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小城盛会 （4）

一直以来，高妈妈对高敬鸿怎么样全家人都知道的，就算高敬鸿从来不说——当然高妈妈对小姑子们也很一般。所以好像是说好了似的，除了父母，或者确切点说就是除了高妈妈，因为高富生对谁都差不多——其他人都对高敬鸿好，无论是三个姑姑，还是爷爷奶奶，还是叔公叔婆堂叔堂姑什么的；而似乎是要对等的，他弟弟高敬博获得了双亲几乎所有的爱，尤其是母亲无原则的宠腻，则从其他人身上就得不到多少了。

算是比较热闹地在店里大家一起吃过了晚饭，放碗不久，在高富生的提议下，大家便带了小孩往滨江路去散步沿江看彩灯，不过高妈妈不去，说是要洗碗还要守店子。大家都比较懂她的不想多和高家出嫁了的女儿们过多走近的意思，也都没强求，便走开去了。

四个大人带着三个小孩，穿过步行街和中央大街到滨江路去，沿江而下，一路看沿江岸的变幻不停的彩灯一路走，直达比较下首的文化公园。沿路都是晚饭后出来散步的小城人们，大人小孩老人一群群的，还有不少外地口音的旅游客。很自然地会碰到不少的熟人，于是走走停停，或站了聊聊，或者结伴走一段，或者点头寒暄几句又各自走各自的。

期间看到那么美妙的灯光，平时不怎么爱说话的奇奇竟然给天如说：小如妹妹，你们家的灯灯好漂亮啊。——小朋友知道他所常住的古桥那边没有这样的灯光，听外婆说现在是来小如妹妹家，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些灯光都是小如妹妹家的了。

公园因江而设置有水幕可以看歌舞表演（据说还可以放电影，但好像从来没有人看过完整的一场），放完一首歌曲的间隙还会有千姿百态的喷泉，在七彩的夜光中翩翩起舞或随风像烟雾一般地飘走。大人们看得都惊叹连连，小孩们更是欢声笑语。除了沿岸看水幕歌舞和喷泉的人们，公园广场上跳舞的几百号男女人、一堆堆斗山歌或唱花鼓戏的老人以及穿来穿去踩滑板车或溜冰鞋的小孩子们，加上一层层围观的本地人外地人，则构成着夜晚公园里基本不变的固定风景。公园南向的高楼侧面还有着几十米见方的电子大屏幕，这时也播放着往年“十月朝”的热闹场景，声如洪钟，没有看水幕歌舞的时候就都是来自那的声音。

所有这些场景，对长居县城的高富生犹觉得新鲜有味，对乡下来的姑姑们和孩子更是见所未见，看得连眼都不舍得眨一下。高敬鸿虽然是不常在源江住，但是出门在外多，对于这样的热闹见多了并不觉得怎么样，只是要作陪所以不好走开；而天如是喜欢热闹的，在这样的时刻是分外兴奋，何况还有两个同龄的奇奇妙妙可以一起追跑笑闹。他看着孩子们嬉闹，看着大人们喜不自禁，多少有点热闹是他们的而我什么也没有的空落。

水幕歌舞和广场舞都在9点左右结束了，但是公园里聚集的人却都没有即刻散去，其他那些活动的都还在继续。不过由于平时在家早睡惯了，很少出来又兴奋劲过去了的奇奇妙妙两人便不时哈欠连连，于是大人们才张罗着回去。因为公园往东直走不过百米就到雅居苑，所以大人小孩就直接往高敬鸿家去，而高富生自个便坐了熟人的摩托回店去拿了他妹妹们的行李骑摩托车送过来。

再往高敬鸿家走，两个姑姑还意犹未尽，一边走一边还在聊着难得一见的水幕歌舞，跟着哼唱的歌，而三个小孩则明显都没有精力了，走都走不动了就想大人抱，于是一人一个抱着走了。

叫高敬鸿小小吃惊是开门见到家里的灯光，和听到声响赶出来的彭美珍。后者还笑容可掬地迎接在门口给两个大人拿拖鞋换脚，一边打着招呼说你们回来了。高敬鸿嗯了一声，装得特平淡地问她你还没回去啊。天如看到她即刻从爸爸身上脱开叫着美妈妈伸手要她抱。彭美珍接过小家伙，一边怜爱地亲着一边说我们去洗澡澡了吧小如要睡觉觉咯，说着就抱天如往里去，还不忘回头招呼两个大人和小孩说叫他们先坐，喝点水吃水果点心的。看到茶几上满桌准备好了的茶水和水果零食，高敬鸿都不觉惊异，偏偏这个女人还说：“姑姑们不要客气，是下午天如爸爸叫我去买回来准备好的，说晚饭不在这里吃，就吃点水果小口（零食）吧。”

没见过家里还有“阿姨”的二姑姑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多亏大姑姑怎么说也还是多少出过一下门的，就应对说：“谢谢你啦。辛苦你了！”

