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神花
金堂县县学之中，此时一名须发洁白的老者正摇头摆脑的诵读着《尚书》，课堂上的众学子大部分正昏昏欲睡，唯有几人在私底下传阅着小纸条。
小纸条传到一名少年手中，少年展开一看，顿时喜上眉梢。少年名为张洛，正是县丞张甫臣的独子。
张洛向着传递纸条的同伴点了点头，便心不在焉的听着夫子念书。
晌午时分，沉闷的课程终于结束，张洛伙同四五名同学背着书囊，结伴走出金仙镇，不一时来到一座小山之旁，几人轻车熟路的钻进一个山洞。山洞乃是人工开凿，里面此时已经有着不下百名少年。
张洛摆了摆手，想驱散面前的烟雾，烟雾来自洞中的少年吞云吐雾所致。
蜀中雨水充沛，多阳光，自汉代以来从越郡引进一种名为“神花”的作物，“神花”能入药，能麻痹病人的感知，以减少痛苦。到了后来，世人渐渐发现“神花”的另一项妙用，那就是将其烘烤后制成烟膏，吸了“神花”为主材的水烟，让人有着飘飘入仙之感。魏晋时期，奢靡之风兴盛，玄学畅行，求仙也罢，享受也好，这“神花”成为了一种极为稀缺，却极为风靡的药材。曹魏当政期间有一名叫钱森的文士，一直对此麻痹世人神经的“神花”颇为痛恨，于是经过多番体验，系数“神花”流行的弊病。经多番奔走，联络世家大族向朝廷上书禁绝“神花”。适时虽在曹魏，但当权的却是司马昭，司马昭为了笼络世家大族，在全国推行禁花令。禁花令已经推行，确实得到了很大一部分世家大族的赞同，但仍有一部分世家大族看这“神花”能为其赚来暴利，所以依然在暗中进行种植。虽然上有禁令，下有灭花的举动，但依然还是很普遍。西蜀山高皇帝远，金堂县金仙镇就有三家烟馆，专门为吸食“神花”上瘾的瘾君子享用，以赚取暴利。
张洛不是第一次来“神仙洞”了，每次与同学结伴而来都让自己兴奋不已，每次都能感受到那种神仙般的感觉。
与张洛一道前来的是县中几个福户的公子，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又在同一间县学上课，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一起。
“张洛、崔洪，你们来了，来来来，这里刚进的上好的烟膏，一两银子一钱，很划得来的。”一名中年男子走了过来，此人乃是神仙洞的洞主赖三，薛霸的一条狗。
赖三自开创了神仙洞，专门吸引县中的少年前来吸食“神花”，很是好赚，比之镇上的三家烟馆还要赚钱。虽然烟馆在金仙镇可以存在，但金仙镇中有个惯例，就是少年人不得入内。所以神仙洞所作所为甚是遭人嫉恨，但由于薛霸的威名，却没有去告发。
几个人凑了一两银子，得到一钱神花烟膏，小心的分成几份，各自拿着早已准备好的水烟壶，夹着普通烟膏大吸特吸，一时间，众学子腾云驾雾，飘飘欲仙起来。
......
坐在县衙，身前站着三名衣衫破旧之人。陆成道：“大人，经过几番筛选，这三人是三千流民中书读得最多、有些本事的，特意给请了过来。”
李元斜靠在椅子上，缓缓打量着三人。左边一人名为周脾，虽身穿补丁衣衫，却很是整齐，眉宇间除了些许沧桑之感外，眼中精光闪闪，乃是来自汉中的一个落魄儒生。中间那人，身材矮小，五十岁左右年纪，不停的手摸颔下的山羊胡须，很奇怪的一个名字——黄风谷，以前是一家银号钱庄的管事，因为中饱私囊，被东家发觉，送到衙门治了罪，徒袭三千里到岭南，后来不知怎地流落到蜀中。右手边那人身材中等，面貌普通，是那种丢到人堆里也不出奇的老百姓，名为刘影，陆成之所以将此人请来，是因为刘影有一项专门技能，善养一种名为应雀的鸟禽，比那养信鸽还要难上十倍不止。
李元对着三人道：“你们三人都留下，黄风谷为账房先生，刘影专门养鸟，周脾另有安排。现在是每个月三十两的月银，至于以后的待遇再议。你们三人可有意见？”
周脾行出一步道：“请大人先预支一个月的俸禄，因为家中老母病重，有两余天没有用药了。”
李元道：“准了。”
其他二人皆没有异议，周脾从陆成手中取过三十两银子，连谢都没有谢一声，便急匆匆的夺门而去。
刘影被陆成带走，只留下黄风谷一人。
李元站起身道：“老黄，你的过去并不光彩，本官把你留下来管账是有很大风险的，你怎么说？”
黄风谷道：“嘿嘿，既然要用我，就不要怀疑我，实话告诉你，小偷小摸的纵然少不了，但我敢保证大人的每一笔钱的收支都会清清楚楚，而且还能让那些闲钱如滚雪球一般滚起来。”
李元闻言哈哈大笑，道：“你很坦白，本官就喜欢坦白的人，那你告诉我，怎么让我的闲钱滚起来啊？”
黄风谷道：“我已经来到金仙镇有个把月了，对于镇中的情形还是颇为了解的，现下有件事，大人只要用好自己手中的权利，就会得到极大回报，不知大人您敢不敢做？”
李元顿时来了兴趣道：“说说看。”
黄风谷道：“这镇中有三家烟馆，刚到镇上时，进去消遣过，里面的‘神花’烟竟被大摇大摆的售卖，这可是稀罕事啊。要知道朝廷一直在禁绝这种害人不浅的‘神花’的。”
李元点了点头道：“接着说！”
“只要大人拿到一封县令大人的手谕，将这烟馆查封，掌握罪证，一根藤摸下去，揪住不放，就能将背后老板弄得七晕八素，抄家都是轻的。”黄风谷在“抄家”二字上有些咬牙切齿。
李元凝视着这眼前这个小老头，心道：“你还真是歹毒得很呢。”嘴上说道：“这件事，本官会从长计议，你先下去吧，丑话说在前面，不管是小偷小摸也好还是中饱私囊也罢，在本官这里都过不了关，既然给了你月银俸禄，你就规矩些，不然的话，嘿嘿.....”
黄风谷只见李元单手往身前的柳木桌上轻轻一按，顿时一个深达寸许，冒着青烟的掌印出现在面前，眼中的惊惧之色变得浓郁异常。黄风谷走南闯北，什么世面没见过，但李元这一下却是闻所未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