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初闻花涕落

品香楼是豫州最著名的茶馆，每天来的人络绎不绝，两个风尘仆仆的行人在品香楼停下，把马拴好，满脸疲惫地走向茶楼，小二赶忙走上前来说：“哎呦，两位客官想喝点什么啊，看两位客官不像本地人，咱们品香楼可是豫州最著名的茶馆了，”“来一壶雨前龙井，再来一叠小菜，”其中一个胖的说道，“哎，好嘞，雨前龙井一壶，小菜一叠，两位客观稍等，茶马上就来，”小二吆喝完就退了下去，不一会茶就上来了，“两位客官，您要的雨前龙井，请慢用，”两个路人接过小二倒的茶，坐在桌位上细细品尝，就听到旁边有人在聊天。

仔细一听才听清，有一商人向几名书生说道：“你们知道吗？这璃府是豫州的大户人家，璃老爷名为璃正萧，平日里乐好善施，经常布粥接济城中的乞丐和前来逃荒的人，豫州上下都称赞璃老爷是菩萨心肠，璃老爷位居朝廷二品侍中郞，家境殷实，娶了个美貌贤惠的妻子，名唤赵莹儿，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璃老爷对妻子情深意重，也没有纳妾。一家和乐融融，只是美中不足的是璃夫人入门五年还无所出，这璃老爷也不怪罪，反而安慰夫人说是时机还未到，时机到了总会有的，”穿绿袍的书生打开一把折扇边扇边说道，“我看这璃老爷也真够大度的，”那商人又接着说道：“可不是吗，这璃老爷对夫人可真是好得没话说，可这璃老爷对夫人越好，这夫人就越过意不去，每天在府外施粥，上庙里去烧香祈福，就期盼着能为璃老爷开枝散叶，”另一个穿蓝色长袍的书生放下茶杯探头说道：“那这璃老爷为什么不娶个妾呢？”

那商人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哎，这璃老爷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想当年这璃老爷家里是一贫如洗，这赵莹儿在豫州大户人家的小姐，委身下嫁给璃老爷，在老家侍奉婆婆，等了璃老爷三年，三年后，这璃老爷果然高中了，回到豫州后，就担任了官员，璃老爷基于对夫人的愧疚，还有夫人之前对他救济的感激，和这三年来所受的苦的补偿，璃老爷表示终生不再娶妾，只娶赵莹儿一位夫人，且是明媒正娶。”

那几名书生听完后都感慨良久，只期盼着璃老爷一家可以早得贵子。这两个外乡人听完后低头沉思，恰巧小二端来小菜说道：“客官，您的小菜，”其中那名瘦一点的外乡人拉住小二说道：“小二哥，在下想向你打听一事，”这小二一听顿时乐了，“客官，这您可就真问对人了，这豫州城可还没有咱不知道的事，就是……”店小二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人笑了一下，掏出一锭碎银子扔给小二，说道：“小二哥，你可知道这璃府在何处啊？”小二欣喜地接过碎银子就揣在了怀里，把抹布往肩上一搭，说道：“嗨，客官，这豫州城谁人不知道璃府啊，您出门右拐，顺着这条街一直走，就能看到璃府的府门，不知两位客官去璃府有何要事啊？”

那人笑道：“我等进了豫州城之后，一路上都在听说这璃正萧璃老爷的光辉事迹，对这璃老爷很是敬仰，故我等想去拜访一番，”店小二一拍腿说道：“嗨，要说这璃老爷是最爱接待拜访的，这每天慕名来拜访的人也不少，只是客官您今天不凑巧，这璃老爷恐怕是要外出一段时间了，”那人一听，急忙问道：“不知这璃老爷要去往哪里，去多久呢，我们此番可是慕名专门要去拜访璃老爷的，这要是来了豫州还没见到，那真是一大遗憾啊，”这小二一听，说道：“呦，客官，那您这可真来得不巧了，这璃老爷呀听说这西域有一神医，包治百病，今一大早就已经带夫人出发去西域求神医了，但愿这璃老爷这次可以喜得贵子啊，”店小二说完就摇头晃脑地离开了，只剩下两人叹息不已。

再说这璃正萧早已备上马车和盘缠干粮之类，携带夫人去西域求医了，这些年来，璃正萧把能请的大夫都请了个遍，拜过捐助过的寺庙也不在少数，再加上每天施粥救济乞丐，在家里念经吃素，可这赵莹儿的肚子总也不见动静，本来已经不抱希望了，可突然听说西域有一位神医，不管是不是真的，璃正萧都要去尝试一番，颠簸数日，终于抵达西域。

