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被开除了

我们用过餐很快就离开了，在经过一个小巷的入口时，只感觉耳后生风，从巷子里突然窜出来一个人，这个人一副国军散兵游勇的打扮，他手里拿了一把像烧火棍的步枪，嘴里叼着一只香烟，道：“老实点，把包给我！”萧强包里的枪，可惜她对枪很生疏，根本就来不及掏枪，更别说举枪自卫了。

我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将手提包给那个人，她这才不情愿地将那个包缓缓地递过去。那人接过包，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意识到这个包特别沉，就在他的注意力被吸引到这包的时候，我对准他的喉结狠狠的击打过去，那家伙顿时痛得蹲在地上，我乘机连忙夺过他的长枪，对着他的背就是一下，将枪抵着他脑门道：“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赶快把东西还给她，蹲下头靠墙，双手举起来，把东西扔掉！否则我要打死你！”那人万万没想到我出手这么快，他很不情愿的一一照做，然后乖乖的蹲在那里。

我一不做二不休，令萧强在他的口袋里摸来摸去，居然冒出了十几个大洋，看来他挺有钱的。然后我将那些大洋装在自己的口袋。对他喝了一声：“滚！以后别让老子见到你，要不然老子见一次打一次！”那家伙只好灰溜溜的跑了。我有点得意，这两天尽管没培训用枪耍棍，可是我无师自通。

我要萧强等我一会，找了个隐秘的地方将那只长枪藏好，做了个标记，以备不时之需，就出来继续和萧强往场子里赶。

在那个年代，像这种事情在上海可以说是随时随处可见，一点都不奇怪，别的我不敢肯定，有一点肯定就是说那家伙身上的那些钱，绝对是来路不正的。既然这样，我就干脆拿来用一点花一点，也未尝不可。

这样想着，我就心安理得了一些，有了钱，就可以干很多事情，当然也可以不干很多事情，比如在印刷厂干活。

“也不知道霍七这几天没看到他的两个老朋友，是不是快急死了？”我故意没话找话道。萧强撇了我一眼，道：“这个你倒不用自作多情，上官云他们都已经给印刷厂打过招呼了。我们可能不但不会被扣工钱，还有可能还会有其他的一些一想不到的收获呢。”我很不以为然，却又想不出话来说服她。

今天厂子里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忙碌，没受到战争阴霾的影响。就要到了，我捅了捅萧强，轻轻道：“我们回去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先回去报道上工再说。”

看厂门的老张见到我们，居然主动打了招呼，平时这家伙对厂里的工人爱理不理的。厂门左转就是排字间，一进排字间之后，我们顿时感觉里面的气氛有些不太正常。那霍七一看到我们，大惊失色，立马扔掉了手中的活铅字，正要开口说什么，却环顾四周又忍了回去。

他一声不吭，走到我的面前，朝我的胸口狠狠的擂了一拳，我没躲过，被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只听他压低声音语气中带骂道：“你他母亲的，这两天跑到哪里去了？可真的把我给急死了。老板经理到处找你，我也找不到你们。他发火了，看样子扣你的你们的工钱还算轻的，你们可能要被开除了。”

我一听急忙问道：“那没有人给打招呼？”我记得上官云在上官府答应帮我们应付的，我顿时觉得浑身都不好了。

霍七见我这么说，也是一愣道：“听你这么说，我好像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个人，不过他来不是帮你们的，是来帮倒忙的。”

“帮倒忙？”我大惑不解道。

“嗯。”霍七神色有些奇怪地点了点头，继续道：“那个人说他是中央银行的人，来厂里调查一个叫……也就是你……”

我更糊涂了，就嗔怪霍七道：“你不要吞吞吐吐，他到底调查我什么？”

“记得他来的时候，是带着巡捕来的，大概有十几个人。”霍七一说到巡捕顿时脸色大变。

萧强道：“那上官云长什么样子？”

霍七道：“我当时正在车间排字，那人也是从我身旁一闪而过，他们走得很快。至于样子么，那上官云看上去二十多岁，鼻子上架着一副近视镜……”

