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雾霾之后（2）

高敬鸿嗯了一声，像小孩那样把头往她怀里拱了拱，喃喃地说：“不管才多久，就是想要你。”

女人就没多说什么，把他的头摁在怀里抱住。

好一会，高敬鸿说：“我大姑姑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彭美珍轻轻嗯了一声。

“老人的想法，你别在意。就算我真的离了，怎么轮得到她外甥女呢对吧？我这么抢手，早都有人接盘咯。”

彭美珍被他逗笑了，“谁早都接你盘了！”两人笑一会，她正色了一些，甚至带点沉重，“我想问你个问题。”

高敬鸿把头稍稍抬高点看着她的下巴等着，“你说。”

“你会——真的离婚吗？”

高敬鸿一愣，他还真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地问。

看他的表情，彭美珍没觉得是他在唐塞，倒是觉得是自己太唐突了，赶忙解释：“我，不是要逼你——你懂我的意思的？我一早知道我们——我……”说着不自觉就开始急剧地摆手，想要拂开这个已经问出口但是觉得很愚蠢的问题。

高敬鸿轻轻抓住她的手握住，“别紧张，我没怪你。”他调整了一下睡姿，侧卧着，头放到枕头上，认真地看着女人，“我是该考虑这个问题了。我之前一直在逃避。怎么说呢？我其实偶尔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没有什么结果。”他也觉得十分的为难，“和张梓虹这样的婚姻，确实不正常。姑姑他们是不知道实际情况，要是知道了的话，以他们对我的疼爱他们肯定早要我离了。用我大姑姑的话说就是这样的女人算什么女人！但是我是很清楚张梓虹的性格人品的。这几年，私下里和我在一起，她是很放心的。她认准了我不会走开，不会离开她，所以很安心，玩得也很心安理得；当然也确实要承认，她比婚前是要节制多了，这也是她做出的努力，也是她认为自己该担的责任，她也很尽力地去做了。这些，对于处在她那样环境的人，她做的不算少。当然，从一个妻子的角度去衡量那自然不够，远远不够。——我都知道这些，而且我还很踏实地明知道这样还和她一起过了这几年，没有去想过分开的事情。但是现在，不一样的，是有了你，你让我知道了我以前过的所谓婚姻生活是多么的残缺！一对比，就这么明显了。——是到了我该反思一下那样的生活要不要继续下去的时间了。

“就像哲学上讲的量变达成质变的道理。就算没有你的出现，时间更长点，这样的生活势必也会叫我认识到不可能继续下去的，所以你不用自责。不是因为你使我的婚姻没法继续，而是这样的生活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我或者还应该要感谢你，是你把我从这样的生活沼泽中打捞出来，过上正常的人间生活。”看到女人眉头放开，他又略略调整了下姿势，“不过，我也能想象得到要是我提出分手张梓虹会怎样震惊，甚至会受伤——如果她对我的感情没变的话。不过呢，半年来我们基本都没有什么联系，我也不清楚她现在的想法。10年我也提出过分手，她不肯，也很生气，还说出威胁的话——当然现在我不用怕她，假设不回深圳去的话，她拿我一点办法没有……”

“她威胁你什么呢？”彭美珍这个时候插话，八卦的成分不多，主要还是出于关爱，怕他因为感情受到伤害了。

“其实，对我个人也不算什么，主要是涉及到另外一个无辜的女孩。”

女人似乎懂了，点头，很聪明地不多追问。

高敬鸿诚挚地，“这个事情不能陡，要顺坡上，所以要给我时间。我会跟她商量分开的可能，她同意就一切都好办——只是，”突然话锋一转，转到女人身上，“你问这个话是准备好了的吗？”

彭美珍一下子没跟上：“准备好什么？”

“我自由了你就会和我光明地在一起！”

她有点黯然，“还要我怎么说呢？现在你不自由我还不是和你在一起。”

高敬鸿把弄她的手，笑笑，“话是这样说，但是还不一样。我自由之后，我们可以去登记，正式结婚，你把我光明正大地介绍给你的家人，让他们不用为你担心了；我们呢，就再生多一个我们自己的小孩，好不好？你要知道，有时候男人也是很脆弱的，他也是需要听到对方的承诺的。”

彭美珍便笑了，“我这样的承诺够不够？”

