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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牌坊惊魂

作者:村童闹学 | 发布时间 | 2016-08-16 | 字数:5000

三曾里在中共历史上是一个很重要的地方,根据当代历史研究的相关资料,1923年6月,中共三大召开之后,中央局机关秘密所在地就设在这里,并且在同一时期中共最高领导人曾经在这里居住过。不过当时是以开公司的名义住的,这种公司就是现在的国际货运报关公司,在当时称之为“关捐行”,在门口挂一块招牌,就算是开业了。

我和萧强误打误撞去的上官府就是三曾里的石库门式建筑,这个石库门是当时上海地区中西合璧的新兴建筑,用石头做门框,用乌漆厚木做门扇,所以称之为石库门。

我在萧强的扶持之下,迎着拥挤的车流和人流,一瘸一拐地跟着马车走了很久,最后总算在一幢从外表上看上去普通的石库门式两层楼房子门前停下了,只见石头门框上挂了一块显眼的匾额,上书“上官府”三个大字,看来这里应该是我们的目的地。门框下面挂着两只鲜红的灯笼,两只风铃偶尔在风中发出悦耳的叮当声。门口两只石狮子耍着绣球,似乎在欢迎进出的每一位客人。看得出,这里应该是一家殷实人家。

我还来不及仔细观察周围的一切,只听那女子一声“到了”,那马车夫立马将马车停下来,然后将刚才那只疯马牢牢的拴在门口的石柱旁边,却并不管车上的那些包裹,径直上前去敲门。

过了半晌,却不见有人来开门。我几乎有点支持不住了,就只好静静地靠在石狮子的旁边。萧蔷松开了我,问那女子道:“上官青小姐,我的伙伴受伤了,需要到医院去包扎处理,等会见到上官云家人之后,我们把事情交代完就走。”

“我叔叔和婶婶昨天坐船去香港了,只留下我和上官中留在这里看家,不过他有个女儿刚从国外回来,这个时候恐怕在书房看书,她可能没有听见我们的敲门声。”上官青答道。她用眼睛的余光瞟了瞟我和萧强,露出一丝鄙夷的神情,我不由心头涌起一丝不快。对萧强说道:“我直接告诉她得了,我也不想管闲事。”正要开口间,门吱呀的一声开了,只见一位打扮入时的妙龄女子机警的从门缝里伸出头来,看上去也是二十出头的样子,她先是看到我和萧强一眼,然后对上官青笑了笑道:“姐,你咋刚出门就回来了,莫非是还有东西没搬走?”

上官青笑道:“好妹妹,你别取笑我了。今儿个真是很不凑巧,刚出来牌坊的门口,这匹马突然就发了癫,将车上的包裹甩掉了几个。这倒还不打紧,糟糕的是把这位先生给弄伤了。”她用手指了指我,轻描淡写一番,好像没事人一般。

她的这番话差点让人肺都要气炸了,我想如果我不是好脾气,该会当面和她翻脸的,哪怕是旁边站着个人高马大的上官中我也不怕。既然这是上官云的女儿,那就直接告诉她父亲的死讯,然后直接走人得了,这个冷血的女人以后会遭到报应的。

很显然上官青看出了我的不快,她略带尴尬的对我笑了笑道:“先生,这是我妹妹上官红,有啥事就直接对她说算了,她和我们还有很多事呢!”

我的身子缓慢的离开石狮子阴冷的背,一只手轻轻的抚摸手背上的伤口,道:“上官小姐,你父亲上官云已经……已经遇难了……”我不好直接说她父亲被日本人挟持,然后被不明的枪手打死了,再者说的太仔细,我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会惹上很多麻烦的,尤其是会惹上巡捕房的麻烦。那些红头阿三是些没头没脑的人,只会欺负老实人,无权无势的人,前不久我就听说有一个人被他们活活的打死了。

“知道了,我父亲在哪里?”上官红听我说他父亲的死讯,却并不吃惊,甚至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这让我感到很疑惑。而站在旁边的上官青和上官中两人也是如此,他们似乎早就预知到了什么。

“你父亲……的遗体在特区法院的附近……那我的话已经带到了,就不再打搅你们了,再见!”我生平最讨厌冷血的人,而眼前这几位对他们最亲的人都是这么冷血已经让我出离愤怒了,我怕我等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做出一些不该有的举动来,恐怕会惹出更多的麻烦。

“那谢谢你们了!”上官红将门打开,人走了下来,拉住我的手被看了看,继续道:“真的很谢谢你,要不你们到我家里去坐一坐,等会我从楼上拿点紫药水下来给你涂抹伤口,要不然感染就麻烦了。”

