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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第一次表白
尽管害怕,可是我的胆子大了一些,我倒不是害怕楼上有谁最终发现这个地下室,然后过来抓我们。而是说我和她之间的那种关系,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终于有了让我表达的机会。此情此景,孤男寡女的,在暧昧的白炽灯灯光的照耀下,我下决心要捅破最后那层窗户纸。
在这里暂时是属于我们两个的自在空间,没有任何打搅,我似乎找到了一个合适表白的场合,合适的时机,当然人也是合适的。
“你……我……”我转过身来,语无伦次地慢慢靠近萧强,道:“我想跟你……谈谈我对你……我跟你……的事。”我顿时恨不得狠狠的拿头去撞墙,扇自己几耳光才好,心头仿佛有千万匹草泥马奔驰而过。本来口齿不算伶俐,却也自信不笨的我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去表达我对她的爱意。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正要下嘴的狮子,就要张开血盆大口,却发现我的美餐是一只圆滚滚肉乎乎的,身上长满了倒刺的刺猬,闻了几下又不知该如何下口。
萧强一边躲,一边用手推开我,只觉得她呼吸加快,好像脸都红了,喃喃的说道:“别这样,人家不喜欢。”我一听,心里不由得一阵欣喜,看来这是有戏了,她似乎在等待着我向她勇敢的做出表白。
在男女婚恋方面,其实男人也有宝贵的第一次,不是指肉体上的,而是情犊初开的男孩第一次向他所爱慕的女孩表白,这种表白的勇气表面上很坚强,其实是很脆弱的,怕受到伤害,怕受到拒绝,就像狂风暴雨中的一盏蜡烛,很容易被吹灭。
而表白的冲动,在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就很容易被激发,这时男女彼此之间的感觉是非常真实的,不会彼此欺骗。当然,第一次过后,以后就难说了。也许有些男人每次表白都是很真诚的,可一转身就忘记了。“成熟”男人可以在同一时间可以非常“真诚”地向不同的女人做出爱的表白,这不是表白而是求欢。这是人的天性,从生物学的角度来看,是人类为了延续子孙在做优化选择呢。情场上简直就是个动物世界!
像我这种男人,生平对最爱慕的女生表白,这的确是一次非常奇妙的经历,多年之后想起仍让我心潮澎拜,难以忘怀。
我感觉我当时的嗓音开始颤抖,浑身似乎起了鸡皮疙瘩,我还是迈出了最后一步,慢慢的吞吞吐吐的对她说道:“萧强,萧强,我,我想说,我,我喜欢你,我想娶你……”我似乎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总之,我想怎么滴怎么滴。但是,在那种场合,这些许诺,始终冲不破现实的牢笼,就如同这间幽闭的地下室。娶你这种美好的愿望,随着希望的肥皂泡一只只无情的破灭,现实离愿望却是越来越遥远,以后可望而不可及,这顶多算是一种谎言,或者说是一种善意的谎言。
当我很费力气的含含糊糊的向她表白了我的意思,一个电影电视里面常见的镜头出现了,萧强刷的脸红了,脸上流露出害羞的表情。她转过身去,双手捂住脸,那娇小的肩头开始微微地发抖,我正茫然不知所措间,她猛地转过身来,在地下室的昏暗的灯光下,我看到了今生今世终生让人难忘的一幕,只见她脸上泛着欣喜的泪花,梨花带雨的样子。然后,跟我笑了笑道:“你真笨。”
我才知刚才自己的失态,这个表白算是失败了。我的心里真的好像是塞满了稻草,很不是个滋味。
她抹干自己的眼泪之后,又缓缓的抬头对我说道:“我其实很早就注意到你了,从咱进工厂的第一天起,因为我也是个孤儿,你也是被别人收养,同样的命运,让我们很容易有共同语言。你做事虽说有点毛毛糙糙,是急躁了一点,就像现在这样。但是人也还算勤快,人品也不赖,很有正义感。不过,我还不是很了解你,还没有看透你,要想看透一个人,也许要花很长的时间,很长很长,长到一辈子也看不透。可能也很短,短到一两件事就可以看出来。所以……我们先还是做个好朋友吧,这样免得彼此尴尬。”
我的感觉就如同在三伏天里暴晒,又突然被扔进了冰窖。她的话,让我无所适从,一时间不知道手脚放在哪里。我个人的感觉是,枪击事件发生之前,她似乎从来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直到最近她对我的看法才有了一点变化。我甚至感觉她更喜欢霍七一些,也或霍七跟她在一起,她会感觉更自在,更没有压力?看不懂,看不懂,我完全看不懂,我摇了摇头,在心里想道。
