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难逃一劫

静静地蹲在房外窗口底下，萧正峰的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他既想和孙妖妇把好事办了，又怕担责任面对可怕的结果。这个卢循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有心，早不来晚不来，偏这个时候过来，真他妈晦气，萧正峰心里恨恨的。

萧正峰贴着墙壁，侧耳倾听了一阵，房内是一阵云雨翻腾的声音。他默默地点了点头，低着身子，挪步沿着墙根慢慢地向院外走去。

翌日，辰时一刻，郡守府大堂，长生军各级将领齐聚一堂。孙恩坐在主位上，孙妹妹坐在孙恩侧旁下首，面色红润。众将分列两厢坐下，幢主、队主们分列左右，站在大堂外听事差遣。

“道主，我认为，现在我军取得会稽郡，形势一片大好。据报，吴国内史桓谦、临海太守王崇、义兴太守魏隐等已经弃城而逃，对这些城池，我们只要派一员上将率军镇守即可。我们现在应该集中优势兵力，攻取吴郡、吴兴、临海、永嘉、东阳、新安这六郡，等这六郡到手，三吴就尽是我囊中之物了。到那时，我们再逆江而上，攻占建康，可以说是手到擒来的。”卢循首先拱手向孙恩说出自己的看法，只是脸上的气色不太好，声音有些沙哑。

“哼，说的倒很容易，我们岭南的长生军，现在的兵力占领会稽郡还算勉强。如果再分兵攻取其余各郡县，恐怕极易被各地官府兵反扑，到那时恐怕连会稽郡都不保吧。我提议，我军收缩兵力，在会稽郡好生休整一番，再向三吴其他地区缓慢推进，力求稳扎稳打，最后消灭建康城中的台军，赢得胜利。”荀林对卢循的意见立即反驳。

“道主，现在朝廷无道，要在三吴地区征兵，搞什么‘乐属’，当地百姓已是人心惶惶。只要道主您登高一呼，各地百姓都会揭竿而起，加入我们长生军。到那时，我们又何愁兵员不足呢？如果现在不趁着大好形势，一鼓作气，拿下三吴。那么，等朝廷缓过神来，派劲旅北府军或者是荆州兵南下，我们很有可能大势去矣。”卢循继续阐述着自己的见解。

“我说卢大姑爷，此话有些危言耸听了吧。”丘尪摸着大胡子，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据接战的军士讲，这群官府兵就是一群软虾米，我想北府军抑或荆州兵也不会强到哪里去。”

孙恩皱了皱眉头，在所有跟随自己起家的人中，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个丘尪，装模作样的，比自己还能得瑟。

“嗯，妹夫说的极是，我也有些担心啊。”孙恩的话中明显偏向于卢循，“可是荀将军说的也有道理，我军现在确实兵员不足啊。即使新招募些兵员，也是未习战阵，不知行伍啊。”

徐道覆心中一阵冷笑，这个孙老道真是不知所以，难道原先岭南的长生军就懂兵法，会排兵布阵了吗？都是一群乌合之众，而让一群乌合之众取得成功，只能让他们拼命，让他们在不断征战中，提高军事技能。而一旦歇下来，这些长生军就会乐于享受，而不再有战斗的勇气，到那时，朝廷大军一到，就真的大势去了。

“禀道主，我们可以折中一下，我与卢将军、陆将军各带三千精兵，分别攻取两座城池，而余众一面可以在会稽郡城中休整，一面可以招募一些青壮年补充兵员。”徐道覆虽然心中鄙夷孙恩，可是嘴上却如此建议道。

孙恩在心中想了一想，现如今，有战力的长生军有两万多人，他们三人各带三千就是九千，还有一万多人为自己守城，也应该足够了。

“嗯，徐将军的提议甚合我心，就这么办吧。”孙恩笑了起来，脸上的褶子挤在了一起。

“还有，道主。”卢循突然一拱手，“三吴已是朝廷的腹心地区，我军现在占领了会稽，朝廷必将震动，必定有所措施。我们现在应该派些懂于应变之人，潜入京城，探听些朝廷的反应动向，我们也好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啊。”

“嗯，妹夫所言极是啊。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孙恩大以为然地说道。

“我推荐亲随军大刀队队主道成兄弟。这次我军能迅速破城，还得亏了道成兄弟带着几位老兵，奋勇当先，将墙角挖出了一个洞口，破城而入，这才使得大军减少了许多伤亡，最终取得胜利呢。”卢循侃侃而谈，在提到“道成”二字时特意加重了语气。

“哦，是那个道成吧，我想起来了，他的名字还是我起的呢。以前叫什么杏奴，有点，”孙恩瞟了一眼座下的孙妹妹，见孙妹妹瞪着自己，忙改变了话头，“快让他进来吧，我要好生看看我们挖墙脚的英雄。”

