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纯情年代（4）

然后，8月开始，他去比赛了，没有再在球场出现。她却割舍不下，每天都还会在下午到球场去转转，但是太阳炙烤下的偌大球场空无一人，她就坐在球场边的老榕树下对着空阔的球场回忆着这里出现的关于他的点滴。想够了，也自嘲够了，她便离开，特意绕道解放路回家，在他家门前斜对着的行道树下顿顿，想像着他会以什么样的姿态再现在眼前。

终于，她再次看到了他，就在他家店里。那已经是8月中旬，她如往常那样从门口过，他站在柜台后边给顾客拿物品，动作娴熟到位。她一下子不想走了，就在过了他家门口后下车，准备进去多看一下，但是她没敢，所以就立在那里，不知进退。等了好一会，终于有两三个人要进去，她忙支了车跟那些人后边走进去。这次是她历史以来最近距离地看到他。然而他忙忙碌碌地转来转去拿东西，还弯下腰去打包，终于把一大袋物品递给来人，用计算器算了钱，收了，找了散钱给回人，还说谢谢，还说请慢走。看到那些人提了东西要出门，她赶忙带头先出去，心里也已经蹦蹦地跳得厉害。虽然知道他不会认识她，也不知道她来的目的，还肯定只是以为她是和那些人一起来买东西的吧。

她仍然每天到球场那去，本来还以为再见不到他踢球，但是大概一周左右后他又和一帮同学在踢了，而且呐喊的人没有以前多，她反而不敢走上去，只敢远远地立在榕树下观望。慢慢地她掌握了他们踢球的规律，就是一周一般有一次，或者两次，不是为了比赛训练，他们还会再踢球。还是那一大帮人，不过好像只是玩，不是训练，所以人数不统一，有时多有时少，而他总是有出现。突然有一次他没有出现，她等了好久，还是没有，以为自己眼花，特意慢跑绕过去，还确实是没有，于是她立即往外走，取车直奔他家。但是，她焦灼的心没有得到抚慰，反而更甚，因为他家也没有他。

她不知道他出了什么情况，怎么没有在家，也没有去踢球？她守在店铺对面的一家水吧靠门的位置等着，但是直到天黑，他也还是没有出现。她无来由地担心，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她终于忍不住跑过街想去问问里边的人他去哪里了，但是到了门口却脚软了，不敢再往里迈一步。她也恨自己的懦弱，但是仍然没有足够的勇气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看看天色，知道家里要开饭了，她先赶回去吃饭，饭后也要做完该做的家务和功课，然后她跟母亲请假出来，再次到那店门口，但是还是没有看到那个身影。她急得都要哭了，只好到电话亭那给好友电话，说了情况，叫她来帮忙问一下，否则她晚上别想睡了。好友立马驱车赶来，叫她就门口等着，大大方方地走进去，对着那柜台边的中年男人说了几句，然后再利利落落从容出来，得到的信息是那男孩回老家帮爷爷奶奶做农活去了，几天都回不来，可能要开学才可以回来。

女孩总算松了一口气，虽然终于也没有见到人，但至少知道他是安好的。当时也不知道他老家在哪里，只听说是古桥那边，而古桥那么大，也不容易知道具体；而就是知道，甚至就在店里，就在门内，她也没胆去见他啊！

倒是好友的方式让她心喜。她那么落落大方，很容易就取得了她千想万想绞尽脑汁要知道然而自己却不敢去获取的信息，而别人也没有怀疑她什么，更不会知道她本来的目的，她只说是约好了给她补习数学的怎么不见他来呢。

她发现好友的方式更好，决定向她学习，虽然她仍然什么都不敢做，但是已经意识到自己太欠缺，已经开始要往这个方向努力了。

这个暑假，女孩再没有见到那个男孩，因为她要提前回去学校准备开学的相关事务，没有等到男孩回来就被家人送下韶关去了。她也以为自己的热乎劲或者会很快过去，随着离开源江，开始正常的学习生活，或者她会把那个身影淡忘掉，或者是可以证明，这个不是一个少女情窦初开的表现，而仅仅是暑假在家无聊之极生出来的打发时日的无聊的游戏。但是她错了。她开始疯狂地思念着。她想见他，想看到他安好，哪怕什么也不做，就像暑假时那样，就只是每天可以见到他就可以了。但是不可能，所以她只能干熬，熬到周末就往源江赶。

