她一觉睡到近10点才起来，而他和彭美珍还是和平时差不多起床。他先做了普拉提，彭美珍就先吃了早饭，然后一起打扫卫生。等天如起来吃了早餐便一起外出到西云寺那边去。

西云寺位于南岭南脉的低矮山丘中，海拔约1000米，离源江县城3公里左右。她有上千年历史，但是自古以来几经洗掠，倍遭磨难；现在的格局是抗战时期在那个远近闻名的百岁高僧的主持下布置的，但后来又历经洗劫，直到改革开放后他的弟子再做主持重新修建。整个庙堂分为7进，沿山而建，通体都是金墙绿瓦，飞檐翘壁，相当的恢宏大气，在当地和韶关南郊的南华寺齐名，所以一直以来香火都很盛隆。近几年随着附近居民的生活宽裕，香火更盛。每逢节假日，新修的可停上万辆大小车的露天停车场都基本找不到空位。西云寺所在的西云山风光优美，景色绮丽；山顶都有来自更高山地的瀑布。瀑布下潭汇流成溪，沿着西云山一路轰鸣到山脚；溪流下半段较开阔流势也较缓，被开辟成了漂流胜地，吸引全国各地来的游客，当然最多的还是省内的玩家们。本地人不少香客很固定地初一十五到寺里烧香，平时也很多人去那游玩，就像去城边的公园玩耍那么地自然随意。

两人带着小孩先去寺庙里逛了一圈，敬佛行香，然后便去爬山玩水，拍照流连。之后回到山脚下的小溪边，小天如对满河床的鹅卵石异常感兴趣。大人纵容她的天性随她去，便在那玩了半天。

两人再带着小孩回到彭美珍的姑姑家赶他们家农村人的近2点才开的午饭，还买了一大篮子鸡蛋，又接了彭姑姑一大兜自家出产的蔬果，傍晚边才回来。

老姑姑对高敬鸿的出现倒没说什么，因为彭美珍之前已经去拿过鸡蛋，还说是帮做饭的主家买的，而今天高敬鸿出现被介绍为那个主家，所以老人就顺着乡下人的纯朴对他十分热情；寄望这样一来，主家对在他家讨生活的侄女就会友好多点。

在像源江这样的小地方，一个女人离婚是会被看作很不幸的事情，尤其是因为男人有外遇而被离的女人，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是弱者，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地位；而若是农村出来的，则更是连乡下最穷最苦的女人都会觉得没她可怜。彭美珍，尽管她经济上很优裕，甚至比源江里任何女人都自由，并且她也并没有因为离婚而觉得自己多可怜，但很不幸，她就是被人看作是这样可怜的女人。所以，哪怕是像她姑姑那样的一辈子除了源江县城其他城市都没去过的农村老妇女，都觉得自己的生活没有她苦，所以一见到她就很心疼，恨不能就把她抱在怀里不松开，恨不得把家里最好吃的所有东西都一股脑全做给她吃；还总是说着安慰的话，特意找不叫她伤怀的事情说。彭美珍是大度的，理解老人的心意，也不多解释，还拿得起放得下地帮忙做这个做那个，老人就更以为侄女是苦得说不出来，一不小心说着什么时自己倒先抹眼泪了。看得高敬鸿比他们都心酸。

临睡前靠在床头随意聊起的时候高敬鸿问起她在亲友间的印象问题，彭美珍很不好意思地承认所有的亲戚朋友都觉得她离婚了就是很可怜的，就因为这样她不大爱走亲戚了，因为她不想看到他们对她的怜悯，所以她那时候宁愿去和陌生人打麻将或者和一些理解她的姐妹到处晃，就是不肯回娘家去。那时她妈妈是天天喊她带孩子回去吃饭，或者直接叫她住回去哥嫂那边，就是怕她想不开，但她还是哪里都不去，就住在之前住的房子里，并主动地每天给母亲回电话好叫她老人家安心，这样家里人才没有日夜揪着她的事情不放。早在她才觉得那样的生活不想继续下去有离婚的念头的时候，基本所有的亲戚朋友都不同意，都叫她忍下去，说离了的路有多难走什么的，她开始没敢冒然，就忍；但忍了一段时间后发现不行，人会爆炸的，所以就偷偷地离了。和前夫分开后才发现，原来自己过的日子并没有亲戚朋友们说的那么黑暗，反而有种以前从来没有过的轻松自在，所以她也就坦然了。

