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同伴
“哈，哈哈哈哈！哈哈……”伊蒂斯逃出来后，走在夜里无人的小巷中，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疯了一样地大笑，脚步踉跄。
血肉软糯的感觉仍留在她手上，怎么也甩不掉。
大概用枪杀人会好一点吧……
伊蒂斯思绪飘忽。
“哈哈……唔！”突然，阴影处一只手捂住她的嘴，把她拖向暗处。伊蒂斯拼命挣扎，感觉脖子一凉，一把匕首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她惊恐地停下动作，眼睛四处乱看。寒光一闪，她看见匕首上倒映着一个少年人的脸，明明脸上还有泪痕，目光却如月光般清冷。
“不要说话，不然杀了你。”那少年一边说着，一边将匕首比在伊蒂斯脖子上，不再理会她，只是警惕地探头看向四周。
伊蒂斯安静了半晌，却不见他有下文。她小心地睨去，用余光看见那少年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她身上。她乖乖地站着不动，放松他的警惕，趁他东张西望的时候，伊蒂斯卯足了劲，胳膊肘猛地撞向他的腹部。少年被撞倒在地，捂着肚子，面部扭曲，想不明白这么瘦弱的小女孩哪来这么大力气。
伊蒂斯趁机夺下他的匕首，刀锋指向少年：“你想对我做什么？”
少年连忙举起双手表示自己并无恶意：“我在躲一些人，怕你刚刚那样大笑引来他们，只想让你安静一下而已，并不想要伤害你。”
——武器被夺生命被威胁也并不慌张。
伊蒂斯举着刀，想了一会儿，相信了他的话。她低头仔细看着这把匕首，有寒气溢出，显然锋利至极。
“借我刀一用。”说着，她开始用刀割自己的头发。她的头发本来到肩胛骨，被她割到了齐耳。
“唔，这刀真好。”把头发割断费的力气比她预想的小得多。
“你把头发割了干嘛？”少年问道。
“麻烦。”伊蒂斯说完，将匕首入鞘，把它扔给了少年，离开了这个地方。
经过这一折腾，伊蒂斯终于恢复了理智，冷静地想着怎么逃到安全的地方——她杀了一个人，他们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空气凛冽，夜空澄净，月光清冷。她站在街道中央，不知为何忽然想起刚刚那个少年。
伊蒂斯刚从矿窑逃出来，对这个城市并不熟悉。第二天她误打误撞来到了港口。港口人声嘈杂，一群男人聚在一个地方，不知道在干什么。
还没等伊蒂斯对那群人好奇，一个愤怒的声音透过熙攘的人群传到她的耳朵里：“该死！居然拿着我的钱跑了”她闻声看去，居然是昨晚劫持过她的那个人。
现在是白天，光线足得很，可以供伊蒂斯好好打量他：十七八岁的样子，一头金发，眼睛是纯净的蓝色，此刻正站在岸边，怒气冲冲地盯着一艘远去的小船。衣着和左侧的佩剑都很华丽，看起来像个贵族。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他昨晚即使受到威胁也并不表现出狼狈，现在虽然被骗光了钱却也骂不出更恶毒的词了。
“不好意思，船和钱我都带走了！”远远地，从小船上飘来这么一句。
少年已经气得脸都红了。
唔，看来他是想买艘船逃跑，结果让人给骗了。
“嗨，又见面了。”伊蒂斯走上前，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少年一回头，首先入眼的是一头火红的头发。他记得早上阳光刚射入他的藏身处时，地上那团被割下的头发反射出的光芒就是这个颜色，令人眩目的红。
“啊，是你。”少年点了点头，并没有敌意。
伊蒂斯冲他一笑：“好巧啊。”她刚想问问他刚才怎么怎么回事，忽然一个大汉经过他们，大喊道：“想上迷雾号的去那边报名！”
伊蒂斯和少年不由自主地往大汉指向的方向看去，一群人挤成一团，不远处是一艘船，挂着面黑旗，上面是个黑色骷髅。
“谁都可以报名么？”伊蒂斯问那大汉。
大汉睨了她一眼：“你们也想上船？”
少年刚想否认，伊蒂斯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是的。”
