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话 短暂的雕塑

有谁见过雕塑？我想大家都见过，那些冰冷的，却又栩栩如生的雕塑，它们或者是用洁白的大理石雕刻，或者是用棕色的陶土烧制，亦或是炽热的铜水浇筑，甚至是聚沙成塔的沙雕、一刀一斧的木雕，这些雕塑我都见过，很多人都见过，就算有有不得见的，也会在照片上、网上看见。

这时候，有人会说：“啊，我知道了，你想说的是冰雕，洁白无暇的冰雕。”

确实，冰雕，通透的冰雕，在光芒的映衬下更显得华彩万分，但也有人为此觉得冰雕没有像其他雕塑一样有足够的立体感。在寒冷的北边，冰雕会一直留存到温暖的季节，跟随着万物复苏一起消融。我见过另一种冰雕，但我说不上来见到的感受，那种心酸的，无法发泄的感受……

“把大衣穿上，里面还有点钱。”店长指了指门口衣架上挂着的一件衣服，“没有完成任务就别回来了，回来也没用，我没有设置期限，但是你要想回来睡觉的话越早越好。”

“啊？我连干什么都不知道啊，只是知道一个地点。”张伟不解得问，“这下连让我回来都不给了？”

张伟说着穿上了大衣，然后摸了摸口袋，掏出了几张红色的毛爷爷。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店长说，“革命还在困难的时候，所以组织上——这个组织只有我一个人——给你的活动资金也不多，这五百块已经是东拼西凑出来的了，算是‘借你’的，会记在你的账上。”

“知道了知道了……”

“你这个人其实挺智能的，给你的地点你就能把所有想要做的事情都做完，虽然有点误差，不过都在可控制的范围内，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你也要上不是么，这就叫做主观能动性。”店长继续说。

“原来这就叫做主观能动性……”张伟推开门，“外面可真冷。”

伴随着门口的铃声，张伟渐渐走入寒风之中，提了提大衣的领口。

“天气怎么变得这么快？”张伟感受到了德美市深深的寒意，这股寒意甚至无法靠这件看上去厚实的大衣来抵挡，只能靠内心的浩然正气！

张伟走到了公交车车站，车站上一个人都没有，他掏出公交卡晃了一晃，然后塞到大衣上口袋里。

一辆公交车歪歪扭扭得开了过来，上面明晃晃得数字正好是张伟所期待的，张伟看了看自己得腿，一拐一拐得走了过去，结果车子停的地点不是挺好，更加靠近自己原先的位置，张伟只能哼哧哼哧得再走过去，左手扶着门把手，右手拄着拐杖上了车。

车里面有一股热气，但是车厢里面却没多少人，这样张伟就不用自己期盼靠别人让座来获得座位，张伟挑了一个后排靠窗的座位坐下，地点很远，相当远，需要转车，他的身边倚靠着自己的拐杖，也是武器，也就是黑棍，张伟还给他取了个哥哥各个算是中二的名字——墨漆。

这么长的东西，好像谁都不知道里面有一柄刀，就算是在地铁的探测机里面都照不出来。

张伟再把店长给自己的地址看了一遍，挺不安的地址，目的地是陵园。

“陵园，都是死人待的地方，其实这个地方反而是最和平的了，人死了，存在感也消散了，只有已经分离的肉体，埋在黄土之下。没有存在感也不要提什么生命力了，坟墓永远不会招惹吸取者和吞噬者。”

那为什么店长还要我去坟墓？虽然坟墓是看起来是安全的地方，但是对于有感情的‘人’来说，总是习惯敬鬼神而远之。

车子走了八站路，张伟一瘸一拐得下了车，这个车站的人多了一点，张伟拄着拐杖靠近站点牌看了看：“导航上说是坐311路。”

“嗯……”张伟扭头，还有九个人在这个车站等车，要是都是311的话那么座位竞争会相当紧张。

这时来了一辆461路，上去了三个人，这辆车可真是可怜，远远就能看见冒着的黑气。

“于是你就上了这辆车？”

“不然就要出车祸了，我解决问题之后下一站就下车了，这一站也有311，挺好的。”

“这些负能量不强吧。”

“还好车上人也不多，不然的话我这个样子可能就被当做坏人了。”

“瓜田李下，你做的不错。”

“什么？”张伟没有听懂瓜田李下的意思。

“驱散师的由来其实就是驱散负能量…不过你找到源头了没有。”

