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呆若木鸡
锄禾堂锄禾堂,便是取自于“锄禾日当午”这话了。锄禾堂在中南山所处的位置与明善堂大致相同,所以昨日从明善堂领取过物什的聂庄只是一瞥地形图,便有了方向,一路直达。今日来接任务的人和以往差不多,寥寥无几,主要还是因为亡灵海域与人犼两件事,使得柳蕙天网将近四成的人手被抽了出去。
正当聂庄准备跨进锄禾堂的大门时,却由于脚步太过匆忙,进门之时,正好与一位白衣男子撞到了一块。
这种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两人不出意外地各摔了一跤。
聂庄歉意一笑,便走了。
腰佩白玉的白衣男子也没有计较,还以一笑,而后走出了大门。
锄禾堂下发的任务全都张贴罗列在一面告示榜上,条条款款,很清楚,聂庄站在那儿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这里的任务大多是众凡级,鬼级的数量屈指可数,玄冥级别的愣是没见着一个。
聂庄往四周看了一下,想要找一些负责主事锄禾堂的人,问问情况。
正好在这时,有个年轻的小伙子左手捧着一本簿子,右手拿着一支毛笔,从大堂内走了出来,来到任务榜前,瞄了身旁的聂庄一眼,便自顾自做事情,先是伸出舌头沾了一下笔尖,然后视线在榜上与簿子之间来回游走,下笔行云流水,动作十分娴熟。
但当聂庄瞧见这人的面孔时,不免愣了一下,这不是当日守在中南山门口的那位年轻记簿嘛?于是他打了声招呼:“这么巧,又见面了。”
年轻记簿停下动作,歪头看过去,注视着身边这位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少年,却怎么也勾不起对对方的记忆,这也难怪,他守在门口记录信息所见到的人怎么也有千百个,怎么可能对只见过一面的聂庄有多少印象,故而疑惑道:“我们见过?”
聂庄尴尬一笑,索性不在这个话题上深究和解释,随即问道:“你是这里的主事人吗?”
年轻记簿点了点头,“是啊。”
聂庄面露喜色,忙问道:“那正好,我有些事情想请教一下。请问如果我完成了玄冥级别的任务,是不是可以不用三年以上的资历,便能够进入秘阁?”
“这个啊,我有点记不太清楚了,你稍等一会儿,让我查查。”
王姓的年轻记簿想了会儿,似乎把这茬给忘了,便让聂庄在原地等他,自己则匆匆跑了回去,估摸是翻看条例去了。
没过多久,年轻记簿又跑了回来,给出的答案并未让聂庄失望,但也不是完全吻合后者的猜想:“刚我查了一下,并没有这个条例,不过倒是有先例,当年天字号飞捕第一人文楠刚来柳蕙天网一个多月不久,就独自完成了一项玄冥级别的任务,缉拿了一名潜逃在外已久的通缉犯,李总管特许文楠进入秘阁挑选一本武学。”
聂庄两眼瞬间发亮。
“你不会是要接玄冥级别的任务吧?”
说话的时候,年轻记簿瞅了一眼聂庄腰间所佩戴的红木牌,柳蕙天网天地玄黄的木牌各不相同,天字号为白玉牌,地字号是翠玉牌,而玄黄两大字号分别是紫木牌与红木牌,故而仅是惊鸿一瞥,这位年轻记簿便了然聂庄的身份了,若是面前之人回答是的话,那么他只会当作是初生牛犊的不明事理。玄冥级别的任务有多危险,他在锄禾堂做记簿这么多年,再清楚不过,何况记簿的职务所做之事便是记录榜上接取任务之人的信息,从任职至今,他也就只见过天字号飞捕敢接取这种级别的任务,哪怕是地字号看都不看一眼,而如今,一个黄字号飞捕?不是来这里无理取闹是什么?
聂庄仍旧出乎记簿的意料,郑重点了点头。
“胡闹!”
年轻记簿一瞪眼,用毛笔使劲重重敲了几下任务榜,圈圈着那些众凡级任务,冷声道:“你一个黄字号飞捕也太不自量力了,柳蕙天网‘劳者多食,能者多得’这条规定想必你也知道,所谓能者多得,指的是能力强的人,所获得的就越多,这上面每一项任务全都是根据四大字号的实力而分类的,说的难听些,玄冥级别的任务只有天字号才可以接,因为他们有这个能力,而黄字号飞捕只能接取众凡级!”
聂庄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淡道:“这个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你就说有没有玄冥级别的任务,有,我就接了。”
年轻记簿气不打一处出,果断道:“没有!”
