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曾经相对（1）

高敬鸿看到这样一封信是怎么样的心情！

开始看的时候，他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觉，仿佛回到了过去的某个时间，他手上拿的是带着某个女孩淡淡幽香的信纸，信纸携来的馨香让他的心境安宁，还夹着些许的甜蜜。毕竟，被人暗恋的感觉都是甜美的，神圣的，尤其暗恋你的人还是那么与众不同，让他自己也有种想亲近的意向，但是不知道怎么去走出第一步的、被同学老师都时时称道的美女同学。看到中间，他为女孩的细腻心思而动，还为她的用心感叹，还不时回想着她描绘的点滴是如何渗透在他的生活中，而他浑然不觉！他不免惭愧。看到后来，看到她打算放弃，突然就觉得不舍。要是他没有按她约定的时间地点去见她，那么可能以后他再也见不到她了：那个带着淡然神情总是埋头写个不停的女孩，那个曾经天天看他踢球的女孩，那个总是兜路半城只为伴他一路回家的女孩……

他不知道是不知道的话说，他不知道的时候，自然什么都没有做；而现在知道了，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叫她再煎熬下去，尤其她不需要再转班。他还愿意和她做个朋友，哪怕就只是普通的同学那样的朋友：偶尔说说话，她敢来问他作业；谈谈天，他也可以去请教作文的构思技巧。这没有什么不好，对他没有什么妨碍，于她也应该是种轻松的解脱。

就这么想着，他就有点着急，预想着什么时候是见她的时间呢？不由得再去看她约定的时间。再认真一看，他就要跳起来！——原来那个时间就是当晚的9点！而他因为晚饭后才整理书籍耽误了时间，再看这近万字的长信也费了个多小时，现在已经10点了！

去？还是不去？

他开始手心出汗，头脑发胀。

这个时间了，这么晚了，她一个人不可能还等在那里。那边比较偏僻，散步纳凉的人们早都走光了，她肯定也走了的，就不去了吧，去了也没个人影了。而如果不去的话，那这个机会就没有了，以后还能怎么补呢？还有没有机会呢？没有的话，她就以为他是不会去见她的，不给她机会的，但是这个显然不是他的本意。无论如何应该去看看！但是这个时间才去，她还在吗？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就算他飞车过去，也得好几分钟，她不会早走了吗？……

这时铺面那传来高妈妈催看电视的弟弟去洗澡的声音说马上要关门了还不去洗澡什么的。高敬鸿一愣：对呀，马上要关店门了，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于是他二话没说，拿了单车钥匙就往外跑。高妈妈见了就喊他说马上要关店门了他还要去哪里。他一边急急地开车锁一边回应说去见下同学。高妈妈就说关门都还没有回来的话就不给他开的咯。他习以为常，就说关吧，然后上车就飞了。

幸好他去了，那个执着的身影还坐在古老的榕树下，孤零零地，痴痴地看着倒映着两岸稀疏灯火的江面默默流泪。

——也或者是不幸，所以才开启了之后几年他的灰暗生活之路。

他远远就看见了她的身影，开始还不确信，在树根下面下了车定睛再看才确认是她无误。他停好车，慢慢地向她走去，轻轻地带着点疑问的口气叫唤她的名字。

她听到叫声才抬头看来，但是好像没有什么表示——他都习惯了她的那种骨子里透出的冷淡。直到他走到她跟前，她却突然一跃而起，一头向他扑过来，“哇”地一声大哭开了。他下意识地就接住冲过来的身影，还被她这么一撞，后退几步，背靠在栏杆上才顿住，有点手脚无措地不知道怎么办。

周丽琪哭得稀里哗啦的，哭得撕心裂肺，哭得肝肠寸断。开始时只是山洪暴发一样地哭，好几分钟之后才稍稍收势，一边哭一边哽咽着埋怨他为什么那么晚才来，她都以为他不来了。

高敬鸿惭愧着让她一个人孤单地等了那么久，还被江风吹得全身发冷，不禁将她拥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给她温暖，一边也忍不住嗔怨：以为不来了你还一直等着干吗呢？身体都发凉了。

谁知周丽琪戚戚然地说：我又相信你会来的。

高敬鸿不能不心疼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孩，安抚着她说：幸好我是真的来了。并给她解释说不是故意这么晚的，是因为吃完饭才整理书堆，然后才看她的信，看完就已经这么晚了，还都是飞过来的——还特意笑着说：你的信写的这么长！

