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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午时钟声(一)
“樊家班,象白棋组。这才是樊家班的真面目。”福伯扬手,向樊倚轮介绍,“而我,就是象白棋组组长,白将。”
樊倚轮被狠狠地震惊了。他看着这群白衣飘飘的人,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现实。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樊鸣堂的樊家班分成四副棋,一副黑棋,一副白棋,一副灰棋,一副紫棋。每一副棋,都存在着各自的意义。白棋象征利刃,灰棋象征盾牌,紫棋象征火枪,白灰紫三副棋守护着他们的国王——黑棋。
樊鸣堂就是依靠他的四副圣棋,手握长枪,臂抗盾牌,背负火枪,在世界这个航路乘风破浪,建造了属于自己的、不可撼动的王国。
可是没人见过那四副棋长什么样子,在王国安定下来之后,这四副棋更是成为了传说。人们只知道象黑棋组黑将是樊鸣堂,却不知道白灰紫三将何许人也。
现在,樊倚轮才发现,原来陪伴他十几年的、一直照顾他生活起居的这十六个人,居然是一把完整的樊家班利刃——象白旗组。
某种层面说,这真的是初次见面啊。
“我们一收到消息就已经着手准备迁府的事情了,现在一切都已经准备完毕了。”福伯指挥着,让各人回到自己的工作位置。
“......”
“少爷?”福伯走了几步,发现樊倚轮并没有跟上来,回过头见到他垂目不语。
“迁府,咱们能迁去哪里?”樊倚轮轻轻地说。
见到象白棋组的时候,樊倚轮的第一个反应是震惊,但猛地他想起了某个事实之后,他立刻被从心里涌起的疲倦淹没。
象白棋组一直在他身边,换句话说,父亲的那本应该握着长枪的手里,空荡荡了十几年。而就在今天,他的父亲在那个未知的敌人面前输得一败涂地,很有可能就是因为少了这把强有力的利剑。
“家主都没有了,我们能去哪!”樊倚轮低着头,继续说。他突然就觉得双腿非常沉重,那重力几乎把他拉扯得跪在地上。
他很恨自己,恨自己长不大。如果不是自己蜷在父亲的保护圈里,如果不是自己安于这种令人窒息的保护,如果他能成熟多那么一点,或许,或许父亲可以放心地收回利刃,或许这一切又不那么一样了。
“谁说家主死了?”福伯依旧是眯眯眼,嘴角扬着一丝令人看不明白的微笑。
樊倚轮惊喜地抬头,说:“难道,难道父亲没有,没有出事吗?”
福伯笑了笑,转过身去继续走,说:“也没有人说过家主没死。但我选择相信家主。如果家主那么容易就死,那么他就不会叫樊鸣堂了。”
这句话像盘冷水,泼灭了樊倚轮心里燃起的惊喜。但并没有浇灭他的希望。
“要知道,从前就根本没有什么敌人可以威迫家主四棋齐出。”福伯说,“就算现在也一样。所以少爷不必因为象白棋组缺席战场而感到内疚。”
“我......我只是,觉得自己太差劲了。”樊倚轮慢慢地说,越说觉得自己越没有力气,“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们现在应该会被父亲紧握在手里,给敌人最致命的一击吧。”
“噢?”福伯回过头,看着樊倚轮说,“我说过,没有什么可以逼迫四棋齐出,即使没有白棋,黑灰紫三棋也已经绰绰有余了......不对呢,准确来说,应该只有黑灰两棋。”
“再者,对于家主来说,任何东西,都比不上少爷你更重要。”福伯继续说。
樊倚轮没有留意到福伯的话里的隐意,只是被那句“任何东西都比不上你”轻轻地撩动心弦。是呢,如果不是这样,父亲也不会把全世界最锋利的刀刃留在他身边吧。
“家主一定会活着回来,无论阻碍他的是荆棘碎石还是岩浆寒冰。至少我相信,至少我们整一个象白棋组都相信。所以,请少爷你也一定要相信,相信家主的承诺,相信他会归来。现在,我们只需要换个地方等待。”
“而且,我说的迁府,是我们,不是你。”福伯顿了顿之后,又说。
“啊,什么意思?”樊倚轮不明所以。
“就在刚刚,我们接到了家主的密信,”福伯掏出一个机械木鸢,“是给少爷你的。”
樊倚轮好奇地接过那只木鸢。他对这只木鸢可一点都不陌生,因为那是他做的,很小的时候做的。这只木鸢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可以乘风而行,并且里面的机械枢纽可以转化风能,让木鸢可以在没有风的环境下也拥有动力。
那时的他,在做出这个木鸢后,兴冲冲地将它送给老爸,说以后就算爸爸出海也可以给我写写信啦。
这么些年过去了,机械技术也越来越发达,像这种机械木鸢都已经不知落后多少条街了。可,老爸还是选择用这种最落后、最不靠谱的方式把他要说的话送了回来。樊倚轮看着木鸢,觉得很温馨,心想,老爸你真是随便,有没有想过万一碰到万里无风的情况啊,那样,那样你可能连遗言都送不到了......