除了萧强,我平生第三次被一个女子尤其是被一个陌生女子拉着手反复看,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道:“不用了,上官红小姐,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那就这样吧,我不打扰你们了,再说我要回去上班……”连上班都居然成了我的理由,心里不由得暗暗好笑。

上官青和上官中两个人像两个木头,毫无表情的看着我和上官红。尤其是那个上官中,眉宇之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气,我不由得在心里隐隐的感到一丝不安,就对萧强说道:“小妹(是我随便叫的),霍七哥今天要从乡下坐火轮船来看我们了,在信里约好是中午12点到,我们恐怕要提早一点到外滩的渡口去等他。霍七哥从来没有来过上海,我怕他会迷路,我们得现在赶过去。”

说完,我正要告辞。这时,门里面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只听见一个低沉的男声道:“哪里走?谁也别想离开,都给我进来。”听这口吻,连一丝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我心里不由得又开始七上八下起来,看来今天是凶多吉少,刚出虎穴,有入龙潭。

眨眼间的功夫,我和萧强就被十几个黑衣人所包围,他们手里各自拿着一把明晃晃的斧头,莫非他们就是在上海滩臭名卓著的斧头帮?看样子,他们应该不是刚才说话的那个人,果然当我再次朝门里面望去的时候,我的目光刚好和从里面跨出来的一位中年男子相对视。这个男子头顶一顶瓜皮帽,身穿红袍马褂,活脱脱一个账房先生的打扮。正在疑惑间,只听这个男子咳嗽一声,朝地上用力的吐了一口痰,对我说道:“刚才是谁说我死了,谁这么大胆?”

我不由得心里一沉,难道刚才看到的那个遇难的国人不是上官云?但是那工作证上的名字和照片上面的钢印是明明白白的,我不可能记错。不过眼前这个自称是上官云的中年男子,从外表上看去和金库管理者的职业形象较为相符,不过我确实搞不明白那个被打死的国人为什么会持有上官云的工作证?

于是,我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昨晚到现在的整个遭遇,对这个人讲了一遍。听完之后,他沉思片刻,对我做了个里面请的手势,我见一时半会没法脱身,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进了去。穿过前厅、后厅和左右两侧厢房,来到后面的院落,最后坐在一张巨大的八仙桌旁边,而周围的那些黑衣人却始终盯着我们,片刻不得松懈。

和外面的干净整洁的布置相比,这个院落倒是有点显得杂乱无章,因为这张巨大的八仙桌上摆满了大量的中文报刊,比如《新闻报》、《申报》、《新申报》、上海《民国日报》、天津《益世报》,以及外文报《密勒氏评论》,还有一些外国杂志,主要是共产国际的英、美、德、法各种文字的报刊。我感觉到这看上去和根本不像一户住家户,倒是很像一家杂货铺,甚至是像一家报馆也说不定。

正在疑惑之间,这个自称上官云的中年男子对周边的黑衣男子使了个眼色,那些人就很快退了下去。在这个院落只剩下我和萧强,还有他们三个人。

过了一会儿,女佣端上来茶杯给我们筛茶,紧张的气氛稍稍得到了缓解。我娴熟的拿起茶杯,在心里暗暗盘算这个自称上官云的中年男子的意图。心想自己的身上除了从死人身上搜到了那几百块大洋之外,就真的是一无所有了。万一他们真的要搜身,打死我也不会说出这几百块大洋的来历的。

不过我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当我喝完茶将茶杯放到八仙桌上的时候,中年男子开口说话了,只见他的脸上堆满了刻意做作的笑道:“两位,我刚才多有得罪,你们多多包涵。我这也是万不得已的,等一会你们就知道了。”

当我听到“万不得已”这几个字的时候,我的心里不由得一震,一种不祥的预感渐渐地涌上我的心头,我居然把眼前的这个人和那些开枪的杀手联系了起来,他会不会和那些杀手有关系?在事实弄清楚之前,我决定等他继续往下说,然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拿定主意,我对他拱了拱手道:“哪里哪里,上官云先生,既然您平安无事,这是最好不过的了。不过,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上官云先生……”

上官云一见我想请教他,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道:“小哥,你不要客气,我上官云也是很直爽的人,尽管我今天请你做客的方式不太地道。不过有什么疑问你尽管问,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说毕,他对旁边侍候的女佣摆摆手,命她退下。那女佣慌慌忙忙的退了出去,不再进来。

“这事可真是有点奇怪,让人想不通。我在半夜上遇到的枪杀案中,从那个被打死的中国人身上搜出的证件和您的名字一模一样,都是上官云。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蹊跷?”把我的想法非常直白的说出来,尽管有点啰里啰嗦的。

上官云好像早就料到我会这么问他,他笑了笑道:“在中国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不信你到户政局去查一查,和你同名同姓的肯定也有很多,你说对不对小哥?”

