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正是好算计

剑门古道位于秦岭南麓，崇山峻岭之中，藏匿着无数占山称王的盗匪以及来自异族的部落流民，异族部落以羯氐羌三族为主，其中以没有开化的羯人最为凶悍，羌人次之，氐人势力最弱。除了这三族流民，还有很多汉人山寨遍布在崇山之间，势力也颇为强悍，但是每每各自为战，没有异族那般团结，易被异族流民集中兵力各个击破。

剑门古道大小剑山共七十二峰，其中一处名为翠霞峰，翠霞峰上，数十间石屋绵延而立，颇有气象，中间一座高达数丈可以成为石殿的建筑之内，此时正有二人皱眉而坐。

其中一人名为蒋廉，正是翠霞峰翠霞寨的寨主，前蜀汉军中的一名步军小卒，因天赋异禀，身具大力，为人忠义，慢慢成为一个没有将校官衔的兵头，在邓艾灭蜀之时带着一众老伙计逃到了深山之中落草为寇起来。蒋廉经过几年的发展壮大，手底下汇集了三百余号人，盘踞着翠霞峰方圆数十里之地。

另外一人名为姜凯，乃是蒋廉的军师，原本是个破落的读书人，后来经过一些列的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了蒋廉的军师。

姜凯右手捏着颔下稀疏的胡须尖，沉吟不语。

蒋廉大马金刀的坐在对面，用左手手背不住的摩挲着下颔如钢丝一般的浓密短须，看了一眼对面白白净净的姜凯道：“军师，这石勒摆开这阵势，是摆明了要吞了我翠霞寨啊，虽然我们有险可守，但寨内粮草奇缺，只能支撑个两三天啊。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姜凯道：“为今之计，除了凭险据守，就是赶快外出搬救兵，所以我们只有分头行事了。”

蒋廉道：“军师所说的援兵莫非是指张钧那个老匹夫不成？”

姜凯闻言微微一笑道：“除了张钧，还有谁愿意趟这趟浑水？如今这七十二峰已经有四十八峰被石勒占了去，可谓是兵强马壮。我们这些汉人山寨之中都是一些只顾自扫门前雪的鼠目寸光之辈，也就是这张钧有几分见识。而且张钧与大王你是同乡，虽然每次几面都会互相讥讽几句，但从未兵戎相见过，所以我有把握说服张钧前来支援。”

蒋廉在听到姜凯将七十二峰中的汉人比作鼠辈，自己不禁对号入座起来，老脸不由得一红，不过经再三思量，还是接受了姜凯的建议。

姜凯接着道：“今晚我独自从后峰下山而去，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在三日后的凌晨定会赶回来，所以大王一定要撑到三日之后才行。”

蒋廉猛的站起身道：“不就是三天么，有什么大不了的？连这也做不到，还不如回家种地去哩。”随即眉头一皱道：“军师是说你一人独自前去？那岂不危险得紧？要不要再安排两个人跟着？”

姜凯一摆手道：“不必，我心中有数的很。”

......

是夜，姜凯在蒋廉亲送之下，抓住一头系在山巅古松上的树藤缓缓的从后峰坠了下去。刚一着地，只见两把明晃晃的大刀就劈了过来。

姜凯就地一滚，双手一手抓起一块岩石，瞬间投掷而去，力道强劲无比。只听道砰砰两声，袭击姜凯的两人连痛呼都没有来得及发出，皆是仰面倒地而亡。

看似文弱的姜凯缓缓走到倒地而亡的两人身前，看二人眉目确认是羯人无疑，便一脸凝重的转身而去。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密林之中。

深山密林之中，清冷的月光透过枝叶如乱箭般设在密林深处，一道犹如灵猴一般的身影穿梭其间，所过之处，片叶不沾身。当天色微明之时，姜凯披着一身露水缓缓出现在密林之外，面前是一条山石小路，径直通向一座巨峰——破天峰。

不过姜凯却没有直接上山，而是折道向南而去。到了晌午时分，来到一座小镇之上。小镇名为江阳镇，由羯人石勒控制的江阳镇中萧条异常，出了一些零星的汉人之外，大批羯人犹如鸠占鹊巢一般往来穿梭于镇中。

姜凯的目的地是镇中一处叫客如意的酒肆，不过此时显然不能轻而易举的进到镇中了，姜凯在镇一处小树林里等到天黑，才摸进了镇子里。

在客如意前门叩了两轻一重三下，不消片刻，大门被卸下一块门板，露出仅有一人可以通过的门缝。姜凯闪身进了店门，一名掌柜当即躬身叩拜下去，小声道：“恭迎堂主。”

