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纯情年代（5）

但是再看到他和别的女孩子走近，有说有笑，还是那么众星捧月地出现，还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实在是倍受折磨，比没有让他看到她要难受十倍一百倍。她经常呆呆地看着书本，但是脑子都是他和那些女孩说笑的画面。终于受不了后，她在好友的鼓励下，鼓起十足的勇气，准备找他问个清楚。如果是，那么自己也可以收心了，不用再进行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如果不是，那不是更安心吗？无论是不是，至少要叫自己心里安宁点吧。

然后，那个晚上，她特意赶上他回家的时间，为的是找个机会跟他说哪怕仅仅一句话。然而稍稍出乎她的意料，他竟然先开口，还为清明节前的那次伸手表示感谢。这叫她对这个人的重情重义充满了更多的好感，同时，这样的美好品质也更多地鼓励了她。她知道，有这样品质的人，就算自己有点鲁莽地问出什么在别人看来太唐突的话或做出什么不适的举动，他都会有顾及别人感受而不会叫人很难堪的。所以她终于没有多犹豫，冲口而出就喊住他，直接问他是不是和某某在谈恋爱。他的回答也叫她释然，尤其他说的那句“我当你要问什么呢！”，好像说明他是有点预期女孩会找他说什么话的。这叫女孩暗自欢喜，因为这至少说明了一点：他注意到她了。

何况他还说，没有谈恋爱！还强调没有和谁谈恋爱！

女孩回味着这句话，一路推单车回家，细细咀嚼。他这句话不是太有含义了吗？他说没有就已经回答了她的话，但是他还补充说明没有和谁谈。这说明什么？他是独立的。他是自由的。他是还没有做任何选择的！然后，她就会有机会？——当然，这个就比较渺茫。但至少，她已经知道他还是他，还是可以叫她日思夜想而不必有负罪感的自由的他。你想，他要是已经是某人的男朋友甚至是他人合法的丈夫，那你就不能去想了嘛，再还去念念不忘就有偷窃之嫌了嘛。所以知道这个信息，女孩几天都很欣喜。

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没有谈恋爱却上上下下进进出出都一起呢？还一起上晚自习！女孩越看越不对劲，真的很受干扰！只要那个女孩在，她就不自在。她很清楚那个女孩就是陪着他来的。她看得出，那个女孩其实是喜欢他的，满眼里都是他，看着他的眼神，对着他的微笑，都是爱意，所以才会跟他一起来上晚课。但是他没有认为他是谈恋爱，那说明他还不喜欢那个女孩。但是，又是但是！他们这样相处下去，时间一长，他难免会喜欢上对方。当然，这也不关她的事，只是不要在她的面前出现就好，不是嘛？

所以她想过之后，决定为自己难受的心自私这么一次，要他叫那个女孩不要到班上来上晚课，她实在见不得她和他一起出现在班上，而至于其他地方，他们可能还是形影不离，甚至比大家眼里看到的都走得近，但因为她看不见，她也管不着，所以她不管。所以，就让她这么一直做鸵鸟吧，乖乖地把脖子藏进沙地里去！于是，她写了个小纸条，在下午放学后，在教室里空无一人的时候，轻手轻脚地，像作贼一般地悄悄地放到他的抽屉里，然后像完成一件伟大的光荣任务一般，精神饱满心情轻松地回家了。她不管结果会怎么样，她也管不了，但是至少迈出了这一步，就是可喜的进步！

因为要看结果，所以赶回家匆匆地吃了饭她又急急地赶回学校，但是不敢进教室，怕他来了看到纸条后第一时间就怀疑是她搞的小动作，然后不理不睬，甚至变本加厉。她确实把他想得不是那么友好，甚至有特意要折磨她的倾向。她多少有点后怕，觉得自己放那个纸条的举动太鲁莽，太幼稚！所以她盯着那条校道很慌张，既希望他早点出现好看到他，又十分担心臆想中的情景出现使她自己更难堪。她虽然像许多饭后散步的住宿同学那样在校道上随意溜达，但她的心情是紧张且不安的。她时时刻刻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必经的那条笔直校道，直到如往时差不多的时间点到来熟悉的身影闯入眼帘才稍稍松一口气。他和往时还是一样的，都是她自己紧张而已。她如此安慰自己，并对自己说：他又不认识自己，怎么就会一下子知道纸条是她写的呢？

看到他在教学楼下停了车，锁好，和旁边一个刚锁了车的男生打了招呼，然后一起走进楼道去了。她多想随着他一起上楼进教室，看看他看到纸条后的反应。但是不可以，她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还有一个人没有来，她还要多等会。

终于看到那个叫钟小薇的女生横冲直撞地来了，也是到教学楼下才下的车，还特意找到他的车把她的靠过去挨着停了，然后上楼径直上了他们的教室；不到两分钟，她再出现在走廊上，然后他也出来，他靠她很近地说了什么，她点点头捶了他的肩膀一拳就走了，他也马上回教室去了。