璃正萧四处向人打听，终于找到了神医的住处，神医仔细查看了赵莹儿的情况，皱了皱眉眉没有说话，璃正萧看着神医的神情，心急地问道：“神医，我夫人到底是为何一直没有怀孕，”神医叹了口气说道：“夫人身体弱，再加上体质偏寒，气血不足，故而不易有孕，”“那可有医治之法？”璃正萧急忙问道，神医沉思许久，说道：“医治之法也不是没有，只是还缺几味药引，”“哪几味药引？”璃正萧问道，神医写了一张药方递给璃正萧，璃正萧看向这药方，其余的药物都是一些常见的药材，唯独其中几味药引比较奇特，需要城隍庙送子观音庙前香炉里的香灰，还有一滴童子尿和一滴新生婴儿的指间血，这些也都好找，可还有一味药引，是双生花的汁液，对于这闻所未闻的药引，这可让璃正萧犯了难。

璃正萧拜访完神医后就派人四处打听这双生花的下落，数日毫无音讯，就在璃正萧打算放弃回豫州时，突然听到马车下有人叫卖这奇花异草，璃正萧赶忙派人去打听，车夫打听到这人是专门倒卖奇花异草的，璃正萧询问了这奇花异草的出处，方得知西南角有座山崖，地势陡峭，很多奇花异草都长在那里。

璃正萧于是打算去西南角一探究竟，赵莹儿急忙劝阻道：“老爷，那里那么危险还是不要去了，大不了等我们回到豫州后，我替老爷寻几个漂亮姬妾，孩子总会有的，可命就一条啊，”璃正萧听了夫人的话立刻就不高兴了，呵斥道：“夫人，你说得这是什么话，我璃正萧怎会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就算不为了孩子，为了你的身体在，这西南角我也是要去定了，”璃正萧把夫人安顿在客栈，骑了一匹马就急忙赶去西南角的山崖了。

到了西南角果然看到了一座异常陡峭的山崖，璃正萧来时带了一条长长的麻绳，他把麻绳一端拴在了自己的腰上，另一端捆在了一棵粗壮的大树上，手里还拿了两把匕首，一切准备就绪后，璃正萧就小心翼翼地从山崖向下走，越向下看到的稀罕的珍贵花草就越多，璃正萧根据神医的描述，一直仔细地寻找双生花，璃正萧专心致志地寻找着，并没有注意脚下，突然一脚踩空了，璃正萧一下子就掉了下去，好在有绳子拴着他，等璃正萧睁开眼一看，发现自己恰巧挂在一枝树干上，璃正萧不得不感叹自己福大命大，而另一面也更下小心注意脚下，终于在一处陡崖边上，看见了一株尚未开花的双生花，璃正萧想起神医之前说过的话，这双生花只有在午夜才开发，呈血红色，极其妖艳美丽，但其开放时间极短，需尽快以木剑刺透其花瓣，把汁液滴入器皿中，只能用木剑，否则会破坏双生花的药性。

璃正萧看了一眼天色尚早，便找了一枝粗壮的树干倚住，准备歇息片刻，这一觉就到了午夜，璃正萧是被异常浓郁的花香呛到，才辗转醒来，抬头一看天都黑了，赶忙从怀中掏出两块火石一碰就蹦出来火花，随手折了一节树枝点亮，举着火把起身查看双生花，只见那双生花在黑夜中开得异常妖艳美丽，璃正萧从未见过如此迷人的花，就像黑夜中的一束跳动的火焰，但他没那么多时间欣赏，赶忙从怀中掏出木剑，刺向双生花的花瓣，然后掏出药瓶接住汁液，他看见这双生花花瓣流出的汁液就像一股股鲜血，不同的是这汁液自带着一股浓郁的香气，接好汁液，把瓶塞盖好，小心翼翼地把药瓶放回了怀中，接着又跳回了原来的树干上继续倚着，打算等天亮再走，璃正萧倚着树干一会儿就睡熟了，他没有察觉到，那株被他刺过的双生花滴出了黑色的汁液，然后就迅速颓败下去，不一会就消散了，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二天天刚亮璃正萧就赶紧启程回客栈，带了夫人和找到的药引去拜访神医，“神医，药引我都找齐了，这回可以医治我夫人的病了吧？”神医接过药材仔细端详了半天，朝璃正萧点了点头，回头拿起纸笔写着，写完后递给了璃正萧一张药方，并说：“这药方拿回去，按这上面的量抓药，每日服用三次，连服一个月夫人的病便可痊愈”璃正萧接过药方说道：“多谢神医，”说完朝神医鞠了一躬，便携带夫人赶回了客栈，收拾好东西连夜就赶回了豫州。

