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山中重逢

如果是她，当自己流落在世界的尽头，会这般不懈地追寻吗？

他要找到她，不管她的答案如何，自己也要将自己这份心意证明，哪怕她对他的无能恨之入骨。

阳光变幻着斑驳的树影，像是在无声地嘲笑他。这时从一团浓荫中走下一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他赤着上身，身上的伤口显然用草药敷过，残留着干涸后的绿色痕迹，他一脸沮丧，身后拖着一个蛇皮袋子，里面的东西撞击得喀啦作响，他远远地望了单正一眼，被他的憔悴吓了一跳，心中忐忑，远远地隔着准备快步从他身边经过。

怎料单正径直朝他幽灵般移了过来，他心里一惊，略一迟疑，便被他拦住。

“你干什么？”他紧张戒备。

单正的气声更是让他惊得不轻，“你有没有见到过一个浑身是伤的女孩？”

他条件反射般立马摇了摇头，“没有。”

单正又再一次被抛入失望的深渊，他眼底一沉，继续朝山上走去。

晨玉低头走在山间，四周是完全陌生的环境，她知道自己早已迷路，连找到下山的路都希望渺茫。

“真是！竟然不管我死活自己一个人偷偷溜了，从没见过这么冷血的人！哼！早知道就一晚上不睡觉盯着他！”晨玉气得鼓起两腮，一路上不住地咒骂，骂着骂着便口便渴了。

不知在林子里走了有多久，她已昏昏欲睡，口渴难耐，模模糊糊听到水流的声音，她本能地循声而去，来到了一处浅沟，两边长满了碧绿的草叶，与四周截然不同，底部潺潺的流着一条小溪，她兴奋得双眼射出精光，赶紧爬下去喝水。

不一会儿便将肚子撑得饱饱的，山里的泉水甘冽清凉，让她神清气爽。晨玉刚想痛痛快快洗个脸，水流却忽地变小了，她奇怪地抬头朝上流看去，大吃一惊，不远处沟中倒着一个人，将泉水都给阻断了。

而那个人晨玉一眼便认了出来，竟是单正！

她愣了好几秒，心里一时百感交集，看着他浑身是伤，衣服上满是划破的口子，她说不出的心疼，赶紧奔过去将他扶坐起来，单正一脸惨白，毫无血色，双唇干裂，脸上满是泥污，身上有被雨淋湿又风干后留下的痕迹，她泪水夺眶而出，反复摇着他的脸，他才微微睁开眼睛，朦胧中看见晨玉，惊喜得一把将她紧紧抱住，无声泪流。

他呜咽着，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仿佛要夺去他的生命，“玉儿……我终于找到你了！……你没事吧……我说过要一直守护你的……玉儿……哥哥只希望你不要怪我……”说到后面他终于耗尽了力气，就这样抱着她昏厥过去。

晨玉却不住地骂他，“傻哥哥，我怎么会怪你呢，我知道你和叔叔都尽力了……是我连累了你们……”

单正醒来时是第二天中午，在山下一家农户家中。当时晨玉趴在他身上安睡，带着满足安详的笑意，眼角的泪痕早已干涸。望着她恬静妍秀的脸，他心里一动，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抚摸她的脸颊，这时她眼睛微微一颤，吓得他赶紧把手收了回来。

晨玉醒来，打了个哈欠，见单正苏醒，高兴得大叫，抱着他的手摇来摇去，她一高兴的时候总是这样。单正欣慰地笑了笑，不为自己尚存性命，而为她的平安无事。

最担心的事情总算没有发生，回去后也能向老爹交差了吧。

这家善良的夫妇从屋外走了进来，看到他醒了，也欣喜地笑了笑，那位大妈又转身从厨房端来了一碗药汤，晨玉见状赶紧过去接过来，连声道谢，大妈似乎很喜欢晨玉，盯着她看个不停，赞赏道：“你这个妹妹真是个好孩子，生得这么俊俏，又十分懂事，那天要不是她下山来喊人，你这个当哥哥的还不知要躺在那个山沟里不知多久啰！”

单正心中万分感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感激地望着晨玉，弄得她都不好意思了，“我哪里有大妈说得那么好，那时还是多亏了大妈和大叔你们，我和哥哥才能获救的！”

听到她在别人面前喊自己作哥哥，单正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在她心里只单单把自己当做哥哥吗？

大妈又和晨玉说了一些别的，直到晨玉坚持说给哥哥喂药要紧，大妈才恋恋不舍地出了门。

晨玉端着药碗坐在床边，一口口将药汤吹凉，一如当年他给她吹烤泥鳅一般，单正心中热血立时沸腾，血气上涌结果咳嗽起来，晨玉赶紧放下药碗，急言道：“真是不爱惜自己，以后可不准逞强了！真是叫人担心。”一边轻拍他的后背。

他突然觉得自己受的这点苦真是太值了。虽然身上伤口撕裂般的疼痛，但他却觉得从未有过的愉悦。

“以前总是被你照顾，这次终于轮到妹妹照顾哥哥了！我也不是派不上用场嘛！”晨玉说着一口口喂他喝药，动作轻柔和缓，生怕烫了他或是把药洒出来，单正一直柔情地盯着她的眼睛，可她却把注意力都放在喂他喝药上了。

窗外的阳光斜射进来，映着她柔顺的发丝发出光芒，微风拂动下，些许发丝撩到他脸上，轻柔似梦，她毫无修饰的脸庞出尘脱俗的清丽，仿若刚刚绽开的粉色芙蕖，在风中摇曳生姿。单正的呼吸都为之停止，定格在那个难忘的午后。

多少年后，当他与寂寞为邻时，会沉浸在那个瞬间，无法自拔。

单正不想太麻烦那对善良的夫妇，等自己可以下地走路了，便婉言拒绝了他们的好意，和晨玉一起踏上了归程。

那天村里人将晨玉带离村子，一心想着让她永远也无法回来，于是所选的路都是极为隐蔽的，途中也不知道拐了多少弯，以至于回来的时候他们都走了好多冤枉路，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回到村子。听村里人说单家父子出去寻找晨玉，他们不以为意，心想反正他们也不可能找到，那地方不仅山高路远，极为偏僻，据说还有野狼出没，就算找到了也只剩一堆白骨了吧。

可令他们万万想不到的是，单正竟带着晨玉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