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雾霾之后（3）

高敬鸿听她了这么掏心掏肺地解释，释然地笑笑，“你把我抓牢了我还能跑到哪里去。这么几年，张梓虹基本放飞着我，我也没有跑掉。”

“所以我觉得，你对她还是有感情的，所以你才没有跑嘛。所以就算你们离了，我也怕某一天她回头来再把你抢回去呢？在深圳我哪里抢得过她哦。”

高敬鸿更笑开一些，“被我大姑姑骗到了啊，我真就那么抢手啊！”

“你自己不知道罢了，”女人羞涩地承认，顿了会继续说：“当然在源江就安全多了，这里也是我的地盘！”

听她的口气多少带着自豪，高敬鸿笑看着她：“你的地盘！”

“可不是啊！成长，生活，都在这里。这么多年！亲人，朋友，同事，全都在这里。不瞒你说，你上回提到说一起去深圳，我就开始考虑这些事情了。我能不能离开？要不要跟你走？结果想了之后我就有点怕，因为我发现我不可能离开。我离开源江就什么都不能做了，也什么都做不了；而且要离开一直生活在身边的家人朋友，我很心慌啊。但是我又怕我不离开的话我们就——只有这么短时间的缘分——”说着还是摇头，苦恼地，“你答应考虑留下来，我很开心，真的！我知道你至少是在乎我的，所以你才会答应考虑。真的能留下来自然最好，那会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事情了，以后我就只需要每个初一十五到西云寺去烧香礼拜感谢菩萨，什么都不多想了，”说着就很神往，脸颊放光，但是才一瞬又浮起暗淡的神色，“当然，这是我想的，对我就是很美好的事情，对你可能不是那么好。所以，你按你的想法走，要是留不了，还是要回去，我也——就那样了，反正你没有出现我也是这样过来的；而事实上，老天还给我了这几个月可以和你在一起呢，我已经很满足了。”

对于这样可以算是没有过分奢求的善良女人，高敬鸿之前有动心，现在是越来越倾心。如果说之前没有怎么认真想过去留的问题，那么从今晚之后他是真的开始慎重地去考虑了。其实也似乎不用考虑，他的心倾向哪边他一早都清楚了的。

他一早就爱上了过这样的家庭生活，一早就不想和这个女人再分开现在更是想都不想要和她分开的这个问题，而所想的只是回去深圳一起生活的可能。当然他也想，要是没有和张梓虹离婚而让彭美珍一起生活，张梓虹迟早会发现的，到时还不知道会怎么闹；或者不闹，相安无事，而自己能接受那样的生活多久？那样对彭美珍好不好呢？

或者离了，也让彭美珍下去一起生活，那样还能不能在美时上班是个疑问；既然要另外择业，那为什么非得回去深圳？彭美珍要离开这里是那么痛苦！她的孩子还在韶关，回来源江很近，要去深圳就那么远！她的事业，亲人朋友都在这边，不想去深圳也很正常，何况深圳对她那么遥远又陌生，她下去真的什么都干不成啊。

所以，想着和彭美珍一起生活，那么和张梓虹不离不是长久的办法；而既然是离，那回不回去深圳并不是问题，而从彭美珍的角度考虑，最好是不回去。

那么，好，离吧？留在源江和彭美珍好好生活。在源江，基本什么都是具备的。就只有工作的问题需要他去解决了，毕竟一个大男人不可能一直不去做事，毕竟目前在源江他是还没有真正地做什么工作；但是现在彭美珍提出了要帮忙解决了——她有实力帮助他立足，而他也有足够的能力把事业做起来。他相信这一点。

这样一来，留下来就没有多少问题了。仅仅就只有张梓虹的态度！只要她同意分开，那么分分钟，自己在源江的生活就会开始正式地正常起来：家庭也有，亲人朋友在身边，事业也逐步可以建立起来；天如自然是带在身边好，她习惯了这边的生活、环境，女人也视她如己出——当然要是张梓虹执意要带她下去那边受教育也没有不可，节假日可以回来度假；那边的教育质量比这边要好得多，甚至可以直接和国际接轨。大人都希望孩子能走得更好，这点不用怀疑做爸爸还是做妈妈的出发点，哪怕张梓虹那样的妈妈。只是张梓虹也会有她的原则，不知道在这件事情上她能不能做出让步，否则不知道会演化到怎么样的地步。