萧强听得不由得脸色一变，她走到我身边，压低声音道：“我怀疑，这个上官云和我们那天见到的不是一个人，上官府的上官云有四十多岁。哪怕就是化妆在白天看起来，年龄差距也不可能这么大的。其实，我觉得他说的倒是有点像个人……”

“像个人？不像人难道像个鬼？”我扶了扶自己鼻子上的近视镜道。

“确实像个鬼，是个刚死的鬼。你应该那天在法院门口没注意到，我在翻弄尸体的时候，就仔细地看了那个被打死的中国人的尸体，他的描述到时和那人有七八分像……”萧强道。

我真的被她的话弄糊涂了，我还和霍七将那具死尸抬到街边的，居然没注意到他的长相。一转念也对，我当时快被吓破了胆，看到死人哪里敢正视。

我又问霍七那个上官云的样子，更加肯定了我的判断，有一个危险的可能，那就是那晚那个被上官云称之为叛徒的人并没有被打死。可是没被打死就算了，那他是咋知道我，还找到我的厂子里来逮我的呢？

我越发百思不得其解。此时，门吱呀的打开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经理不知道什么时候驾到了，只见他摇头晃脑的来车间视察，一看到我就脸色顿时大变，也许他压根就没想到我还敢回来，他指指我道：“你们两个跟我来一下。”

我知道没有什么好事，就对萧强使了个颜色，跟着他到了他的办公室，只见他一屁股坐在转椅上，坐定之后连眼皮也不抬，就对我们开了腔：“厂里的规矩，我想你们应该很清楚的，我已经给你们讲了很多遍，不想再罗嗦了。这样吧，考虑到你们在这个厂已经算是老员工了，我还是要给你们一点必要补偿的。你们现在就领工钱，然后离开这里吧。我还有很多事情，现在很忙，没有太多功夫……你们好自为之吧。”

他的话音未落，只见帐房先生四眼狼拿了一本账本走了过来，给经理低头耳语一阵。这个账房先生姓郎，因为他戴一副眼镜，他这个人平时非常的小心眼，老是喜欢克扣我们工人，我们就叫他四眼狼。

被开除我不感到意外，但是对他们还格外开恩，给我还发一点工钱作为补偿。我很感到意外的，算是他们积了点阴德。

在这兵荒马乱的时间里，如果没有钱，可真的是万万不能的。我身上好歹也有几百块大洋还有一把枪，有枪又有钱，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事已至此，我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

当我走出经理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我不由的一阵茫然。这几年的除了有一点排字的经验，其他行业，还真的不知道该干什么。现在兵荒马乱的找工作不好找，做生意更不好做，做什么都是越走越窄，越走越死。

萧强倒是没事人一般，她打趣道：“你不是有了新工作了吗？”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说道：“你不是要去做搬运工了吗？国家金库的事情，这不刚好没事做，不是更合适吗？”我听她说的有道理，顿时心情又舒畅了很多，还真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当我们经过排字间的时候，看见霍七在那里目不转睛的做事，看着那些熟悉的方块铅字，我的心里涌起一丝不安，因为毕竟这些工作我已经干了好几年，尽管每个月的工钱只有二十来块大洋。可是和这些文字打交道，还是使我收获颇多，因为这几年我也读了很多书，也明白了很多道理。人只有明白道理，才能够做正经事，不明白道理，就没办法做事，甚至可能会干出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当然这并不是绝对的，自古以来哪怕是目不识丁的人，最终也会干出一番大事天大的事情来。当然有的是成功了，有的是失败了。失败的如陈胜吴广他们，本来是一些个屁都不是的文盲，但是造起反来可是毫不含糊，不过他们最后还是失败了。造反成功当了皇帝的，就有汉代的刘邦和明代的朱元璋，他们比陈胜吴广稍微强了一些，可能多认得几个字，但是也都是泥腿子出生，最后他们终于得到了江山，我们连行李都没要，找到那辆马车又再次经过上海特区法院，白天的上海特区法院人流车流非常的拥挤，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往日和平时期的那种安静祥和的氛围，也是乱哄哄吵吵嚷嚷的一片，到处是逃难的人群和乞讨的叫花子，我的心里一下子又沉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