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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一人去十人空
立于碧清池的岸上,看洁白弯桥下白鹅嬉戏于清波之中,荡漾起粼粼的波纹扩散,被阳光照射着,闪出晶莹剔透的光芒。池中的荷叶重重叠叠,翠色令人迷醉,粉荷白荷缀于其中,明丽惹眼,如梦如幻,因为遥远无法捕捉,更有一种空灵之美。如此画卷铺设眼前,令人爱恋,不舍。
过往的风带着初夏的味道,还有寂静,来来回回地缭绕。念真她们得知我心,所以转到了远处,这蕊芳园里十分寂静,岳千凝想除了她,别人没有人来吧。
常怀忠走了,整个王府中的人因他一人离去而处于别样的情绪之中,一切都静悄悄的,都寂静起来。
岳千凝处在这寂静之中,眼望满池荷花,想很多,或许什么都没想,一切……都是空的,虚的。就这样许久地在翠柳下站立,任凭柳枝间漏下的阳光斑驳在她身上,也将她的身影拉的修长,罩在树荫的轮廓之中。
忽闻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岳千凝以为是念真她们,扭头一看,却是另外一个修长的身影,与她的影子交叠在一起,不动。
看一眼阳光下两个交叠的影子,岳千凝抬眼,除了他还有谁?长发挽于后背,衣袂飘飘,很自然地手执银笛,翩翩风度,长身玉立。
一时尴尬,岳千凝想要起身而去,又觉得不妥,想他刚刚失去秦夫人,岳千凝再如此绝情,也太令他伤心,何况他又没有错,于是岳千凝对他施了一礼:“千凝见过二王爷。”
“不敢,是小王有幸再次得遇诰命夫人。”他说得诚恳,声音清亮,落落大方的姿态倒让岳千凝觉得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只是,他的诰命夫人几个字令她不舒服,她不愿意让他这样称呼。
不过岳千凝没有。流露出来,她收了不快,嫣然一笑:“二王爷,何须这样说?那个称谓,在旁人口来说出来还者罢了,从二王爷口中说出,千凝觉得十分别扭。”毋须掩藏,虽然面带笑容,口气中有些许不悦,她也不知道为何会是这种的,相比之下,她更愿意让他叫我千凝。
常怀德怔了一下:“那小王就叫你嫂嫂了?”
岳千凝还他一笑:“二王爷随便。”
怔怔地,他看着她,那面色恍然若梦:“其实……小王更愿意叫你千凝。”
见常怀德如此,岳千凝也是一怔。忽地常怀忠的面容在她面前闪耀,虽没有怒意,却深刺她心,岳千凝将面容回复正常,淡然一笑:“二王爷游玩,玥玥不打扰了。”说完,转身欲走。
“千凝……”
常怀德突然的呼唤,那声音哀婉,凄惨,似有肝肠寸断,岳千凝的脚步再也无法移动。这呼唤像十字路上徘徊中疲惫无力的迷茫,像悬崖峭壁无路中摇摇欲坠的绝望,仿佛她是那一只引路的明灯,更是绝路中唯一的一只援手,在此情形之下,岳千凝若决然离去,太过于无情。
万千藤萝牵系,抽身绵绵无力。幻梦在隔岸,无端搭上阶梯。奈何,奈何,空空踟躇无益。她还是凡人血肉之躯,无法做到超然。
“二王爷,何事?”岳千凝回转过来,淡然问道。
“其实……也无事……”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常怀德终于还是说了,“王兄临走的时候,嘱咐小王一些事情,本也不该说的。”
常怀德欲言又止,令岳千凝起了疑心,那些事情,想来是与她有关的吧,她抬眼望他:“二王爷,是否与千凝有关,可否愿意让千凝知道?”
常怀德顿了顿,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既如此,小王就说出来吧。小王也有许多疑惑之处,想从你处得知实情。”
常怀德的话更令岳千凝疑惑了,她说道:“好,二王爷想知道的尽管问,千凝知无不言。”
常怀德突然又怅然起来,抬头四顾。岳千凝也顺着他的目光四顾,周围花木深深,面临荷塘清清,塘中千万莲荷,如盖荷叶招展,娉婷荷花翩跹,清风徐来,有花香弥漫。寂静中,有鸟语虫鸣,独自抒情,却不解人间悲欢合离。
常怀德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凉亭:“既然如此,我们就到那边细谈,这样立着,很累。”
岳千凝答应:“好。”
先后移步至凉亭。这个凉亭和别处的凉亭没有多少差异,八角的凉亭飞檐翘角,雕刻繁华胜景,大红的油漆支柱撑着,里面有一石桌,周围四只石凳,供游人歇息。
至石桌旁,岳千凝宛然道:“二王爷请坐。”
常怀德突然笑笑:“千凝,此处也无人在,我们何必这样拘谨?就如同普通朋友那样,我们你我相称,可好?”