大堂侍卫得令，立马喊道：“道主法旨，着亲随军大刀队队主道成入堂觐见。”

萧正峰抖了抖身上的灰尘，拾级而上，心忖：这下，道主也不知道要赏赐给自己什么样的大官做。

“混沌鸿蒙，牝牡相从。阴阳交合，道主神功。惟天惟地，泽被大众。”萧正峰一进大堂，单膝跪地，口中朗朗有词。

原来是个红口白牙的小儿，听说，此人还调到自己帐下听用，陆瓌不满地在座位上哼了一声。

“好，好，好，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孙恩哈哈大笑。

萧正峰尬尴地笑了笑，自从被蛤蟆子在轮回鼎里炼了一番，自己倒显得越来越年轻了。

“不知道道主传唤卑职，有何吩咐？卑职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萧正峰正色说道，心里美美的，难道孙老道改变主意了，要将郡守之职改授给自己？

“你看，你看，你们看，好好好，会说话，也懂规矩，就你了。”孙恩一指，大手连抖了两抖。

“不知道主要卑职做什么啊？”萧正峰有点莫名其妙。

“道主说，让你到京城建康做个军中斥候，探查一下朝廷的虚实，让我军好有所准备。”卢循抢着说道。

“啊，军中斥候，不是......”萧正峰有点恼了，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一名队主，还兼着长虞县县令。这怎么着，就变成了一名小小的军中斥候了呢，这不升官难道还降职？

“这个，道成啊。此去建康，你任重道远，等你摸清了朝中情况，回来，本道主为你庆功。”孙恩的话虽是客气，态度却是强硬，不容拒绝。

扫了一眼在座的众人，望了一眼圣姑，萧正峰心里清楚了，昨晚的事，自己拼死不从，孙妖妇肯定怀恨在心呢？也罢，自己还是趁机离开长生军，这种赏罚不分明的队伍，自己待着也是闹心，况且每每还要受到妖妇的骚扰。

“卑职遵命。混沌鸿蒙，牝牡相从。阴阳交合，道主神功。惟天惟地，泽被大众。”萧正峰得令跪拜。

“好，你下去吧。准备准备，尽快出发。”孙恩点了点头。

萧正峰穿过二门，径直走出了郡守府，他感到有一双眼睛时刻在盯着自己，让自己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回到暂住的驿馆，谢琬笑着迎了上来，“少爷，您回来啦。”

“嗯，琬儿，快点收拾收拾，我们走。”萧正峰的神色有点慌张。

“刚回来，就要走啊。”谢琬看见萧正峰的神情不对，意识到肯定发生了什么，“那我们去啦？”

“去建康。我承诺赏给兄弟们的钱，你给了没有？”

“嗯，给了。”

“余下的铜板子，你兑换了银两没有。”

“这兵荒马乱的，哪有钱庄兑换银两啊？不过，夫人倒给了我些散碎银子，我想我们去建康的盘缠也应该够了。”

“好，再带几贯钱，以备不时之需。你去找辆马车来，我拾掇拾掇，然后马上走。”

萧正峰和谢琬的的衣物倒是不多，收拾了个包袱。比较麻烦的是，还有一百多串铜钱，不好带啊。萧正峰在驿馆的后院挖了个大坑，将钱埋了进去，再填实泥土，做了个记号。

刚做好这一切，就听见门外有“聿聿”的马的嘶鸣声，谢琬跳下马走了进来。

“少爷，没马车，但是在官厩里找到了两匹马。我们现在走吗？”

“嗯，走。”萧正峰忽然犯起愁来，“琬儿，你会不会骑马？”

“当然会了，不然我怎么骑回来的。”

“哦，看我糊涂的。”萧正峰与谢琬出了大门，他将包袱丢给了谢琬，蹬鞍上马，牵起马缰绳，打了个响鞭，策马跑了起来。

谢琬笑了笑，背着包裹，一手拿剑，也翻身上马，两腿一夹马肚子，跟在了萧正峰一马头的距离，两马并辔而行。

“琬儿，你骑马的姿势真不错。”萧正峰一看谢琬在身旁自在悠闲地骑着马，由衷地赞道。

“少爷，你骑马的姿势真别扭。”谢琬打马别过了萧正峰的马头，向前奔驰而去，身后传来愉快的笑声。

听到谢琬的笑声，萧正峰的心情稍微定了定。自从离开郡守府，他一直觉得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在盯着自己，自己的心里直发毛。

使劲地摇了摇头，萧正峰忖道，也许是自己的感觉错了，不过还是尽快离开此地为好，他不管不顾地打马向谢琬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