回府后璃正萧就派人去按药方抓药，并坚持亲自熬药，看着赵莹儿喝完药后，璃正萧急忙询问：“夫人，感觉如何，有没有什么不适？”赵莹儿摇了摇头，笑着说：“并没有什么不适，只感觉整个人身子都暖了起来，人也精神了不少，”璃正萧这才放下心来，每天按时给夫人熬药，夫人服完药后，气色果真日益红润起来，璃正萧看着心里也日益高兴。

一日清晨，赵莹儿起床后就感觉身子乏累，不知什么原因，最近总是也别容易乏累，吃东西也提不起来食欲，用早膳时还感觉恶心，璃正萧担心夫人身体，赶忙请了豫州最好的大夫来诊治，大夫诊断完后，沉吟良久，起身对璃正萧拱了拱手，高兴地说道：“恭喜璃正萧啊，恭喜，夫人这是有喜了，”璃正萧听完后不敢置信地说：“大夫，您说的可是真的，我夫人真的有喜啦？”大夫捋了捋胡子，笑着说道：“确实千真万确，令夫人是真的有喜了，只是夫人原本体质弱，后来经过调理虽有所缓解，但仍需多加注意，万不可感染风寒，待会老夫再给夫人开一剂安胎药，夫人只管安心修养即可，”璃正萧听完大夫说的话后，激动地上前握住夫人的手说道：“夫人，你都听到了，我们有孩子了，”赵莹儿也激动地热泪盈眶，璃正萧把夫人安顿好，亲自把大夫送出门，对大夫千恩万谢，还送了大夫一锭银子，随后派丫鬟拿着药方去抓药，整个璃府都因为这个新生命的到来而喜气洋洋。

一晃十月就过去了，眼看着赵莹儿就要临盆了，璃正萧紧张万分，索性早朝也告了病假不去上了，每天就待在家里陪夫人，事事都小心翼翼，下人们就打趣璃正萧这是“皇上不急太监急，”璃正萧也不生气，反而乐享其成，说道：“你们懂什么，这叫小心驶得万年船，就你们几个这毛手毛脚的，回头夫人有什么闪失，我唯你们是问，”连夫人都嗔斥璃正萧实在是太唠叨了，“相公，你不要一直像个“老嬷嬷”似的管教我，我自己一个人真的可以的，再说了，不是还有香菱吗？”香菱看夫人提到自己，赶忙凑上前扶过夫人，对璃正萧说道：“老爷，您就放心吧，夫人有我们就够了，”璃正萧看着赵莹儿对自己一副怨言的样子，只好不再多说，也稍放松了对赵莹儿的管制。

一日，璃正萧因公务需外出一趟，走之前对赵莹儿百般叮嘱，“夫人，这柿饼性寒，你本就惧寒，所以啊，这柿饼还是少吃为妙，”赵莹儿一面认真的听教，私下里又一面苦兮兮地看向丫鬟香菱，璃正萧转回头来看见赵莹儿对着丫头们挤眉弄眼，又板起了一张脸说道：“夫人……，”赵莹儿只好扬起笑脸又返回来受教，丫鬟们则偷笑着，璃正萧走之前还好好告诫了赵莹儿身边的丫鬟要小心服侍夫人，赵莹儿赶忙冲着璃正萧宽慰道：“老爷，我保证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也会好好照顾咱们的孩子的，”璃正萧看着赵莹儿可怜兮兮的小脸，也不忍心再责备，只盼望着自己能早些回来，璃正萧满腹心事地离开了。

赵莹儿在门口送走了璃正萧，就急冲冲的回房换衣服去了，好不容易偷得会儿清闲，她怎么可能乖乖待在家里呢？换好衣服后，她就带着香菱出府了，这一干侍卫和丫鬟们也只能干瞪着，璃老爷走之前的吩咐看来是起不了什么作用了，管家郑伯看着侍卫和丫鬟们都面面相觑，也只能叹了口气说道：“老爷啊，老爷，这夫人本就是家里的祖宗，现在还有了个小祖宗，这两大祖宗留给我们，您这不是为难老奴吗？”说着也只能叹了口气坐在门前等着夫人回来。

