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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青梅竹马

作者:镜影寒潭 | 发布时间 | 2016-08-11 | 字数:2055

第三天,母亲才回来。

一进门她就一把抱住小晨玉,泪止不住地流,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得太大声,嘴里咕咕哝哝,泣不成声,小晨玉体会不到母亲伤痛欲绝,但她仍出于本能地抱住她,用小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柔声安慰着,“妈妈,别哭了,别把身体给哭坏了……”

可笑的是,母亲将女儿一个人丢在家里两天两夜,回来时却要为女儿所安慰,她的泪不是为晨玉而流,而是为她那个从此再未出现过的男人。

他抛弃了她们母子,从此销声匿迹,小晨玉记忆中对那个人本就模糊不清,这么一来,晨玉记不清父亲的模样也是理所应当的了。

当雪桂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荒唐时,她紧张兮兮地把晨玉从头看到脚,急切询问“孩子,你没饿着吧?有没有吃饭,啊?这几天苦了你了,妈妈也是没办法呀……”一连串的询问让晨玉无言以对,她只摇了摇头,嘟着嘴埋怨地看着雪桂,眼里晶莹。

雪桂发觉到她异样的眼神,那是疏远是陌生是不信任,她心中愧疚万分,跪下来摸着她的头,颤着嗓子说:“晨玉呀,你别恨妈妈,妈妈保证今后再也不离开你了……”突然发现她嘴角的水泡被戳破了,有脓汁流出来,她一边惊问道“孩子,你嘴上这伤是从哪儿弄的?”一边慌忙起身去柜子里翻找消炎去脓的药膏。

晨玉一听,脸上竟沉浸在快乐中,回忆着昨天的事,意犹未尽,兴高采烈地答道:“妈妈,昨天我和隔壁的单正哥哥一起吃了泥鳅,我太饿了,心急着吃泥鳅,不小心就把嘴给烫伤了,不过那泥鳅可好吃了,单正哥哥……”

说到后面晨玉的声音小了许多,她见母亲脸色铁青,动作都僵滞了,雪桂像听到什么不好的禁言一般,顿了半晌,突然又严厉起来,低头斥责:“晨玉,以后不准你和他玩!连说话也不准!以后见到他也给我躲开!总之,不准和他有任何来往!”

晨玉惊讶得睁大了眼睛,疑惑而又倔强地反问:“为什么呀?单哥哥可好了,他还帮我把烤熟的泥鳅吹凉呢,这里就他和我说话……”

“不准就是不准,小孩子别问那么多为什么!”雪桂突然暴怒起来,将烫伤膏丢在晨玉跟前,便转身走进房间,把房门“砰”地一关,不久从里面传来幽幽的哭泣。

晨玉不知道母亲为何生这么大的火,但不想让母亲伤心的她只好听从,尽管不知道原因。

可他几乎每天都来。

有时候送一些自己挖的红薯,或是山间带着露珠的野菜,偶尔会提着一条尚自活蹦乱跳的鲫鱼站在门外喊她的名字。

每到这时侯,她只能隔着母亲打开的一小条缝隙看到他被母亲拒绝后沮丧的右眼。有时她也会难过,觉得母亲太过苛刻严厉,将自己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拒之门外。

孤独难耐时,她无数次问她为什么,可回答她的不是母亲简短的敷衍,就是一片沉默。她一个人窝在被子里哭,把枕头都给哭湿了,自从父亲走后,她和母亲像是为村里隔离了一般,她也隐隐约约地知道她们为村里人瞧不起,可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只有母亲知道原因,而她宁愿一个人背负这些沉重。

朦胧中是这样一个童年,没有许多小孩子欢聚的嬉笑,没有共同分享的喜悦,没有像样的玩具,没有有趣的游戏,甚至连父母的关怀都成残缺,她孤身一人,画地为牢,与村里其他的孩子隔绝开来,他们也从不来探索她的世界,大人们都说要远离她和她母亲,于是在那些孩子的记忆中她是个异类,是个不能碰触的禁忌,只能远远地投以好奇与蔑视的目光。

可只有他不是这样,晨玉原本以为捡到了属于自己的阳光,可就连这抹微光也为母亲所遮蔽。

尽管寂寞孤独与她如影随形,却出人意料地没有扭曲她的本性,反而让她更加渴求温暖,也更加广开胸怀,久而久之,她能善意接纳所有的事物,不分贵贱,没有彼此,她可以卑微到泥土里,但也可以如春雨般润物无声,尖酸刻薄的语言让她学会隐忍,母亲严词厉色的斥责让她学会自律,而她却最珍视从他那儿学会的体贴与温柔。

想起来她自己都觉得好笑,白天在家里昏昏欲睡地帮着家务,一心却都放在晚上,嘴里应着母亲“遵规守纪”,等夜幕降临,母亲早早上床歇息之后,她在隔壁房间躺着假寐,等窗外响起蛙鸣或是狗吠,她便一翻身从床上跳下,推开窗户,轻巧地翻窗而去。

他站在窗外,见她出来,照例一脸阳光笑容,露出两排白得发亮的牙齿,抓过她的手两人便朝田野间跑去。

村里人们结束一天辛苦的劳作,早早吃完晚饭就上床休息了,这给她和他留出了充裕的时间。夏天他们躺在草垛上仰望星空,争论着那颗星星才最亮,直到夜风寒凉才依依不舍地道别,约好在梦中继续未完的争辩;冬天他们披着单薄的棉衣,手脚冻得麻木,又不敢生火,只好互相搓着手去林子里打弹弓玩,夜黑看不见他们就对着林子深处胡乱打一通,等第二天再去查看累累战果。

这样美好单纯的夜晚后来晨玉常常在梦中见到,像是与多年未见的好友重逢一般,顿时在梦中感动得泪流满面,醒来后心里却像被掏空了般的失落。

对于单正,她从来都是当做体贴温柔的大哥哥,在她伤心难过时能借用一下肩膀的存在,白天里在村民们的眼皮底下,他们只能形同陌路,有时会趁无人的时候快速地瞥对方一眼,眼中的含义只有对方知道。

可单正却从不把她当做妹妹,只有当他在田埂上看见她的时候,泥鳅才能从他这个“泥鳅克星”手中侥幸逃脱,一股浓烈的情愫在他心中酝酿膨胀,叫他无法自拔,不由自主地为她吹凉热腾腾的烤泥鳅,为她奋不顾身地献出自己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