身边的女人，可能是把心里话都掏出来了，心里不藏事了，睡得特别安稳，但是高敬鸿脑子乱，不断地想厘清这些思路，所以没法入睡。

他能想到张梓虹接收到他发出的要分的信息会是怎么样的反应。除非她感情不在了，就会很平淡地说，好吧，那就分开吧。但凡她没有打算放手，那么只要一知道他有这个想法，她就会暴跳，就像当年他刚提出两人不适合她就即刻发飙一样。如果他不顾她的反对，坚持要分，那么她最终也会只能放手，因为他现在人不在她身边，她基本不可能像当年那样钳制他任何了。那么，她会伤心，痛苦，甚至以她的暴脾气和偶尔的冲动加不理智，还会做出点傻事来，当然过后会回复正常，各自开展各自桥归桥路归路的截然不同世界的生活。

只是，真的可以做到对她的痛苦无动于衷坚持下去达成自己想要的目的吗？反正10年那次就做不到。几年之后的今天可以吗？还是当时和王庆娟的感情还不够深不足以抵抗她被分离的痛苦？而现在彭美珍的魅力魄力会更有力量可以促使他坚决地离开？

记得有一次，天如刚送回来不久的一个周五晚上，都半夜了，她突然跑到他宿舍。他奇怪她怎么半夜跑来。她说是做了梦，梦见他走了，哭醒来，突然很想见他就跑来了。她当晚还不是在宿舍睡的，竟然睡衣都没换就跑来了。那个晚上他抱着她一刻都没松开。他似乎体会到了，原来这个不羁的女人骨子里对他是这般的依恋。那个周末他们还去了惠东她家海边别墅去度假，她几乎一直牵着他的手不肯放开，连洗澡都一起。她就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和爱人热恋那般地甜蜜，还聊起许多他过去所不知道的她经历的趣事窘事。

说没有感情，肯定也说不过去，否则就不会走下这几年来。

但是这样的感情，浓的时候实在太少，几年来这样依恋的时候就没有第二回。日子漫长啊，不可能光靠那一回两回的热情就可以坚持下去抵御持续不断的人世冷暖的。所以他终究会对别的女人动心，终究有想要过有味道一点的不一样的生活的念头，所以才会接彭美珍这个女人的招，才有了现在的考虑和分析。

他基本整夜都在想这些事情，后来终于睡着时天都差不多亮了。彭美珍醒来的时候他睡得正好，于是悄悄起床去忙了，没有叫醒他。等他一觉起来，太阳都老高了，一看手机，10点半！

他第一时间是伸手去摸索，但是哪里有女人，连她那半边的被子都早冷了。

想起家里天如和大姑姑，他赶忙给彭美珍去电话，谁知道彭美珍电话里大声地说：“我知道你去老同学聚会了，你大姑姑说了。——要回来午饭？好，我现在就准备做饭了。天如没什么事情，大姑姑和孩子们在这呢。你不用担心，整完你那边的事情再回来不急的。”

他知道肯定是大姑姑在一边她就故意这样说的，想想都不禁自己笑起来：这个聪明的女人！

刷牙洗脸的时候他不禁打量着这个女人的家，虽然她这段时间都很少回来住，但是物件仍然收拾得整整齐齐，上上下下井然不乱，窗明几净，一尘不染。想起阿李说这个女人给了他饱饭吃，大姑姑夸这个女人能干，二姑姑也说她人好、和气，要是张梓虹是这样子的他们都比较敢来。他听到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都可以心平气和，甚至是笑笑地接纳了，原来心底里是早倾向于接纳她的。

不过他还没有急于下结论，他还想听听一个人的意见，到时他会把事情的前后都跟她说，也会说出自己的想法，然后更多参考她的综合意见再说。

这个人就是三姑姑，明天她就上来了。

三姑姑虽然是长辈，但是只比他大不到10岁，小时候基本都是一起长大的，是家人也像是朋友。她读书也读到初中毕业，但是没有读下去了就和同龄人一起外出去打工，然后认识了同是古桥人的三姑丈，据说还是校友比她高几届，只是婚后也没有太多的门路，仍然是一起出去打工，前后生了两个孩子就都是拿回去给老人照顾，仍然出去打工！不过稍好点叫人欣慰的是，两人感情非常好，去打工也一直都是一起去同一个地方一起生活的，无论远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