赵莹儿带了香菱坐着马车到了万佛寺，早就听说这里的菩萨十分灵验，赵莹儿此番前来，一为祈求孩子平平安安，二来也为璃正萧求一个护身符。赵莹儿走进寺庙门口，方丈朝她走来鞠了一躬说：“阿弥陀佛，女施主有礼，不知女施主可是来祈福的？”赵莹儿一见是方丈，赶忙鞠躬说道：“阿弥陀佛，方丈大师有礼，妾身正是来为腹中胎儿祈福的，”方丈把赵莹儿引到了菩萨前说道：“阿弥陀佛，女施主，老衲告退，”赵莹儿再鞠一躬说道：“阿弥陀佛，方丈慢走，”送走方丈后,香菱扶赵莹儿跪下后，就站在一边候着，赵莹儿为孩子抽了一签，签字掉到了地上，她拿起一看，下下签，签语是大凶之兆，赵莹儿顿时就慌了，赶忙叫香菱扶起她去求助方丈，方丈看了一眼签语，摇了摇头说道：“双生本同根，轮回亦缠绵，曼陀本无爱，奈何总情深，三生相纠缠，曲折历此生。夫人，那可想好了？这孩子生下来必定要遭受很多苦难，”赵莹儿哭得差点站不稳，香菱赶忙扶住她问道：“那大师，敢问可还有解救之法？”方丈只摇了摇头说道：“天机，不可泄露，”说完就走了。

赵莹儿出了寺庙就一直心事重重，连香菱呼唤她都没有听到，知道香菱摇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儿来，问道：“出什么事了，怎么马车不走了？”香菱一脸无奈地说道：“大雨冲塌了山路，把回去的路堵住了，马车现在没法走了，车夫去前面打探情况了，”“下雨了吗？”赵莹儿呆愣了一下问道，说着就打开了窗帘向外望去，外面果真下起了滂沱大雨，“刚刚出寺庙的时候就已经下起了雨，只是您太专注，没有发觉，”香菱说着把窗帘盖上，给赵莹儿披上了一件披风，“这天冷，夫人可要多多注意身体，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腹中的胎儿多着想啊，”赵莹儿听完这话，就一直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看着孩子就要出生了，可一想到今天在寺庙方丈说的话，她心里就一直不安。

就在赵莹儿愣神的时候，车夫冒雨回来了，香菱赶忙出去打听情况，车夫说：“这前面的整个路段都堵住了，马车是没法走了，而且这地还比较偏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要想回去只能步行着穿过这里了，”香菱一听立马急了：“那怎么可以，夫人现在身怀六甲，怎么受得了？”车夫一听也很为难：“可只有这一种办法回去了，”香菱继续和车夫争辩着：“肯定还有别的办法，你再想想，”就在他们争辩的空挡，赵莹儿已经率先下车步行了，等香菱发现，赶忙从马车里拿了一件披风给赵莹儿挡着，三人一路蹒跚着，天黑后总算是赶回了璃府。

郑伯一直在门口焦急地等着，看见赵莹儿她们终于回来了，赶紧上前迎接去，赵莹儿脸色发白，全身湿漉漉的，吓得郑伯赶忙上前去扶着：“哎呦，夫人哪，您总算是回来了，”“老爷呢？”赵莹儿虚弱的问道，“老爷见您没回来，已经带人亲自去找了，”赵莹儿正要回府，突然感觉自己肚子一阵剧痛，死死地抓着郑伯的够胳膊道：“快叫稳婆，我好想要生了，”说完就抱着肚子倒了下去，香菱和下人们赶忙扶住，郑伯吓了一大跳，急忙让下人去叫稳婆，还派人去找老爷，整个璃府乱成了一团。

等璃正萧回来的时候，稳婆已经在帮赵莹儿接生了，听着房里赵莹儿声嘶力竭的吼声，璃正萧就要冲进去，郑伯连忙拦住了璃正萧，“老爷，这产房不吉利，再说您进去也不方便啊，”“有什么不吉利的，你让开，”璃正萧一把推开郑伯就要往屋里冲，屋内突然传出了一生婴儿的哭声，璃正萧激动地冲进了房内，一进房内就感觉到了一阵异常，屋内的丫鬟们都在哭着，床上的赵莹儿也没了动静，稳婆抱着一个包裹着的婴儿向自己走来说道：“恭喜老爷，得了个千金，”璃正萧颤抖着手接过孩子，孩子的额头上有一块拇指大小的红色胎记，“夫人呢？夫人怎么样了？”璃正萧问道，香菱哭着向璃正萧说道：“老爷，夫人难产，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夫人让我们不要告诉您，要我们一定要保住孩子，结果夫人就……”璃正萧听后，整个人一下子坐到了地上，惹得怀中孩子也一并哭了起来，璃正萧看着怀中的孩子，一把抱住痛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