萧强似乎看懂了我的心思,她接下来说道:“既然你说了这番话,我就不再想瞒你了,霍七其实比你更早,向我表白了。他有好几次看电影,只带上我没有约上你,你应该还蒙在鼓里吧……”
听她这样说,不由得一愣,霍七这小子,连“嫂子”都敢抢?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人要脸树要皮,我正要做出发作的样子,就听萧强谈了一口气道:“当我知道你的身世之后,真是有一句话,说的是很有道理的,同病相怜。我们两个人都是来到这个世界上,却又被无情的抛弃了,各自找到了自己的临时归宿。你在教堂,而我被平民收养。可收养我的人,却因为一场野蛮的狂轰滥炸双双死于非命,我甚至连报恩的机会都没有,我……”她说到这里,眼圈都红了,再也说不下去。
是啊,我们都是一对苦命人,我们从小都失去了父母,从小都是由别人扶养长大,本来我们应该感恩的,可是由于,战争的破坏使得我们失去了抚养我们的亲人,阴阳两隔。
我的思绪被她拉到残酷的现实中来,心里也很不舒服,于是我就劝慰她道:“不要再难过了,生老病死,人生祸福,谁都没有办法。但是我们都是大人,过去的一切已经没有办法挽回,可我们要勇于担当,敢于承担。”我不知道从哪里想出来这么多充满了正气的话来。我这个人不太喜欢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尽管道理我都知道。
我终于话题一转,又回到了上面,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劝慰道:“走吧,我们下去吧,守在这里,反正又没有人开门。”两个人就顺到台阶,拾阶而下,又重新回到了最底层。
“我对你这样表白,其实是酝酿了很久,甚至比那萧强还要久些。我其实在很早之前,我就喜欢上你了,比那霍七要早很多……”
她听到我这样一说,不由得扑哧一笑说道:“你真嘴贱,别尽扯这些没用的话,我们还是想办法,逃出去吧!”说完她又说了我些很傻的话来,我想制止他,便趁机抓住她的手,然后却一直舍不得放开,就在握住手的那一瞬间,我感觉我的身体像触电一般,这种感觉,真的是太美妙了,不过这种感觉是转瞬即逝的,好时光总是那么短暂。
我们很快就意识到我们处于一个孤立无援的环境中,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而上官红他们却始终没有没有出现,我不由得又开始担忧起来,如果再这样耗下去,没有吃,没有喝的,我和萧强可能最终会被耗死在这里,若干年之后,要是有人重新打开这间地下室,说不定会发现两具紧紧抱在一起的干尸。一想到这里,我的心头不由得一紧。不过,理智很快就战胜了慌乱,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
我环顾四周,这间地下室基本上被他们搬空了,只剩下角落留下一堆碎纸屑和碎木条,应该是他们清理留下的垃圾。除此之外,别无一物。头顶上几盏昏黄的白炽灯,时明时暗的样子,似乎在一眨不眨的看着我们的笑话。
从垃圾堆里,找到了一根稍微粗一点的木条,回到入口处,决定去撬开木板。尽管我使了浑身的解数,可是那两块木门板,却始终纹丝不动,搞的我很是沮丧。萧强见状,也来帮忙,结果用力过猛,将那只木条给掰断了。
正在一筹莫展之间,猛然意识到自己处在一个幽闭空间,而我自小就很害怕这种地方,尽管我长大之后,就逐渐摆脱了这种心理状态,可是此时此刻,周围的一切又促成了我逐渐恢复到以前那种心理状态。
我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紧凑,心跳也骤然加快,手脚发抖,浑身开始出冷汗,小腿肚开始抽搐,感觉自己要昏厥过去。此时,我觉得周围安静极了,听到任何声响,我都感觉特别的烦躁和不安,哪怕是在地上,掉了一根绣花针,我也能够真切地感受得到它落地的声音如雷贯耳一般。我的脾气变得越来越焦躁,很容易失去理智。
我尽量的保持镇定,以免萧强担心。我蹲下身来,尽量放松自己,努力保持清醒的状态。萧强见我有些反常,就掏出手帕为我擦干额头上的冷汗,我的焦虑稍微减轻了一些。
人生第一次表白,被婉转拒绝。加上又被囚禁在这个不知深浅的幽闭空间,我的情绪又开始烦躁不安起来。就只好循着地下室空荡的墙边来回转悠,非但没有减轻我的焦虑,反而更加糟糕。我大喊一声,对着墙壁狠狠地砸了一拳,发出“咚咚”的声响,紧接着又有一阵回声,由近及远。我顿时大惊失色,回头招呼萧强,要她赶紧过来。
我要她贴着耳朵在墙面,我继续砸墙。结果她也发现了有点异常。我仔细看了看墙面掉落的石灰粉,又摸了摸表面被我刚砸过的地方,发现这面墙居然是木板铺成的。我又用手轻轻的敲击,发出的声音还是得到同样的判断。