“谁都可以，无论是乞丐、流氓还是杀人犯，”大汉看见伊蒂斯跃跃欲试的表情，接着说：“除了小孩。”
然后他恶作剧般地笑，接着向前走了。
“咱们也去报名！”伊蒂斯对少年说。
少年皱眉：“我不想当海盗。为什么要带上我？”
“你不也在躲人吗，想买艘船逃走，结果钱还让人骗光了吧？”伊蒂斯还没说完，被少年一脸惊讶地打断：“你怎么知道？”
“刚刚那人驾着船离开，我听见他对你说的话猜到的。如果咱们上船，做了海盗，追你的那些人绝对找不到你，以后该怎么办可以再作打算。”
少年有些犹豫。伊蒂斯注意到少年下意识地握住了胸前挂着的十字架，拿不定主意。
忽然像想到什么，少年眼中有狠厉的光一闪而逝。
“上船似乎也不错。”少年眼里明明有痛苦，嘴角却扯出了一个有些凶狠的笑。
于是他们一起往船的方向走去。、
“在这里写上名字！”人群中间站这个彪形大汉，手里拿着个本，一脸戾气。它是迷雾号的大副巴德，在这里挑选船员。
报名的人大概有将近百人，个个健壮高大，巴德看着比较有战斗力的就招收进来。伊蒂斯和少年在这群人中间，可怜得简直要被淹没。
好不容易他们挤到人群前面，站到巴德面前。
“小孩子都躲开，别碍事。”巴德看见他们，一脸不耐烦地把他们拨到一边。
“我们是来报名上船的。”伊蒂斯说。
巴德仔细地打量着他俩，伊蒂斯瘦骨嶙峋，衣衫褴褛，少年斯斯文文，衣饰华丽，比伊蒂斯高一个头，看上去像营养不良的乞丐和离家出走手无缚鸡之力的少爷，也不知道两人怎么走到一起的。
“船上不收没有用的人，这儿不是你们闹着玩的地方，赶紧走，别浪费我的时间。”巴德皱着眉就要撵人。
伊蒂斯也不说废话，从地上抓起俩鹅卵石，用手轻松一握，便只剩碎末从她之间流出。
“喔，劲儿挺大嘛。”巴德有些吃惊，然后嘴角浮现出一丝感到有趣的笑意，“那你呢？你能做什么？”他看向少年。
伊蒂斯也看向少年，不知道他有没有能力过关。
少年看了巴德一眼，然后忽然敏捷地窜到巴德面前，解下他腰上的手枪。巴德还没来得及阻止，少年已经朝人群开了几枪。
人群顿时大乱，人人都慌乱地检查自己受没受伤。当人们冷静下来时，发现地上掉落了几个帽子。
——人群中所有带着的帽子都被打掉，人毫发未伤，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被打中帽子的几个人反应过来以后，先是一惊，因为自己刚才在地狱门前走了一遭，然后怒气冲了伤了，那少年居然拿自己当靶子，立刻就要冲上来揍他一顿。
少年见此形势，已将腰间的佩剑出鞘几分，谁知伊蒂斯动作更快，已经挡在了少年面前。少年于是不动声色地又将剑入鞘。第一个人已经举着刀冲过来，伊蒂斯利用自己身形小，向侧面一弯，躲过迎面而来的刀，从侧面给那人腕子一手刀，刀便掉了。伊蒂斯趁机捡起刀，示威性地将那把刀折断了。
其余几个人被这个场面震住了，一时没有动作。
这时响起了巴德的掌声：“这枪法倒俊得很呐，真是后生可畏。”这年头枪的准头那么差，这斯文少年却有如此好枪法，值得好好栽培。
伊蒂斯也盯着少年，没想到他还有这本事。
“名字写在这儿。”巴德承认了他们的加入。
“奥斯泽尔•布雷恩。”少年写下。
“艾迪•希尔。”伊蒂斯这样写道。
然后他们走到一边，看巴德继续招人。
“你叫艾迪？这明明是个男性的名字。”奥斯泽尔拽了拽伊蒂斯，悄声问道。
“海盗不可能同意女人上船，我只能假装是个男孩。何况你是昨天看见我的长发才知道我是女孩，现在这样你还能看得出来么？”伊蒂斯一头短发乱糟糟的，身体还看不出来任何女性特征，稚嫩的面孔也是雌雄莫辨，仰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奥斯泽尔。
“唔。”奥斯泽尔点点头表示明白了，“那你其实叫什么？”
“伊蒂斯。”
然后她们就没再说话，奥斯泽尔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伊蒂斯的注意力早就被那艘威风的海盗船吸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