彭美珍笑容满面地摇头：“哪里，应该的。你们先坐哈，我去给天如洗澡先，一会再给两个小家伙洗。”

大姑姑赶忙说：“这个真不用，等你洗好小如，我来给他们兄妹洗吧，我也洗惯了——现在衣服还没拿上来，待会小如爷爷会送来。你先忙。”

彭美珍便抱了天如进主卧去了。

才被侄子张罗落座，大姑姑就指指主卧的方向说：“就是这个阿姨吧？人是很不错哦。”

二姑姑也说：“一直笑容满面的。”

大姑姑说：“会做人。”转向侄子，“一个月给她多少钱？”

高敬鸿有点语塞，想了下说：“熟人介绍来的，价钱还真没谈好，都说看着给就是了。”

二姑姑猜测说：“总要千把块钱吧？”

大姑姑不同意见：“这样自觉的阿姨，千把块怕打发不了，总得加多一半。”

总是说这些，高敬鸿有点无语，便岔开话说去看看天如洗澡，走开去。而他一动，本来恹恹的奇奇妙妙也跟去。高敬鸿问他们要去看什么。奇奇怯怯地说：“看小如。”妙妙则说：“看小如洗澡。”高敬鸿便一手牵一个带了他们一起往主卧去了。

两个姑姑坐在沙发上，都只喝了点水便站起四下打望，看到收拾得井井有条又干干净净的阳台时都不约而同地感叹：这个是很勤快又能干的阿姨啊。之前来看到过，因为没有人收拾都是乱糟糟又积满烟尘的。二姑姑还特意伸手去摸了一把比头顶稍高点的晾衣杆，拿回手来看，一点灰尘也没有，举给姐姐看。姐姐看了也一个劲点头。

姐妹俩正交流着，房里传来小孩的笑声，然后是哒哒响的脚步声，紧接着三个小孩相跟着跑了出来。姐妹俩就去接了孩子，问他们怎么那么高兴，天如伶牙俐齿地说：“快躲起来，爸爸追来了。”然后就凑一堆都躲到洗衣机背面去了。高敬鸿果然后面跟来了，还故意叫：“小朋友们呢？怎么一个都不见了？难道——是被光头强开车带走了？还是被熊大带回洞里去了？”

姑姑们还在疑惑，而一边憋不住的小孩们都忍不住笑出声来了。高敬鸿这才找出来，好像才发现他们一般地大叫：“哇，在这里！”三个小孩得胜般地笑作一团，然后钻出来还要往里边跑去躲，这时高富生提着妹妹们的行李开门进来了。一见到爷爷，天如马上调转方向不往房间去了而往爷爷那边跑去，一边跑一边兴奋地叫：“公公！”冲过去抱他的腿简直要把老人撞倒。

姑姑们见行李拿了上来便去接了，然后由高敬鸿带着去两个卫生间分别洗漱。自然，大姑姑是要先给两个小孩洗澡就用了主卧的卫生间。彭美珍听得是高爸爸来了，就故意逗留在房间收拾天如的衣物，伺弄房间，等到高富生看天如喝完牛奶马上要睡觉就走了才大方地走出来，这时二姑姑也洗漱好了打开门。彭美珍给她说叫她不用自己洗衣服，放在卫生间，她一会一起洗。二姑姑还是比较自觉地把换下的内衣裤自己就手洗了而外衣裤因为来时才穿的就没换。她又自己熟门熟路地拿出阳台去晒了，再回到厅里坐下和侄子闲聊。彭美珍先去安顿了天如睡下，又协助大姑姑让两个小孩到书房睡了，再一起出来到厅里坐下细说“十月朝”的活动安排。

“十月朝”就是指农历的十月初一，本来是瑶族人的一个很隆重的节日，是庆祝丰收和集中办理农家喜事的日子，在源江的瑶族人看来是比春节都要重要的。而事实上，古桥那边客家人也是蛮重视这个日子的，往往都要磨豆腐煎油糍粑拜祭祖先。而现在是政府拿来弘扬瑶族文化，推广成为了一个以彰显瑶族文化特色为主的旅游节。常规的节目包括十月朝当天上午在江对岸民族实验学校举行的旅游节开幕式——会有两个多小时的文艺汇演，紧接着的环湖自行车越野赛（包括越野赛的开幕式和闭幕式，往年也有过是汽车比赛）；下午在体育馆进行的瑶民运动会和乡村摄影展览，晚上在老政府广场举行的大型歌舞表演和文化公园的烟火展演，这些比较重要的活动都集中在一天；余下三天每天上午在民族实验学校都有瑶族的歌舞表演，晚上文化公园都有水幕歌舞或电影；另外就是也从十月朝开始就在滨江路举办的为期半个月的农产品展销会和在体育馆外边广场进行的也是为期半个月的美食节品尝活动。刚刚开始的几年，大家都很新鲜，也比较热心，不过这几年下来似乎都习惯了，也掀不起多少热情了，就只是招揽了乡下或其他外地来的亲戚朋友和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