当我在附近继续敲击的时候,感觉明显不一样,是敲打在实体墙面的感觉。我一下子来了精神,要萧强闪开点,我倒退几步,然后对准墙面猛冲,然后抬起脚来就是一下,之间那面被我踢到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凹坑。我见状大喜,又是连续几下,那面墙终于现了原形,之间一个人头大小的洞口露了出来。
我想里面不会是还有暗室吧,难道是一道夹墙?我把手凑近那洞口,用力地拍了几下,却听见明显的回响,这就越发激起我的好奇。我忍不住把头朝那个洞里四下张望,只见里面黑黢黢的,却什么也看不到,我有一点失望,只好把头又缩了回来,对萧强说道:“你身上有没有装洋火(火柴)?有的话就赶快给我。”
萧强瞪了我一眼道:“你说什么呀,我又不抽烟,我哪里有这个东西?”看来她也被这个洞口所吸引,不过又有点害怕过来看。
我只得想想别的办法,眼巴巴的看着这个洞口一筹莫展,要不我干脆再踢几脚?拿定主意,我又是几下,将那个洞口弄大了点,我的脚实在是受不了了,就只得停下来,扶助膝盖骨,一阵钻进的疼痛袭来,逼出一身冷汗。
萧强见状,将我扶好站定,一起凑到洞口,四下搜寻了几下,发现里面洞口附近不太宽敞,像是一条过道,上铺设有一层地板砖,全然和这地下室的水门汀(水泥)地面不一样,再远一些的地方却又是看不见。
我只得缩回头道:“你在这里守着,我想到这洞里面去看一下,看看里面有什么动静没有,也许这是一条逃生通道,找到出口,我们就能够顺利的出去了。”
我不死心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上,确定连一个火柴棍儿都没有。我彻底绝望了,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下室的水泥地上,两眼朝上一翻,眼巴巴的望着天花板,直瞅着那几只暗黄的白炽灯。
白炽灯?顿时我就有了主意,勉力地爬了起来,对萧强说道:“看到没有,我有办法了。”萧强没搞清楚我的意思,还在那里发愣,我就说道:“看到没有,那些碎纸屑,那灯……”我随手比划了个动作,她终于明白我的意思了,不过脸上又面露难色,因为那灯离地面差不多有两人高,我和她根本就够不着。
不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我和她从那堆垃圾里终于摸出几根棍子,然后想办法把它们给接起来,我小心翼翼地将接起来的这根长棍,凑到白炽灯的旁边,心里不由得掠过一丝小小的得意。萧强都双手紧紧地捂住嘴,看来也是又惊又喜。
我又连忙找了几张碎纸,将它们揉成一团,绑在棍子的一端,然后对萧强说道:“咱们轮流来,直到把火点燃,我再去找点纸过来,你先来吧。”说完我就把棍子交给她,然后自己继续寻找。
这些白炽灯看上去只有40瓦左右,如果是60瓦,甚至是100瓦以上,要把一张纸点燃,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不过,这40瓦的灯泡可能要过一会才会把纸点燃,那些纸燃烧很快,我得赶快再多找几张纸,让它们接着烧,直到把那根棍子点着为止,否则就有可能会前功尽弃。
很快我就找到了一大堆碎纸,然后用力的将它们揉成一团,和萧强又互换了一下,眼巴巴的看着棍子的另一头,我稍稍用力的将那些只贴着灯泡,却半天还是没有点着,连一丝青烟也没有冒出来,我有点着急了,连忙把棍子收回来一看,只见那些纸张约为有些潮湿。原来这地下室一年四季,水分比较多,很容易把这里面储存的物品受潮腐烂,而这些纸张也受到了影响,尽管不是很潮湿,可是要把它们点燃,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摆在我面前的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只能想办法把棍子点燃,再没有别的办法。我用手捏了捏那些纸,被灯泡烤得有些发烫,我顿时有了信心,就又将棍子举了起来,然后用力的抵住灯泡。大概过了十来分钟的时间,我和她换了两轮,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那些纸终于被燃了。
地下室的这对孤男寡女雀跃不已,我们想办法,又引燃了其它的纸,以保护火种。过了不大一会,终于将那根棍子给点了,紧接着就点着了一根。以防万一,我们把那些纸全部收集起来,拿在身边。
我正要将手头上的已经点燃的棍子伸进洞里张望,只听到萧强说道:“你不觉得,上官红在说谎吗?”
“什么说谎?”我有些疑惑不解地问。
“上海现在已经是一片孤岛,人要想出去,必须通过日本人的封锁线,如果没有特好的运气,要想出去可说是难于登天,不管是海上还是陆地,都被人家给封锁了。”萧强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