“好。那从今天开始，我要把这个事情当第一重要事情来做。肉，我说到会去做的，不是哄你！你也准备好跟我一起到深圳去？”

彭美珍本来还很沉溺其中的，听到后面这句话却突然受惊了，手都发僵。

“嗯？”高敬鸿不解，深深地看着她。

她为难地，开不了口，只是摇头，“我——”

“怎么了？”

彭美珍扁了扁嘴：“如果可以在一起，你还一定要回深圳去吗？”

高敬鸿的激情有那么一刻的冷却，似乎没有跟上她的节奏：“你的意思是不去深圳？你不能去吗？”

女人侧身双手缓缓掩面，无声地流泪了。高敬鸿不明就里，赶紧去掰她的手，一连叠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彭美珍别开脸，呜咽开来。

“这是为什么呢？”高敬鸿手脚没处放了，“如果不是要一起到深圳去生活，那我离婚不离有什么关系呢？你是什么意思啊？说话！”他有点急了，去扳过她的身子来。但是女人还是不能言。他更无底了，试探着，“你是不想去深圳，还是不想和我一起、走下去？”

彭美珍一把抓牢他的手，吞噎着说：“我当然想和你一起！想和你一辈子都一起，再不分开！但是，可以不可以不要去深圳？”

原来真的是这个原因！高敬鸿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说好。从他的意识里，他还真没有想过放弃回去深圳工作生活。不回去深圳？那就留在源江？他还没想过这层问题呢。

“阿鸿！”女人是恳切的语气，“我知道我有点自私了，我还是想请你不要回去深圳了，留下来，我们一起生活！和她都离婚了就不用回去了不是吗？回去你也是上个班，然后过现在这样的生活的话，就留在源江吧。这里你什么都有了的，除了工作。工作，我可以帮你！只要你乐意，我请你帮我打理我的资产，让它成为我们共同的财产！我们还可以一起经营园林宾馆，年前我就会盘下来重新装修，争取春节开张。你可以做出你的事业来的，我协助你！”看着男人迟疑的神色，她加重了一些语气，“好不好？你之前说你在张梓虹他们家的那个公司也只是做一个部门的负责人，也不是你很喜欢的工作，而在这里，你就做一把手，整个宾馆都交给你打理，好不好？怎么经营怎么安排都你说了算！上次去阿李家回的路上你说的那些，你但爱想做的你都尽管去做，好吗？或者你不想做宾馆，也可以做其他什么事情，像也投资办个学校，你就做校长去？或者别的什么，都可以的，我都会支持你的。”

高敬鸿多少有点动心。回去也不过是上班挣钱过生活，但是感情生活，这个女人一定不肯一起下去的话，就还只能是那么样——那个他之前也厌倦但是很无奈一直继续着的老样子；而留下呢，感情上有这个女人一起，自然是舒心惬意的，也可以照顾到家人亲戚们，而工作上也不会什么都做不成，说不准还可以做出点意想不到的成绩。但是这样的可能来得太突然，他一下子不可能即刻接受，虽然放眼了看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彭美珍是急切地想知道他的想法，忍不住催促，“可以吗？”

高敬鸿郑重地回复她：“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

彭美珍盯着他的脸，抹着泪点头：“当然，当然要考虑，我等你！你想好了再给我说。”说着又有点为自己的要求感到过头了的自责，“不急，你好好跟她说吧——我，是不是很过分啊？”

“为什么这样说自己？”

“我不想去深圳，却要你留下来。”

高敬鸿站在她的角度，真诚地说：“也算是比较正常的想法吧——只是，为什么一定不肯去深圳呢？”

女人认真地想了一下，说：“自从你上次说起后，我就认真想过，但是一想起要去那样的地方我就怕，一点底都没有。不怕你笑话，我没有多少文化，只有初中毕业，那去到那样的大城市，我知道我什么都做不了，就只能做个家庭妇女在家里照顾下你的生活了。我怕时间一长，我会落伍，会跟不上你的节奏，你会烦我的；毕竟那样的地方，是你们这样的有文化的人才可以待的。年轻的女人那么多，怕不出几年你就被别人抢走了，到时我们还是得分开，甚至还要带着怨恨。可是我，不想和你分开。哪怕命运机缘叫我们一定要分，那我也宁愿带着美好的念想和你告别，不要走到那一步，而心里永远都不分。”说着自己都摇头，“我是不是把你想得有点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