“少爷你还是赶紧打开看看吧,我们能逗留的时间不多了,估计帝国禁卫军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福伯说。
樊倚轮点点头,抠开木鸢肚子上的机关。木鸢的嘴一张,吐出一份用红缎子打结的小卷轴。那是张褐色的硬纸质卷轴,看起来不像是用来写信的纸张。
他一直在想,这种情况下老爸会写什么呢,会不会像那个梦里一样敞开心扉,向儿子诉诉深情。可是,对于樊倚轮来说,如果真的出现了那种情形,可能也就意味他爸......
樊倚轮解开那红缎子蝴蝶结,将卷轴打开。卷轴打开后,樊倚轮看着卷轴以及卷轴包裹着的东西,瞳孔慢慢地放大,眼里充满着又惊又不敢相信的表情。
这种感觉就好像你一直很喜欢某个失落的宝藏,而在这一刻,你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藏宝图。
最后,樊倚轮猛地合上卷轴,对福伯说:
“走,我们现在就走。”
“报,任务失败了。”
殷都皇殿中,一个黑衣人抱拳低头,向王座上的人汇报。
王座上的小皇帝战战兢兢,将眼光放在身旁那个披着暗金色披风的人身上,眼神惊慌。
“嗯,意料之中,本来就没有指望可以成功。”庞遣挥挥手,“你退下吧。”
等刺客们都退了出去之后,按捺不住的鹿远不禁上前问:“国师,难道就这样让樊倚轮跑了吗?”
“呵呵呵,鹿院长,你刚刚不还是不想樊倚轮死么,怎么现在这么着急啦?”庞遣淡淡地笑着。
“呃,这......”鹿远听到这话,尴尬得说不出话。
“鹿院长不必要为这种事尴尬闹心,除掉樊家是我们共同的愿望,只是我们之前惹不起。”庞遣说。
鹿远有点惊讶。庞遣一直都知道自己奈何不了樊家的事实,但他一直是拒绝去面对自己与樊家的差距。
但今天他居然承认了。
“樊家势力如此强大,樊倚轮身边没几个保镖什么的一点都不正常,难保樊倚轮身边还藏着几个象棋四组的人呢。”庞遣说,“我只是想从这件事中看出敌友。”
“貌似,唯一的一个敌人是你们机械学院的人呢。”庞遣盯着鹿远的眼睛继续说。
“国师请原谅,科技学院绝无反叛之心!”鹿远吓得腿一软,“那那那个布鲁诺......”
“怎么?”
鹿远一拍脑袋,猛地想起,“我记起了,布鲁诺是樊家保荐进来的。”
“那就难怪了,樊家的人。”庞遣点头。
“那,我们是不是要提防一下其他人,可能还会藏着这类人也不一定。”鹿远小心翼翼地说。
“那倒不用。”庞遣说。
庞遣慢慢地往大殿外走去,仰望着那片夜空,星烁,月圆。鹿远迟疑地跟了出去,看着庞遣的背影却吓了一跳。此刻,庞遣的背影完全没有了以往那种志在必得的骄傲,灰溜溜的像只决斗失败的老虎。
“其实,鹿院长你还是有疑问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为什么我会如此不谨慎地急着去与樊家撕烂脸?”庞遣说,声音里满是疲惫的气息。
“我......我是有这个疑问。”鹿远弱弱地说。
的确,在鹿远听说樊鸣堂的船队全灭的时候,他还是有点反对对樊家全面开战。因为,这个世上可不止一个樊家。
真正的那个樊家不在迪瓦特。迪瓦特的这个樊家仅仅是代表了樊鸣堂的樊家,自从樊鸣堂脱离了真正的樊家自立门户之后,世人也逐渐认可这个代表了世界首富的樊家。甚至慢慢地,大家似乎都产生这么个错觉,迪瓦特那个樊家才是真正的樊家。
虽说,两个樊家之间似乎有什么矛盾,而且从不来往。但在这种灭家的事情发生后,很难说,那个樊家会不会向这个樊家伸出援手。
最后,可别忘了,帝国禁卫军军长,帝国第一魔法骑士——樊征,樊鸣堂的大儿子。即使樊征发出过誓言,与樊鸣堂断绝父子关系,可这并不代表他与樊倚轮断绝了兄弟关系啊。
但即使存在这么多的阻力,但庞遣还是决定与樊家全面开战,可见庞遣的决心。
“还记得十多年前的那场碎元争夺战吗?”庞遣问。
“还记得。”鹿远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樊倚轮啊,可是个好东西......”庞遣突然咧开嘴笑,笑了一会又慢慢地收敛起来,“某些人让我抓住他。”
鹿远这下子明白了。庞遣那失去的骄傲,是因为,他发现压在他头上的远远不止樊鸣堂一个人。还有某些樊鸣堂的死对头,也远远比庞遣强了不止一丁点那么少。
鹿远转念去想另一个问题,樊倚轮与碎元争夺战,这两者的联系在于哪里。鹿远突然心里一噔,难道......
“报,樊家已经出发了。”这时匆匆走近的下人说,打断了鹿远的思考。
“多少个人?穿什么衣服?”庞遣问。
“包括樊倚轮在内,十七人。另十六人一律白袍。”
“哦,一整个象白棋组啊,那就麻烦啦。”庞遣的嘴里貌似冒出什么不得了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