高敬鸿没有想到在小城的离婚带给身边女人的竟然是这样的苦楚，不是当事人心理上的，竟然是来自身边亲朋的眼光；他也才理解为什么这个女人会选择躲在窗帘后观察别人的生活而不走出去，而她终于走了出来时，也就是已经想好了一切的。于是，对这个女人多了层认识，也更多了层怜惜的爱意。

第二天，小孩还是要近10点才起来。他们如常地醒来，时间还早，便蜷在被窝里相偎着随意聊起。高敬鸿是越来越依赖这个女人了，看着她竟然有个念头闪起：就这样和她一直走下去吧！好好珍惜这个女人，给她安定，给她阳光下的生活，陪她一起面对亲人朋友的检验，让她一直为她担忧的亲朋放心为她还找到她这辈子最爱的男人欣慰，然后她也就不用惧怕面对亲人们的关心怜爱了……

但是这样的念头他只是一闪，不敢深入去想。毕竟，他有“家庭”，尽管是和张梓虹那样的女人的家，而至少还有天如——天如，现在看来，对她美妈妈的感情不比亲妈妈少，但是毕竟那个才是亲妈妈。因为一开始，两人的结合就是明言了只是相持走一段的，等下边张梓虹准备好了，会回来接他和孩子，然后他还要回去深圳。

那边有他的家庭，他的事业，他的同事朋友们。那里是他熟悉且习惯的地方，一切都那么顺心，包括街口的报亭、随处可见的休闲公园和边上的自助图书站。

在那里，他上班做项目，加班加点地忙活，为项目的进度盯得眼睛都发红，却还是那么兴奋。那种通过努力获得的成就感真不是随意就可以取代的；也因为那些通过努力取得的成就支撑着他，使他哪怕面对着像张梓虹这样家世的异性都不会有任何的自卑。下班时间充分而自由地休闲，到健身中心锻炼，跟教练做普拉提，跟一般“普友”讨论女人、美食，养生、运动、旅游……周末经常参加这样那样的活动，和兄弟一般的同事们聚会，看比赛，泡吧，爬山，踏海；当然他也可以仅仅是窝在宿舍看书，自己做普拉提，或者偶尔和张梓虹做爱，被她偶尔的出现打乱平常的生活，等她离开又走一个过渡回到平常……

那些，才是他生活的全部。他已经习惯了那里的节奏和生活，哪怕就没有和张梓虹的家。他在那里遇见宋媛，被她的独特气质吸引，拍马狂追，治愈了困扰他多年的情伤；终于得到她的回应，和她相爱。虽然她几年后还是离开了，可他并有离开，不还是选择在那边发展吗？

所以，他是应该会回去的。

而彭美珍这个女人，无论如何，她的家她的亲人朋友在这里，她的事业在这里，她的根在这里，她会选择离开吗？会和自己一起去一个对她来说完全陌生且疏离的世界吗？哪怕自己是她珍爱的人。

谁都知道，一般而言，珍爱的东西，丢了可以再找，而很多东西，是压根就不可能丢的。

所以，各自有各自的世界要去归依，各人有各人的路子走要，这是一早都注定了的，早到彼此都还不认识，甚至早到大家都还没有出生！所以，尽管有过这样那样的念头，但是彼此的初衷从来都不会改变！也不需要改变！

所以，就这样，现在待一起，到时间要分开了还是只能分开——这才是两人相处的最真实的方式，任谁都改变不了。

想明白了这些，高敬鸿早上生出的激情也逐渐消退。他抱了抱身边的女人，本来是想有进一步动作的，但是终于只是轻轻地吻了一记便松开了。

女人就当他发出的是要起床的信号，便先起床去洗漱准备热水，好了才来拉他起床。

上午去采购，顺便取了亲子衣服，三人当即全都换上。外边午饭后到民族中学那边的山脚公园游玩，下午爬山摘天如要的松果，近天黑才下来。

家庭生活是很纯粹的。

天如去上学后两人的生活就更宁静，尽管都不用出去上班，但是生活的规律还是很清晰。不做操的时候，两人经常就在外边早饭，去高敬鸿常去的县图书馆坐坐，需要的话就顺便买菜回来，然后各自忙活，看书上网或忙活家里琐事。彭美珍还固定一周回去对面的家里搞下卫生，而高敬鸿总是相伴——他一刻都不想和这个女人分开；当然他也不会袖手旁观总是挑耗体力的活做，比如拖地、提水或搬弄什么物件，诸如此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