姜凯摆了摆手，径直坐到一方圆桌之旁，道：“拿纸笔来。”

掌柜的马上起身到书案上取过纸笔铺在姜凯面前。姜凯右手提笔沾墨，在一张裁剪整齐的宣纸上写着：“蜀中可为，羯人可用。”八个字。

姜凯搁下笔，轻轻的在宣纸上吹了吹，等到字迹已干，叠好放入一个信封之内。

掌柜的立马提起蜡烛在信封口上滴下一滴蜡。姜凯从怀中取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印章，在滴蜡处稳稳按下，显出一只燕子，展翅欲飞。

姜凯将信封递予掌柜的道：“三日内送到诛仙镇总舵。”

掌柜的躬身接过，小心的收到怀中，摸了摸胸口，道：“堂主请放心，不会出什么纰漏的。”

姜凯道：“速去弄些吃食过来，本座一天没有进米粮了。”

掌柜立马转身出去，不一时，一壶酒，两斤牛肉，四个白面馒头送进屋里后，便退开了去。

姜凯酒足饭饱之后，一名犹如鹌鹑一般的清丽村姑被送到了屋内。

姜凯打量着这名女子，眉头顿时展开，起身上前一步，横抱起女子，随手扇灭烛火，向一方床榻走去。

......

竖日凌晨，姜凯出了江阳镇，径直望剑门卧牛山而去。卧牛山，羯人石勒的老巢。

卧牛山上，姜凯与石勒独处一间密室之中，不消半日便达成了一个协议。

出了卧牛山，姜凯再次出现在破天峰下。

......

破天峰与翠霞峰相距八十余里，必经之路上有一处峡谷，张钧正率领着千余人浩浩汤汤的趟过峡谷。一入谷中，两侧山崖之上喊声震天响起，滚石檑木犹如瀑布般砸向谷内的张钧队伍。

峡谷两端都是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关口，此时正被羯人牢牢守住，张钧在混乱中望见谷口中姜凯的身影，正与一名魁梧汉子有说有笑。魁梧汉子张钧自然识得，正是石勒。

张钧心下叫苦不迭，狠狠的向后冲杀而去。

半日时间，张钧倾巢而出的千余人马被斩杀殆尽。不过石勒和姜凯却是眉头紧皱，因为始终没有找到张钧的尸体。

翠霞峰上，蒋廉率领着各大小头目正奋力抵御羯人的进攻，滚石檑木夹着滔天气势之上而下的倾泻而下，又阻住了一波进攻。蒋廉依山远眺，自言自语道：“已经是第三日了，为何迟迟不见军师带人来援？莫非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正在此时，一名小头目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大呼不好。

蒋廉一声大吼道：“慌什么慌？怎么回事？”

小头目道：“不好了，不好了，小的看见军师和羯人并辔而来，已到山下了。”

蒋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脚踹开小头目，亲自爬上瞭望塔，极目远眺而去，看着姜凯从容的坐在一头骏马之上，施施然的笑望着山上，顿时犹如头顶上响起一个炸雷。

短暂的惊讶被满腔的愤怒所取代，满腔的愤怒瞬间转化为怨恨和异常的平静。

蒋廉转身下了瞭望塔，聚集二十余名大小头目道：“各位兄弟，我们被姜凯那厮给算计了，死守山门那是一个死，但却死的憋屈。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蒋廉决定南下而去，愿意和我一道离去的，现在就从山顶直通向山底的暗道而走，从此亡命天涯，不愿意离去的，可以现在下山投降，我不勉强大家。”

众头目纷纷表态愿意随蒋廉离去。

翠霞峰上浓烟滚滚，山寨已经被烧成残垣满地。山下的姜凯道：“石勒酋长，我们速去后峰吧，看样子蒋廉已经弃寨而去了。”

石勒笑道：“已经按照姜先生的意思在后峰埋伏了人手，谅他一个也跑不掉，哈哈哈。”

不一时，一名羯人匆匆而来，在石勒马前跪下道：“禀报大王，后峰不见一个人影。”

石勒的笑意顿时凝固在黑漆漆的面颊之上。

姜凯闻言也是一沉，纵马奔上翠霞峰，在一处石屋之下寻到一个深不见底的石洞。姜凯恶狠狠的道：“好你个蒋廉，居然和我还留了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