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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逃离灭亡的过去(四)

作者:逃离天蝎 | 发布时间 | 2016-08-24 | 字数:3218

车子悄声而又高速地在路上疾驰。路灯的影子投射在马路上就像一格格栅栏,而车子则碾着这黑色的栅栏逐渐远离身后那个灯火阑珊的城市。

车里静悄悄的,福伯握着方向盘静静地开车,韩伯跟樊倚轮已经累得睡着了。

这两三天对于樊倚轮来说,实在是太累了,日以继夜的奔波和巨大的信息量折磨得他疲惫不堪。可有时候,真正让人崩溃的,往往不是生理上的疲惫,而是从心底里冒出来的疲惫。

指针就坐在樊倚轮的旁边,即使别人看不见他,但他的确就坐在那里。他静静靠在窗口,单手托着脸,沉默地看着窗外飞速向后流逝的风景。

城郊就是跟城市不一样,它没有那份躁动,没有那份喧哗,没有那份灯红酒绿,没有那份物欲横流。但不代表它真的一丁点欲望都没有,只是那份欲望单纯得可爱。就像现在这样,它在夜里沉睡,像个安然酣睡的乡村野孩子。

“真好啊。”指针轻轻地说。

这份不同以往看见过的黑夜,比任何时候都要来的亲切。

“樊倚庭少爷。”车前座的驾驶位忽然传来轻轻的声音。

指针一愣,茫然地看向正前方的驾驶座的椅背。

“虽然我看不见你,但我相信你一定就在车上吧。”握着方向盘的福伯说。

指针边笑边摇头,继续趴在窗口处看风景,心想,你们还真相信看不到的东西啊。

“你现在一定觉得很奇怪吧,一个明明看不你的存在的人跟你说着话,”福伯却好像听到了指针的心声,并且回答了他的问题,“我相信少爷,就好像我相信家主一样。我不会去选择认为少爷疯了才会看见一个所有人都看不见的东西。”

比起樊倚轮,你现在才更像一个疯子吧,在空荡荡的车里自言自语,像极了一个疯子在跟自己臆想出来的鬼魂说话。指针这样想。

“事实上,你们刚出生的时候,却是给了我们很大惊喜,或者说,是措手不及吧,”福伯说,“那时候,我们都认为夫人她疯了,她固执到几近疯狂地要我们承认你的存在。她太单纯了,单纯得像个孩子,单纯得理解不了只有她才能看见你。”

谈及了“母亲”这个话题,指针的脸上突然就失去了表情,不悲不喜,眼神也黯淡无光。

“等到我们的研究结果出来之后,我们终于敢确认你的存在,而夫人也终于明白了只有她才可以看见你。”福伯说,“那天,她抱着你在科研室里哭,她哭得是那么的伤心,哭得我们心都碎了,即使在我们看来她仍是在拥抱一团空气。”

指针摇摇头说不是呢,不是只有母亲才能看见我呢,还有一个人也可以。

“至于少爷的事,”福伯顿了顿,“我希望你可以原谅,原谅一位没有办法拯救你们的父亲。”

知道的,我都知道的。指针频频点头,也不管别人到底看不看得见。

“恐怕他到现在都还在无比自责吧,无论他现在是尚在人间还是已登天国。”福伯说,“他一直认为是自己的自私害了你们,他的两个孩子,一个被排斥在时间之外,一个终究会被排斥在时间之外。”

指针沉默。

“将碎元晶石远离樊倚轮少爷,就会伤害了你,而把碎元晶石留在樊倚轮少爷身边,就会伤害少爷他自己。家主始终都接受不了让自己的孩子去接受那么残忍的事实,所以他选择了前者。”福伯小声地说,音量越来越小,小得连掉根针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的车里面都听不见。

“他很愧疚,他愧疚到每天疯狂地去寻找解决的方法,可是,在这个世界面前,总有些事情让他不得不屈服,即使他是樊鸣堂也好。”

“福原乐不会说话,但我想说的是,无论怎样,请原谅他吧。”福伯轻轻地说这最后一句,便不再说话,专心地掌握着方向盘。

车里再次变得静悄悄的。

但这并不代表指针的心里也静悄悄的,那几句话都非常露骨和直接,全都狠狠地戳到他的痛处。

“啊,混蛋,你真的很不会说话啊。”指针轻声埋怨。

“嗯?什么不会说话啊......”本该在熟睡中的樊倚轮这时候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问。

“没什么,你继续睡吧,我想看下风景。”指针头也不回,仍是静静靠在窗前看着窗外飞速往后流逝的风景。那一盏盏耀眼的、往后远去的路灯映在指针的深邃的眸子里,就像一颗颗在深空中划过的流星。

夜就这样悄悄地潜了过去,接替它的是朦朦胧胧的初升之日。

早晨的第一抹晨曦悄悄地涂在樊倚轮的脸上,像个孩子一样肆无忌惮地恶作剧。

“哇呀呀呀呀......”樊倚轮懒懒地从车座上爬起来,伸了个极大的懒腰,打了个极大的哈欠,“到哪......”