那个叫钟小薇的女生就这样离开了！太出乎她的意料！她知道肯定是她的纸条起的效果，但他的效率真的也未免太高了！她满心欢喜，但是又是有点作贼成功后还怕被抓的惴惴。上楼的时候她还特意拐到二楼那个女生所在的班级，很小人心地确认她在里面才轻快地小跑上去。一进教室她就忍不住看向埋首写作业的他：没错，他周边都没有女生了！她实在忍不住偷笑，就比平时更轻脚步地回到位置。

她本还以为这个事情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的，谁知第二天，那么快，他就知道是她写的了。她不怀疑他迟早会知道纸条是她写的，因为她的字体比较特别，而且经常被老师叫到黑板上去手书；她还知道他也会传阅她的为人称道的作文本，所以迟早会知道的，只是快得叫她没有做好准备，还回复了。但是收到他夹在数学练习册里丢过来的纸条，不看还好，一看就叫她全身泄气：他竟然还问她为什么要提那样的要求！

她突然很难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难受！没错，她是用自己的小聪明把那个和他走的非常近的女生从眼皮底下赶走了，但是她并没有因为这样而获得什么胜利，因为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而更可悲的是，她不知道要不要给他知道这些，或者要不要告诫自己这样坚持下去还有多少意义？她甚至突然觉得全身的力气一瞬间全跑了，坐着都觉乏力、无力，想晕倒。她努力地要使自己镇定下来，忙不迭地在桌上胡乱地写着什么，借以分散焦虑的心绪。同桌说什么她完全听不见，只觉得这一路走来她累了，太累了，或者，她要歇息一下了。

就是这个契机，让女孩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将近一年来的算是比较疯狂的行为。虽然在毫无信心的前提下是没有打扰对方，但是已经在自己的心海里掀起过几多的惊涛骇浪！这样下去的意义几何呢？哪怕自己因为他寝食不安，为了看他一眼大晚上守在街道边，或者因为跟他背后回家多兜大半个小城，他又知道什么呢？自己又敢给他知道什么呢？

女孩开始告诫自己：和他本不是同一路人，仅仅是因为她的执着所以才有幸同班学习一年半时间，之后，仍然是他走他的路她过她的桥。他绝大可能是会考上全国一流的大学，四年五年毕业后任他乐意选择停留的大城市开始他事业精彩有成的多姿多彩的人生，未来一片光明，还会任他的意向挑选他可意的神仙美眷，过上小城人们包括她本人都无法想象的美好生活。而她，能不能上大学都还是个未知数。不能上的话就会用父母的关系到市里读个什么专科，毕业后回来被安排在某些单位，然后上班下班回家睡觉，时间到了就在家里的安排下和某些可能根本都不想认识的人见面结合，过着她现在都可以一眼看到底的平淡生活——因为上辈的妈妈们就是这样走下来的。就算能上，毕业后多半还是得回来，伺奉在双亲眼前，像不少的邻居姐姐们那样——谁让她是独生女呢？还是父母有一定办法可以完全护她于羽翼下的独生女。

这么想开，女孩对自己所进行的那些活动开始觉得索然无味，突然一下子就没有动力去继续做了。不去看他，不去绕道跟踪他回家，不去解放路，不去操场——她甚至开始不去上体育课，甚至不想去上课了。得，她自己都知道，矫枉过正！因为要放弃那些行为，所以她刻意地去忽视他，但是越是这样她越是放不下！她要是不看他，那除非就不进教室！所以她开始怕去上学，坐在教室她就如坐针毡，头自然是只能低着，狠命地写写写，但都不知道写些什么，仿佛写的终极意义就是写本身一样，而写什么全没法去管！她开始懊悔为什么当初要选择和他一个班啊，要是不在一个班不就不用这样难做吗？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进退无据。而无论是进是退，还是停留在目前的阶段，她都是已经深陷困扰，严重地影响到了学习和生活。她已经没有办法上课听讲了，也已经不能很好地安睡了，失眠症状比以前在市里住校的时候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越来越撑不下去了，在家人的再三追问与催逼下，她尝试着和好友沟通，表达这样的情愫。好友还是比较懂她的，给她出了招，就是先坚持这个学期，然后学期末的时候，告诉他一年来她的心路历程。导出这些苦水面对他，无非也就是两个结果，继续陌路或意外地走近，但无论如何，她说出来了，至少不会再像作贼那样整天怀里揣着不安了。要么不成——这个可能性基本是百分百，那还是现在这样的陌生人的状态，那她下学期直接就转班，不再和他一个班，眼不见，慢慢地自然会放下；或者他很快就会有正牌女友，那么她也就自然地死心了。而要么是成了，不要求成为多亲密的关系，就是可以好好说说话的普通朋友、关系一般的同学，那也好过现在的状态。所以，权衡之下，她决定了，就是要把情况都说出来，不要再憋在心里了。

所以有了这个故事的出笼。

所以麻烦他做个不情之请，就是：要是他愿意和她走近那么请他某日的某时到民族桥头的街心公园靠源江河的那棵古榕树下一见，她会在那里等着，风雨无阻；而要是他不来，她也就明白了，还保证日后也不会打扰他，并且会收心转班好好努力地学习，且勿介意还得以他为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