同名同姓的当然很多,我有点尴尬地耸了耸肩,道:“敢问上官云先生在哪里做事?”我心想同名同姓的固然很多,可是连做事营生都一样,那就真是太巧了。

“你说的不错,那张工作卡确实是我本人的,不过在一个月前就已经遗失了,至今都还没有找回来,我不知道什么原因怎么会落在那个人的手上。”上官宇有点无奈的说道。

“可是我看见证件的照片和您根本一点都不像,倒是很像那个死去的中国人的。”我还真是有点糊涂了,不过还想听他怎么说。

“小哥,你这就外行了吧,证件是可以更换的,但是钢印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够被模仿的。”上官云点了一支烟,轻描淡写地继续说道:“好了,我们没必要再继续纠缠证件的问题,我的证件确实遗失了,也许被捡到的人更换照片,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也不一定。”他娴熟地吐了一口巨大的烟圈,眼睛斜睨着我和萧强。

上官红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过来一支小小的药箱,她从药箱里面翻出一瓶药水,然后娴熟地掏出酒精棉球,将瓶盖打开后,将棉球沾满了药水在我的手背上轻轻的涂了起来,一丝清凉的感觉顿时传遍全身,我对她笑了笑,表达谢意。而上官青和上官中两个人一直在正襟危坐,像两只木偶,只是听我和上官云说话,并不曾插得半句。我手背上的伤全部是因他们而起,对他们真的是没好气,也并不理他们。

等我敷好药,上官云又继续说道:“我为今天早上牌坊门口的事,还得郑重的给你……你们道歉,我……我也是万不得已的,出此下策没想到把你们给卷进来,还把你的手臂给弄伤了。”

感觉他的话好生奇怪,什么叫万不得已?他和上官青两个人都说过万不得已的话,还说把我给卷进来。难道说上半夜发生的那一起枪杀日本浪人和两名骑摩托车的日本军人的事件是他们干的?也许我的理解有误,在牌坊门口只是那匹马突然发狂引来了巡捕房的人将我弄伤,他不会就是为这件事给我道歉的吧!尽管这件事确实应该给我道歉,可是没有必要用武力强迫进院子和他说话吧!

我突然间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看上去有点猥琐不堪,我下意识的看了看萧强,她靠近我坐在我的旁边,一声不吭地品着茶,而眼光却在四下打量着,看样子刚才的那些黑衣人把她吓坏了。不过刚才上官云的话,倒是让我进一步感到好奇,我问道:“上官云先生,您刚才说的万不得已的话,到底是在哪里万不得已呢!”

听我这样问,上官云皱了皱眉,笑道:“小哥,你应该是个做事马虎的人吧!难道你刚才进我的院子里面没有注意到些什么?”

听他这么说,我想起了刚才从三曾里牌坊门口到这里发生的一切,难道这是他们精心策划的一个局?让我或者我这种人自觉不自觉的踩进他们的圈套?可为什么是我?可是这究竟是个什么圈套?我却一点都想不明白。

上官云仿佛看透了我在想什么,他站起身来,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小哥,那个冒名顶替的使者到底是谁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对你也是一样。他只是一个牺牲品,而牺牲品除了做牺牲没有别的任何用途。”

上官云的话,使得我更加云里雾里,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了。我也站了起来,道:“上官云先生,我真的弄不明白你的意思,能不能给我直截了当说清楚一点,我也是个很直爽的人。俗话说,朋友之间有福共享,有难同当。我这个人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哪怕不是我的朋友,我也会路见不平。我来您府上的初衷,我想您也看到了……”我的意思是很清楚的,就是我既然敢于冒险前来向他的家人报噩耗,那肯定也是敢于应对任何未知的风险的,如果他们对我不怀好意的话,我也会同样对付他们。

上官云很显然听出了我话里有话,他略带尴尬的笑了笑道:“小哥,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是光是个好人,还远远不够,我还知道你是个对我和我们组织很有用的人。”

听到“组织”这两个字的时候,我感觉旁边萧强的耳朵差点竖了起来。偷偷的瞟了她一眼,只见她的脸稍稍有点潮红。我假装犯糊涂了,就一本正经地问道:“上官云先生,我只是申报印刷馆的一个很普通的排字工,一天到晚和那些方块字打交道,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别的能耐。我不知道能够帮你,以及对你的组织有什么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