这个瘦弱不堪、每逢坐车都要恶心反胃到想吐但是又吐不出来的女孩，宁愿忍受着身体的千般不适，硬是每周末地往返，只为周末两个下午在球场上看看那个身影，以及晚饭后散步的时间到那店门口转一转。偶尔她在店门口的时候见到他骑车从学校返回，于是立即躲到大树后边去让过他，然后看着他在店门口停了车进去，放下书包便站到柜台后边去整理货架上的物品，有人来买东西便微笑着娴熟地应对。那个在梦里无数次出现的笑容，就那么近地在眼前闪现，而她始终没敢再走近一步。

她也以为，自己就只能这样远观了，甚至看到偶尔会有女生来找他，跟他隔着柜台站了说话，说些什么还一起笑，她心酸得要命；想走开不要听了不要看了，但是脚却不听使唤，钉在那里动不了，而眼睛也不肯休息，还是一直盯着。偶尔梦里回放着这些片段，她基本每次都哭醒过来。她开始失眠，并且越来越严重。期中体检，她严重不合格。家里人都以为是她在学校住宿条件太次导致她营养欠佳，已经决定把她转回母校来继续学业，征求她的意见。她没想到家里人会同意她回来，这本来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啊。她自然十分同意，还提出小小要求，就是要去4班，他所在的班级。

这个事情定下来后，她的睡眠情况稍有好转，寒假回来之后彻底好回来，因为她又可以每天看到他了，以后也是！

过年后新学期开始，她如愿和他同班，选择了一个在他斜后边的位置。她如一直的心愿，不需要他知道自己，只要能每天看到他就足够。偶尔有时心血上来，她学着好友的处理方式，装作大方地走在他身后，一路跟他回家，然后自己几天都是甜丝丝的。而他，正如她之前自卑的想象到的那样，他完全不会回头看，所以永远都不可能知道在他身后，从开学第一天起就有个瘦瘦弱弱的毫不起眼的女生一直眼不错珠地然而却带着万分热切地望着他。她曾在身体非常不适的时候悲哀地想，要是自己不幸就这样挂掉，弥留之际可以再看他一眼吗？如果托好友叫他到医院或者家里来见自己最后一面，他会来吗？

想到这些，她经常地伤感，想多了就自己流泪，躲在房间里一遍一遍地看之前写下的关于他的点滴和记录的心情，然后再把当时的心路记下去，情绪平静了才再上床。

要不是那个清明节前的大风，她不能想象自己哪一天才敢真正地走到他的面前。然而见了他，她一句话都说不上来。她又恨开了自己，在写作的故事里可以把女主角写的多么的伶牙俐齿，而自己却十足一个木讷的人。更担心的是，自己走到了他的面前，以后再进行那些暗中进行的观望怕没有那么容易了，毕竟自己会多心，会在意他的反应，会想要他的注意，甚至，像一般暗恋他人的女孩那样，她也想要回报，哪怕是那么微小的一丁点；当然，她更怕被忽视，或被嘲弄被践踏。所以她惴惴不安，比暗里进行活动的时候更加的难过，因为她从他的反应知道了那个她一直设想到的结果：他对她一点都不在意，甚至完全没有印象，尽管同班了一个多月。

他太优秀！太瞩目！也太骄傲了！

而她太微小，太不起眼，也太自卑了！

这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她一早已经看到的，所以她从来只愿在背后看着他就好，从来没有打算要站到他的面前来；站到面前来赤裸裸地遭受着预想中的被忽视。要是可以选择，她宁愿一直就躲在暗处不要给他知道她的存在，更不要给他知道她的心事、她的希冀与期盼。

然而，就来了那么一阵风，清明节前的那一阵风！

她一早看到了他需要支援，她一直在犹豫要不要站出去。那随便一个陌生人见到都会出手相帮的情境下，她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呢。终于是看不下去！所以，她犹豫过后终究还是冲了出去。——或者这是上天的安排，是命。

就这样的际遇，改变不了，就接受吧。

也如她一早所知的，他并没有什么改变，对吧？改变了的仅仅是她的认识和心情。她劝导自己不要太当回事，他根本都不知道她是谁，更不会知道将近一年来她埋藏的心事。忐忑了几天后，她也平静了一些，小心翼翼地继续之前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