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载誉而归

意外么？太意外了，今年十七岁的岳千凝，已经是一品诰命夫人。这样的身份，在大金国屈指可数。于岳千凝来说，真的好像做梦。可她知道这是事实。

天已经昏暗，坐在轿子里的她，即使撩起轿帘往外看，街道两旁的景物亦是模糊，不过有一点她看得清清楚楚，那就是她身边的人。他们脸上的色彩，酒醉了一般的鲜艳，还有他们脚下的步伐，那样轻捷。就连抬着她的轿夫，他们的脚步也那样轻巧，她的重量仿佛成空。岳千凝知道，这一切都是源于她身份的改变。

她，冷凝竹，不，现在是岳千凝，只经历了人生短短的十几个春秋，却一次再一次的改变，连她自己都觉得变得太快。如此跌宕起伏的变化，始于小小年纪的她，今后漫长的岁月里还有什么变化，想想真叫她不敢去猜测。

岳千凝不知道此刻的她是什么心情，有一点她可以肯定的是，她虽然高兴却不敢过分，她明白乐极生悲的道理。出乎意料的事情，只能用心气平和的心态接受。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走回王府。

刚刚到了王府的大门口，就听得鞭炮齐鸣，震耳欲聋，更有鼓乐喧天，夹杂着人群欢呼的声音，“夫人回来了！”

“顺意夫人回府”……

仿佛朝廷大员到某一处巡查，当地官员摆出仪仗队迎接一样，怎么弄成这样？岳千凝微微皱眉她不想张扬，但明白一切都不是她想阻挡就阻挡的了的。

隔了轿帘，念真用愉悦的声音悄悄说道：“小姐，只怕府里所有的仆人都列队来迎接小姐了。”

岳千凝闭了闭眼睛没有回答。反正此刻她说话等于虚无。她也不想看见什么，任由轿子将她抬回月明院。

轿子停下，岳千凝搭着念真的手下了轿子。院子里红灯笼高高悬挂，常福和晓薇带了院子里所有的仆人跪迎我。他们的脸上都是兴奋的喜悦，比他们自己得到了皇上的封赏还高兴。

“恭喜夫人。”众人高高的呼声如同海啸。

“起来，都散开去，各自忙各自的去。”岳千凝说道。

“奴才（奴婢）遵命。”

众人答一声，声音洪亮的如同得到褒奖一样。

岳千凝迈步走往房间，感觉十分吃力。说实话，从半夜开始，神经一直紧紧的绷着不敢有丝毫松懈，此刻真觉得累了，浑身散架一般，连皮肉都松软成一团。

刚刚坐下，晓薇就将一盏茶捧到她面前，道：“夫人，先喝一盏茶提提精神吧。”

望着晓薇满脸晕红的笑意，岳千凝端起茶来，刚刚喝了一点点就感觉到这茶无论冷热还是味道都恰到好处，由不得整杯茶一下子滑到了腹内，如此饮茶好像我还是头一次，连念真都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岳千凝有些不好意思了，道：“晓薇，这一次你的茶泡的真好，什么时候泡茶的技艺提到这么高了？”

晓薇楞了一下，随即明白夫人是在夸奖她，忙道：“奴婢还是之前的泡茶方法呀。”

念真嗤笑一声，道：“小姐，你今日是渴了吧。”

晓薇意会，不满地看念真一眼：“夫人夸奖我呢，都给你搅合了。”

念真笑道：“是是是，我知道是夸你的。你看你多精明，连我们回府的时间都算的这么准确，以至于茶的冷热温度这么恰到好处。”

“你们不要在这里吵闹了，到外边屋里吵去。”岳千凝说道。

“是，夫人。”

她们一个个的倒是听话，转身都退了下去，包括念真。她们都很明白她今日的紧张和劳累，都聚在她的身边不肯散去不过是因为兴奋：她们的夫人转眼之间就成了诰命夫人。

岳千凝软软地靠在椅背上，刚才一杯茶下肚感觉腹内很舒服。今天的茶喝得这样舒服，和泡茶的技术无关，而是温度的合适，难得晓薇把握的这样好。

岳千凝闭上了眼睛，听见了她们在外屋唧唧喳喳说个不停。

“嗨嗨，淑晴姐姐，你都到皇宫去过了，快说说，皇宫里好看么？”晓薇询问。

淑晴道：“那是自然，皇宫呀，比咱们这王府气派多了。我才到王府的时候，感觉王府就和皇宫一样的好，今日才知道皇宫比王府更大更好。是吧，念真？”

念真笑着说道：“是啊，皇宫当然好了，不好怎么叫皇宫呢，咱们乡下的房子怎么就不叫皇宫呢。”

晓薇的口气中很是遗憾：“唉，下年夫人去的时候，我算一个，请夫人连我也带上。”

淑晴兴奋地笑道：“你知道么？在皇宫，咱们夫人可是出尽了风采。”

晓薇道：“我当然知道咱们夫人的美貌和舞蹈有多么好了，你快说说看，夫人在皇宫的情形。”