周丽琪破涕为笑，说：我都还嫌没有写尽我的心情呢。

高敬鸿就说：以后写吧，大把机会。

周丽琪重重地点头。

她点头的时候撞击到他的胸口。就这会，两人似乎才发现彼此靠得这么近，都有点尴尬，赶忙不自觉地一起松开。但是一退开，她又冷得要发抖，他不忍心，又把她拉回来，揽住：别扭什么呀。好好抱着，别冷坏了。

周丽琪就乖巧地双手环他的腰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胸口，耳朵贴着他的左胸，静静地呆着，好一阵之后才喃喃地说：这样的拥抱我做梦都想不到会有的！

高敬鸿也有点奇怪，自己也是第一次和女生靠的这样近，却一点紧张都没有，还很自然，还很享受，好像很熟悉很美妙的感觉。他忍不住给她兜了个底：我也是第一次和女孩子这样接近——我也是没有想象到这么快有这样的时候。

周丽琪就不好意思地笑了。

高敬鸿看着她笑自己也好笑，撇开头去，看到空无一人的江边，估计时间已经不早了，便紧紧她的双肩说时候不早了，送她回家去吧。

她也很乖顺地，就说好，然后就松开手，但是却抓了他一只手握着不放。高敬鸿好像是已经默认了她的意思，就由她握着，然后单手开车锁，单手推车，两人紧握着一对手在昏黄的路灯下慢慢悠悠地走。

她家很近，就在老政府广场附近靠江边这头的政府家属区里。因为她是走路来的，他就对她说虽然小城的治安还可以，但是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在路上走也还是要注意安全的。她笑着说其实她自己晚上是极少出来的，说要不是因为他，她从小到大晚上都是不出门的。

把她送到她家单元楼下，约好第二天下午到学校操场见面，她还依依不舍，想叫他上去坐会。可他看看时间已经近11点了，便不敢逗留，说要赶紧走了，否则待会不好叫门了。

她多问了他一句不是直接回家了吗？

他有点为难，但还是承认说家里这个时间已经关门了，叫不开的了；他不是回家，是准备到钟健家去借宿。

周丽琪知道钟健家从她家那去比回他家还远，过去得小半小时，等他过去难免人家已经上床了，怕他受累，便真诚地说：反正你要找地方借宿，要不就上我家好了。

高敬鸿万万不敢，说怎么好去你家呢，你父母看到了会怎么说。

她才说这几天她都是一个人在家，妈妈到广州去学习了，要去两周，前天才走的；爸爸出差，也要过几天才可以回来。

高敬鸿正犹豫时，她又说：你还没洗澡呢吧？那就上去就可以洗了，肯定在我家方便吧？你用我的房间，我睡我爸妈的就可以了——我还有好多东西要给你看呢，明天我还可以给你做好吃的早餐哦。见他还是没有答应又加重了语气说：走吧，我们都……别扭捏了，时间很晚了。

高敬鸿对她的生活也很好奇，是很想去看看她生活的环境；而且确实吧，两人的关系也突破了一般同学的界限，已经一步到位跨到纯洁的男女朋友那去了，再扭捏也没必要，所以他笑笑，便把车推进楼梯底下去锁好，随她一起上楼。

高敬鸿沉浸在回忆中，娓娓道来的语气越放越慢，到最后停了下来。

彭美珍知道还有下文，也不着急，静静地看着他，扭开一支矿泉水给他递过去。他接了，微微仰头喝了一大口。

彭美珍活动一下坐久了而有点僵的腰肢，见他看过来，便说：“活动活动——不过，到刚才为止，都还只是美好的爱情故事额。你们相爱了，那么自然，那么单纯，那么热烈！你们当天晚上就……”

高敬鸿摇头笑：“你真的想得太成熟了！”

“那怎么样？难道只是借住那么简单？”

“就是啊。回到她家已经很晚了，她安排我先去洗澡，给我找了她爸爸早年还瘦的时候穿的运动衣做睡衣，等我洗完澡后带我回到她房间，给我看她的书本相册什么的，又去找牙刷毛巾给我洗漱；她去洗澡出来之后给我道了晚安就回她父母房间睡觉去了。——之前在江边是有拥抱，但在她家反而什么都没做呢，也可能是我有点拘谨，毕竟是第一次到人家，而她也好像不太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