“里了”还没有出口,樊倚轮就发现不对劲了。车子里空荡荡的,人都不知死哪儿去了。

樊倚轮急急忙忙地打开车门下车,才发现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车子停在一条很有海边小镇风格的街道边上,从街道上的房屋间的间隙看过去,街道之下是那层层立立的房屋,房屋之外是一片蓝色的海。

这里应该是津湾了。

“喂,少爷!”

樊倚轮一惊,寻找呼喊的来源。最后,他环视一圈,发现不远处一张坐着三个人的的蓝色小桌子,还顶着把遮阳伞。

韩伯高举着手对他大呼小叫。

樊倚轮一路小跑过去。那儿其实是一块往悬崖外凸出的巨石,巨石上围着栏杆,边缘还杵着几个望远镜,想必是留给观光游客一饱眼福的吧。巨石上还有许许多多这样的顶着遮阳伞的悠闲小桌子,虽天色还早,但已经有不少的游客在那里坐着了。

毕竟,一边享受早餐一边享受这海与小镇的全景也是不错的体验。

“少爷过来吃早餐吧,见你睡得香就没叫醒你。”福伯向着小跑过来的樊倚轮说。

桌子上除了那三个人的份,还摆着份完整的火腿三明治。

但樊倚轮的关注点完全不在这里,他还是比较好奇一旁抓着三明治狼吞虎咽的指针是怎么回事。

“你帮他点了一份?”樊倚轮对福伯说,指了指狼吞虎咽完全没有吃相的指针,但在外人看来,他就是在指着一片空气。

“不,我又不傻。”福伯的回答简单明了。

“那你吃的是个毛啊,”樊倚轮跳起来向指针吐槽,“异空间的三明治?”

“我的世界我做主。”指针的回答也很简单明了。

“......”

樊倚轮撇撇嘴,一脸没脾气的模样坐下来啃他的三明治。

“吃完早餐就该出发啦,”福伯说,“航班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吧。”

“一个小时?”樊倚轮嘴里塞满三明治,说话含糊,“这一个小时这么长真的靠谱?不会有意外?”

“要有意外,我们现在就不会这么淡定地坐在这里吃早餐啦。”韩伯接话。

“对,事实上,好像也没有几个人认出我们。”福伯点头。

“他们瞎啊,我那全球限量八辆的樊基跑车他们都认不出来吗?”樊倚轮举双手抗议。

“......全球八辆的原因是因为那是少爷你做的,”福伯淡定地说,却更像是在吐槽,“都没几个外人看过咱们的车长什么样......”

樊倚轮一脸泄气地继续啃三明治。

“哦,你还后悔没为你的车开几场展览会了吗?”就连埋头苦啃中的指针都忍不住抬头吐槽,“谢天谢地你没这么干吧,要不我们早就没命在这里吃早餐啦......”

“......”樊倚轮翻翻白眼。

“吃完早餐我们就上船吧,”福伯还是把话题接回正轨,“韩伯跟我一起,对了,忘了跟你介绍,这是我们樊家班的新成员,韩而立。”

韩伯听到这句话,骄傲地挺挺腰杆,仿佛这介绍有多么隆重似的。

刚啃到一半的樊倚轮慢慢地放下三明治,有点惊讶又有点惊喜。他知道韩伯应该是一直想进入樊家班,只是当年不知什么缘故,父亲拒绝了而已。现在他可以如愿以偿,樊倚轮多多少少都有点为他高兴。

“呃,象棋四组不是满人了么,韩伯进去什么位置啊?”樊倚轮还是提出了他的疑问。

“呃,”刚刚挺直腰杆的韩伯突然就孬了,他面向福伯说,“对喔,你还没有跟我说我哪组。”

“呃......”福伯感觉脸上的表情有点挂不住,“就,就炊事班咯,你不是酒楼老板么,做点菜总会吧?”

“什么?你开玩笑吧?”韩伯一个暴跳。

“不然呢?你还想做什么啊,你又老又没用,要是以前‘梦还十三蝶眷花’还在的话还勉强可以,你看你现在什么样子,昨晚你才弄出七朵啊,才七朵啊!”

“啊?都说昨晚的剑太烂了啊!”韩伯不服,“说起剑,我还把我的梦还剑落在酒楼了呢!”

“哦?怪我咯?”福伯也不服。

两个有精神的老人就这样吵了起来,互不示弱,吱吱喳喳的像两个小顽童。

“哎......”樊倚轮哭笑不得地摇头,“老年人的友情啊......”

樊倚轮觉得自己还是问一个正常一点的人好了,他悄悄地把头探向正在胡啃的指针,问:

“那,你觉得我们下来该去哪里?”

指针瞄了樊倚轮一眼,擦擦嘴。

“还用说,当然是,金十字联邦,瑞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