淑晴炫耀地说道：“你哪里知道，皇上那么多的嫔妃，就没有一个比得上我们夫人好看的，真的。夫人一上了演艺台，所有人的目光都直了呢，那么多的朝廷重臣，那么多的人，还有我们大金国最高权力的皇上，看到夫人都惊为天人，都以为夫人是天上仙客下凡。呵，皇帝的妃嫔没人和我们夫人一比……就是乌鸦跟凤凰在一起了呢。还有夫人的歌喉舞蹈，好的没法说。”

晓薇的口气里满是羡慕：“可惜我没看到。”

念真笑道：“你整天守着小姐，你什么没看到？”

晓薇反驳道：“我当然是看到夫人了，我是说我没有看到皇上的妃嫔呀，不知道她们和夫人相比差多少呀。”

“当然是差的远多了。”淑晴接着说道，“……我们夫人回眸一笑，皇上身边的那些嫔妃真的就好像秃尾巴鸡了呀，皇上脸上都挂不住了呢。皇后虽然贵为国母，然而她的容貌怎么比得过我们仪态万方的夫人？你是没看到，真的，皇后看到我们夫人脸色都变了。要不是我们夫人美丽，舞蹈再好……皇后能和夫人义结金兰么？”

岳千凝在房间坐着，但完全听得到她们的说话，听闻淑晴说到这里，她几乎吓一跳，急忙从椅子上坐起来，失口叫道：“淑晴！”

在短暂的寂静过后，是淑晴慌张的声音：“夫人。”

紧跟着淑晴走进来的，还有念真和晓薇。岳千凝的脸色难看，她们几个显然都很害怕，尤其是淑晴，脸色都苍白了。

岳千凝真想每个人给多嘴的她们一个巴掌，最终还是忍住了，她竭力用平静的声音说道：“淑晴，你去把常福找来，我有话说。”

“是，夫人。”淑晴诺诺答应着，退出去。

没有多长时间，常福进来了，他从容施礼道：“夫人，呼唤奴才有何吩咐？”

我平静说道：“常福，从我在这个院子里开始你就说这个院子里的管家，我们院子里的规矩你可知道么？”

常福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忙跪下道：“奴才知道，请……请夫人训示。”

岳千凝提起一口气又缓缓咽下，说道：“我原来是王府的六夫人，之后是庶夫人，如今是顺意夫人，你明白么？”

“……明白。”常福回答，显然是一头雾水。

岳千凝又严厉说道：“不管我是什么样的身份，我们院子里的规矩不变。尤其是今后，更要记住不可以仗势欺人，不可以嚣张跋扈，不可以狐假虎威，更不能招摇撞骗。现在我又再加一条：谦虚谨慎。今后若是发现有谁趾高气扬，也决不轻饶！”

常福忙道：“夫人训示，奴才明白了。”

岳千凝再次说道：“这些，不是给某人定的规矩，而是所有人都要遵守。一旦我发现有谁违反，严惩不贷！”

常福鸡啄米一般点头：“是是是，奴才明白。”

岳千凝这才点头说道：“好，怎么吩咐下人你都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夫人。奴才告退。”常福不明就里，逃一般退出去。

看到她如此，淑晴她们显然也惊呆了。而岳千凝，依然忍不住怒气，由不得喝一声：“淑晴！”

“夫……夫人……”淑晴浑身颤了一下，脸色越加苍白。

岳千凝说道：“方才我的话，你可听明白？”

淑晴忙施礼道：“奴婢听明白了。”

“你说，谦虚谨慎是什么意思？”岳千凝怒视着淑晴。

“是……”淑晴嚅嗫着，回答不出。

看她如此情形，岳千凝说道：“方才你和晓薇言说什么？你这叫谦虚谨慎么？”

“夫人！”淑晴慌忙跪下去，“夫人，奴婢口无遮拦，下次……不敢了。”

岳千凝生气道：“你还想要有下次？我一直以为你是谨慎的人，你又做了什么？就你方才的一席话，倘若给旁人听去，你可知道后果？你诽谤皇家，欺君之罪！”

淑晴的脸色一下惨白，她声音颤抖：“夫人……奴婢太高兴了，口……口无遮拦……请夫人赎罪。”

“自己掌嘴一百看下次还胡说不？”岳千凝怒道。

“夫人，”晓薇慌忙跪下，“夫人，要怪就怪奴婢，是奴婢要淑晴说的，淑晴一时高兴就口无遮拦，请夫人赎罪，夫人赎罪……”

念真惊讶道：“小姐，我们只是开玩笑……”

岳千凝严厉地看向念真：“开玩笑可以把脑袋开掉，你懂么？”

念真愣愣地看小姐，不知道相机就为这样一件小事何至于发这样的火儿，把所有喜悦的气氛都给破坏了。

岳千凝深深叹口气，道：“不是故意和我做对又是什么？我吩咐过不可以嘴碎，我话音落地你们就忘记也不是？淑晴，你进了一次皇宫有什么值得炫耀？皇后如何是你能议论的么？你说，你要我如何处罚你？”

淑晴没有想到岳千凝发这样的火，她也就说了几句夸张的话，夫人为什么要这样发火？也许是她不知道其中利害，想想也是害怕，低声道：“奴婢知错了，听凭夫人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