自然一些是好的,难得他和她一样心思,不喜那些繁文缛节,不喜那些刻意的做作,岳千凝更厌烦这些刻意的虚假,便也欣然道:“好,依你。”此处此时是没有人,自然一回也无妨。
坐于石凳上,有清凉的感觉溢上身体,岳千凝问道:“你有何疑问,是关于我的,只管问。”平和的声音,实际上是迫不及待。她是一个简单的人,有什么是关于她的呢?他想要知道什么?
常怀德看岳千凝,那目光仿佛审视:“千凝,我想问你,你的父母……”岳千凝一凛,心中掠起惊涛骇浪,她的身世之事常怀忠与常怀德说了?这是为何?
常怀德在岳千凝诧异中说下去,“你的父母之事,王兄已经与我说了,要小王在适当的时候仔细注意一下,因为他发现了一个疑点,只是他不便查寻,交与我了。我也告诉你,朝廷上发生重大事情,小王作为一个王爷,那怕是闲散的王爷,在这种时候也不能逍遥,明日我就要正常上朝,为皇上做事,效劳国家。你家里发生的事情,不是单纯的意外,可能与朝廷即将发生的事情有关,不过没有一点证据,仅仅是王兄自己的怀疑猜测。你的事情,时隔好多年,所有的线索都无迹可寻,你更明白。王兄不在朝廷了,什么时候回来也是未知,所以,这一切他托付我做事的时候仔细留意,为你。”
岳千凝有些发痴,岳千凝家中发生的的事情,岳千凝父母的冤枉,难道真有水落石出的一日么?这是岳千凝最大的心愿。常怀忠发现了蜘丝马迹,在他不能处理的时候又交与他的兄弟,可见他对她的用心多深。岳千凝心中激荡万种思绪,不管她的心愿是不是能够完成,不管她父母的冤屈最终是不是能够洗刷,她对他们兄弟都是感激的。
岳千凝动容道:“谢谢你。”我是真心说这句话。
常怀忠脸上浮起一个不知何意的笑容:“你要谢的人,不是我。如今我丝毫没有为你做什么。”
岳千凝正色道:“无论如何,我都要谢谢你。”太这话还是真心的。常怀忠和她说这些,表明只要有可能,他一定会帮她。至于常怀忠,她更应该该谢他吧,他明明知道常怀德对她的感情,却把这样的事情交与常怀德,不怕常怀德乘机和她之间发生什么,这也是一个正真男子的气魄,她还是佩服的。
常怀德道:“你是踏实的女子,这些虚于表面的客套,我们两个之间不要有吧。我是感慨一件事情,虽然遗憾,也为我的眼光自豪,我没有看错人。我在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就发现你身上不凡的气度,绝对不是民间普通人家女孩儿拥有的,你果然也不是普通人。”
岳千凝低眉:“我那样小的时候家中就出事,我也确实和普通人家的女儿一样。”
常怀德感叹:“不一样,那种底蕴和气度不是简单模仿就有的。难怪,你是御史千金,你的气质又好,才学更佳,对你迷恋也是自然了。如今,我什么都不怨了。”
岳千凝不敢多说什么,他不怨了,不怨常怀忠从他手里夺走她了么?在他看来,她这样的女子人见人爱,常怀忠爱上她也是自然的,是他没有能力拥有我罢了,他怨也只是怨他而已。不过,他能够从中走出来,我岳千凝深感欣慰。
绕开这个话题,她还是关心她所关心的:“王爷发现了怎样的线索,你能告诉我一点么?”
常怀德摇头:“这些目前我不能告诉你,毕竟关系重大,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不便,希望你明白……”
看他真诚的目光,岳千凝明白她不能强人所难,点点头,表示理解:“好,我懂得。”
常怀德叹气:“你实在是聪慧,更皆宽容大度。”
岳千凝轻轻摇头,然后把目光投往他处。这偌大琼苔园里,仿佛只有她和他一样,令她有一种别样的不安了。她知道,我们两个言及到此,她该走了。可是又看他面容沉郁,岳千凝想起了死去的秦夫人,他应该得到安慰吧。
她想她不能自私,在自己的事情完毕后就不顾他人,只得又转移话题:“秦夫人的事……你也别太难过。”常怀德在岳千凝的话音落地以后,突然的面色惨白,吓岳千凝一跳,她本意是安慰他的,反倒而引他如此,岂不是错上加错?不知所措,岳千凝喃喃道,“也许我不该提起,惹你难过了,对不起……”
常怀德惨然一笑:“她的死……”
常怀德欲言又止的模样令岳千凝起疑,心也不由自主提了起来。
“……我不知道该为她难过,还是该为我自己难过,这本是不该发生的事情,她太脆弱。”常怀德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