然后,他便不再理会聂庄,继续看着任务榜做着自己的笔记。
聂庄瞟了一眼年轻记簿手上的东西,眼睛咕噜一转,趁人不注意,一把抢夺过簿子,迅速翻看上面的字迹。
年轻记簿火了,直嚷嚷你干什么,把簿子还给我。
聂庄懒得搭理,手上翻页的动作不停,轻松躲过年轻记簿的争抢,当翻到最新笔墨的那一页时,看到了自己想看的东西,上面简单记录着几个字:四月初九,辰时一刻,玄冥,天字号,李伯仲。
四月初九,正好是今日,辰时一刻,不正是刚不久前的事情吗?
得到答案的聂庄这一次没在躲开年轻记簿的伸手,让后者一把夺回了簿子,耳边还叨叨地响着其之聒噪,聂庄不作理会,思忖片刻,便离开了锄禾堂。
天字号飞捕栖息地就在井帘福地,依水而居,水之清,最深三丈依旧清晰可见,红鲤游动。周无树木遮掩,只有岩石数块,石之大,上可建楼阁。正中有一口井,井中枯涸,却从中长出一棵参天大树,名育婴树,《神农百草》上就有记载,以天地阴煞之气为养分,百年常青,花开十年而不谢,结果时期不定,或十年,或五十年,结果如玉,晶莹剔透,浸于清水之中,可见果中有婴孩形状,是为果核。
刚来到井帘福地的聂庄一见到这棵大树时,忍不住张大了嘴巴,一脸呆滞,本以为黄字号飞捕的待遇就够让外人眼红的了,没想到天字号的还要惊人,虽说当时察觉到玺象湖的灵气未起觊觎之心,但当下聂庄是真正的动心了,且不说育婴果可以让自己的筋脉和识海得到很大程度上的变化,便光是夜间育婴树吐纳而出的天地精华就足以让无数人癫狂了,即便是当今天下第一炼丹师炼出的灵丹妙药,也无法媲美。
聂庄开始好奇了,这中南山究竟有多少好东西?难道说其他地方的天网也是这般大手笔?
这得让天下多少名门正派自惭形秽啊。
这一刻,聂庄第一次有了在柳蕙天网长时间待下去的念头。
不过看这棵育婴树的长势高度,约莫十丈左右,跟《神农百草》上提到可达九霄云端的成年育婴树差得甚远,应该还只是处于幼年阶段,如今这世上唯一一棵成年的育婴树就在上古祖地之中,已有一千零七十一丈二十三尺有余。
育婴树难养活,这是世人所公认的,其生长需浓重的阴煞气作为补给的养料,故而聂庄在羡煞的同时,也好奇这棵树所需要的养料从何而来,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前两日在考核飞捕时,于那座吊桥上遭遇的情景,以及当时从深渊底处传来的那一声巨吼,因为那是他在中南山唯一感受到过阴煞之气的地方了。
聂庄晃了晃脑袋,就此打断了思绪,不再想下去,随之顺着鹅卵石小道走入井帘福地,当行走过清水时,数百条红鲤欢跃水面,激起了朵朵浪花,连同那棵育婴树也无风自动,摇曳着枝条,飒飒作响。
这一动静吵到了正盘腿坐于育婴树下吐纳的那些天字号飞捕,一双双目光不约而同地往小道上的那道短小身影投去,每个人的目光各不相同,有不解,有狐疑,也有漠然。
其中一人朗声道:“来者何人?”
聂庄放声回应:“聂庄,前来找一个叫李伯仲的人。”
育婴树底下起了一阵议论声。
那人注意到了聂庄腰间的那块红木牌,继而道:“四大字号飞捕非职务之事,不得往来,你难道不知道吗?你一个黄字号飞捕,不在玺象湖好好呆着,来井帘福地作甚?”
聂庄翻了一个白眼,自己刚才不是说了嘛?
这时,有一好心人站起身,转向一座巨石上的楼阁喊道:“李伯仲,快出来,有人来找你!”
未几,一道白衣身影便从那座楼阁走了出来,现身之时,张口便问道:“谁找我啊?”
众人有三两个指了指下方不远处的少年。
李伯仲顺势望去,当他的视野看清来者的面貌时,咦了一声,随后蜻蜓点水一般跳了下去,走到聂庄跟前,疑惑道:“怎么是你?”
聂庄见到来人,也同样说了一句:“怎么是你?”
李伯仲哑然失笑,笑道:“你不会是因为之前不小心撞了我一下而专程过来向我道歉的吧?”
聂庄摇了摇头,随之言道:“不是,我是来问你一件事的,想请你帮个忙。”
两鬓留有长发而显得有些风流的李伯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迷惑道:“什么事?”
聂庄神情认真,一本正经道:“你可不可以把你刚接取的玄冥级别任务转交给我?”
李伯仲,这位常年穿着一身白衣,天字榜上有名的天字号飞捕,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