“这是积蓄型的，没有源头。”张伟垂下头，不过这个不是浪费时间的原因。

张伟开始继续等待，等待311，但是311就像见了鬼一般，等了好久都不见出现，张伟撇了撇嘴，看了看时间，这个车站上也有两个人，不过很明显就是一对吵架的情侣，张伟像看戏一样看着他们争吵，只不过他们说的话是“叽叽喳喳叽叽喳喳”或者“汪汪汪汪汪”

“啊，车来了。”张伟原本看见吵架还很兴奋，但是现在有点无聊了，就在不耐烦的当口车来了。

张伟举起棍子，像握着步枪一样朝两个人打了一发，争吵声很快就被屏蔽了，张伟满意得走上了车。

“这个地方真难找。”张伟抱怨了一句，“百度地图好像出问题了，我走错地方了。”

“过度依靠导航软件的你陷入了这种方向感的陷阱简直是耻辱，这个耻辱不是对于你的，而是对于生你养你的父母的。”店长说，“其实现在的年轻日日日日连东南西北上下左右都分不清了。”

“呃，后来问了别人才知道。”张伟不好意思得说。

“嗯，至少还会问路，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进步吧。”

“那个地方实在太偏僻了。”张伟嘟囔道。

“但也很有名啊。”店长笑了笑，“虽然人们不会去刻意谈论这个地方，但总是避不过的对吧。”

张伟点点头。

311路其实没有错，错在下车之后还有一段需要走的路，可惜张伟南辕北辙，走错了方向。

张伟走得和别人跑的差不多快，这么一走很快远了好几里路，直到感觉不对问了别人，才发现地点出错，又折返回去，才找了墓园的入口。

墓园在城南区，依山而建。

现在是冬天，一片肃杀的氛围，冰冷的空气盘旋在张伟的身边，地上的落叶不断得飘扬，两排绿树如同电线杆一样矗立，并且逐渐向上，视线所及之下，让人感觉到了无尽的空旷。

张伟顺着石阶向上攀登，公墓区的墓碑一排一排并排摆放，用点不恰当的词语就是——鳞次栉比。

莫名其妙的发毛……恐惧感，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从眼里什么都看不到，如果能够看到什么才觉得安心呢。

“是哪里呢……”张伟掏出纸条，“店长要我去查这几个人的……也没说在哪里，得一个个找，这里风好大啊。”

风很大，坚固的雪子刮在脸上，简直能够把人的脸划开一道道口子。

漫长的行军，深一脚浅一脚得踩在沙土一样的雪中，趁着灰暗的天空，奔向目标阵地。

单薄的衣服并没有办法抵抗凌冽的风雪，今天是战役的第三天，这是一个五十年难遇的冬天，在海拔一二千米的高原上，夜里的温度会直逼零下40度。

冰冷的血液流淌在全身，简直就是禁锢的良药。

“呼！”口中的白气在吐出的那一刻瞬间变为了一道花白的雾气，他是为数不多没有用衣领吧嘴巴蒙起来的人，因为这样会让衣领也凝结出冰霜。

“还有多久到高地？”

他在内心默想，夜光之下，好像有流星划过……夜幕中划过最多的，恐怕还是炮弹的轨迹吧。

距离目标地点越来越近，心脏也在不停的跳动，这是唯一的温暖。

“我好像看不见东西……”旁边和自己一班的张有兵从嘴巴里呼出这么一句话。

是的，原本夜战是强项的军队，现在对于夜晚却越来越模糊了，他依旧能够看见，别人就不一定了。

现在的目的是到达C湖旁边的16号高地，必须在拂晓之前赶到，这个高地拥有良好的视野，能够从上面俯瞰C湖——A国军队驻守的地方，部队已经做了一个口袋，争取能够把敌军给包饺子。

“我今天枪炮声了。”他默念道。

大部分人都听见了，就在山脚下不远处，战斗已然打响，对于敌人31团的分割，即将在登上高地之后完成。

“同志们，加快脚步！”指挥员喊了一声，战士们狠狠吸了一口气，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满目的雪花，以及即将展开的战斗，让他的心脏怦怦直跳，真想迎面扑在白雪之中，去尽情放纵。

墓园之内，张伟有些不安，因为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这个时间不是应该上坟的日子，而且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都是一片片新的公墓，有早夭早逝的，也有寿终的，看着苍白的照片，一股悲悯的心情钻进整个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