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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命运前夜(八)
将樊倚轮甩出阳台之外的布鲁诺是很风轻云淡没有错。可这不代表被甩出阳台外面的樊倚轮也很风轻云淡啊!樊倚轮瞧着上方的夜空和阳台栏杆不断远去,一边泪流满面一边不要命地大喊救命。
魅夜星云,皎月温柔,大厦身上刻印树影阑珊,耳边不断刮过呼啸晚风。樊倚轮觉得这一切是那么的美,真希望时间可以停在这一刻。
不停在这一刻就要死了好吗!
也好也好,今天是个大喜日子,樊家父子双亡啊,鼓掌啊鼓掌。不对,老爸是生死未卜,但是自己是死定了好吗!说有人可以接住我,这么高摔下来谁接得住啊!
樊倚轮慢慢地闭上双眼,等待自己一睁眼就可以看到死神叔叔。哎,不知死神叔叔长什么样子呢,突然之间感觉非常期待呢。樊倚轮发现一旦接受了自己死定了这种设定,不知道为什么就连可以看到死神叔叔这种事都觉得挺萌的了。
下一刻,樊倚轮突然就感到自身的失重感消失了,耳边风声不再,毫无征兆。大概是掉到地上了吧,好奇怪,为什么没有重击,为什么不疼的啊?讲道理,这么高摔下来应该脑浆四溅,肝脑涂地吧。
樊倚轮隐约感受到脚下的充实感,那种充实感还带着渗着夜冷的石头上飘起的冰凉。他猜到自己应该是被人救着了。可这个过程并没有肉体接触,也没有感到哪种类似于安全气囊的缓冲。
就好像一部电影的动作戛然而止,所有角色包括场景都停在了那一帧画面,而樊倚轮这个角色被人硬生生剪下,再摆正然后贴在那个场景的另一个位置一样。
“少爷,可以睁开眼睛啦。”
眼睑遮盖下的黑暗中,身旁突然传来的轻语让樊倚轮吓了一跳。樊倚轮悄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确踏踏实实地站在地面的青石砖之上。
“少爷,对不起,让你受惊了。”樊倚轮这才慢慢地抬头看准面前的人,那是位面目慈祥的老人,眯眯眼地平静地微笑着。老人身着一套深蓝色西服,衣领及袖口镶着金边,双手戴着白手套,白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一副贵族管家的模样。
“福......伯?”樊倚轮显然一惊。其实从楼上被甩下来时他一点都不担心,既然老师说了没问题,那就肯定没问题。可他好奇的是,救他的会是谁,会怎么救。他从来没有想过救他的会是他的管家福伯,还以为应该是老爸偷偷藏在府里的某些影子保镖呢。
死神什么的,可是从来也没有期待过他的脸长什么样啊......
下一秒樊倚轮就傻了眼。他突然发现他的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各种穿着黑夜紧身衣的人,不知是死是活。某几个可能还是被打飞了的,因为他们正挂在树枝上,被夜风吹得晃来晃去。
看起来好像是面前的福伯一阵拳脚风暴将这些刺客都秒杀的样子,就像秋风扫落叶那样。
嗯,樊倚轮开始有点怀疑他看到的是不是地狱。
“不是,你,你怎么接住我的啊?”樊倚轮抬抬头,向着楼顶上指手画脚,“我计过时间啊,那个点我应该还在楼层中间啊。是什么魔法?”
确实很奇怪,因为那个时候樊倚轮的确才落到中间楼层的位置,而且他并没有感受到任何身体接触。他不明白福伯是怎么接住他的。
“哈哈,我可不会什么魔法,”福伯淡淡地笑着,眯着眼对樊倚轮说,“另外,少爷,这个是秘密哦。”
秘密你个头,你会武功这事就是秘密了好吗,还在乎对我多爆一个秘密吗。樊倚轮低头看看手里那把袖珍手枪。话说这手枪真是装饰啊,有这种人在旁边,哪里需要用得上手枪啊。
樊倚轮抬头看着福伯若有所思。也是呢,既然老师可以是练家子,那咱家管家又为什么不可以是。
“那少爷我们走吧,府上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们处理呢。”福伯说。
“就这么走,不会有埋伏?”樊倚轮左瞧瞧右瞧瞧。
“哦,短时间内不会,都干掉了。”福伯解释道。某根树枝卡拉卡拉地断掉,上面挂着的刺客“噗”的一声掉到地面,见状,其它树枝赶紧在夜里随风摇曳来证明自己支持福伯的言论。
此时的樊府内部,正是忙得不可开交。但仅仅是忙,却丝毫不乱。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轨迹在楼阁间穿梭,从天空鸟瞰下来,会发现那一个个来回的人儿有秩序得像群蚂蚁,不慌不忙地处理着府上的事情。即使是迁府这样的大事。
“黎扬,你带人去清空老爷书房后的藏金库,机关是第二排书架的麒麟石像,扭石像左转。”
不知道有没有人试过这么有趣的事情呢。自己沿着原来的人生轨迹走了那么多年,看着那条轨迹上若隐若现的脚印,一步步地,不紧不缓地踏上去。无论这条轨迹是什么样子,或是繁华,或是空寂,或是光明磊磊,或是黯淡无色,即使你不知道那条轨迹通往哪里,你都觉得那样子的走法是最舒适的走法,是最有安全感的走法。
“兢,你负责少爷的机械库,将一号室的东西装进少爷的工具箱,二、三、四号室的装到车上。”
这条轨迹那么清晰,就算外面的世界多快乐,你也不想改道。许许多多人站在你的轨迹外,他们朝你招手劝使你逃离你的道路,他们朝你飞吻诱惑你叛离你的道路,他们朝你怒喝要你立即、马上脱离你的道路。你都抵抗住了。你觉得,本来享受着石路两旁花繁鸟语的你,忍受不了变轨后可能出现的万物凋谢,又或是,本来习惯了空荡荡的无人聆听,接受不了变轨后可能出现的、突如其来的镁光灯闪。
“龙戟,你负责地下室的所有物品,一件不漏。”
突然,不知道从来哪里飘出来的、自称是“命运”的路人甲,狠狠地扯着你的衣领,无视你的反抗,硬生生地把你拉到一条全新的道路上来。你看着这条全新的、完全背离了你的意愿的道路,感到无比彷徨。
“完成各自任务的,到这里更换行动代号。”
你用力地挣扎着,大声地向命运呼喊,说你要回到你原来的轨迹上去,并且死都不肯迈开一步。
“报道。”
“七叔,更换行动代号,白車。”
......
然而,命运只是淡淡地看着你,对你的反抗感到不屑,对你的彷徨感到可笑。
“报道。”
“三婶,更换行动代号,白仕。”
......
最后,命运看你挣扎了那么久都还不肯接受现实,无可奈何地告诉你。
“敖队,人都齐了,所有东西都准备完毕了。”
“不,还差一个。”
命运说:“这才是你原来的轨迹啊。”
“等等,福原乐那家伙回来了。”
“福管家,更换行动代号,白将。”樊府大门慢慢打开,推门的人边走进来边说。
那个穿着深蓝色管家服推开门,跨过门槛,他慢慢地将大门完全推开,露出身后的另一个人影。他慢慢地退到一侧,右手握拳抵在胸前,虎口向心,然后缓缓俯身,不卑不亢。
“樊家班永远与少爷同在!”院子里的所有人齐刷刷地喊,全在俯身行礼。
樊倚轮呆呆地看着这群家丁佣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所有人都整整齐齐地站在院子里,全都身着一件白色长服,上衣上刻着的“樊”字龙飞凤舞。好像在那一刹那,他们脱胎换骨,不再是那群在家照顾着他的吃喝拉撒的家丁佣人。他们的脸上不再是朦胧着安于生活的卑微,而是洋溢的非凡气宇。每个人都神采奕奕,眸里燃着某团仿佛沉睡了许多年的火焰。
那一刻,樊倚轮才明白,服侍照顾他这么多年的,全是一群沉睡着的狮子。
福伯慢慢地走过来,向樊倚轮伸出手,手上的白手套洁净无暇。
“少爷,你好,第一次见面,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