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小城告别（2）

东西拿回去的时候，高妈妈惊呼起来：“这么多！”平时她儿子买菜什么的也一般不会一次买这么多；虽然不用她自己买，但是也不要求一次性用很多：这点还是客家妇女的勤俭节约美德在身。

高敬鸿便说：“看着用呗；用不完也不会坏，留给你们明两天吃也还可以。”

高妈妈一个个口袋撑开去看里边是什么东西，一边说：“人多的话，中午晚上吃过去，也剩不下多少——哦，有泥鳅，那我先炸了给小如吃。”——这也是高妈妈，对表示疼爱小孩的事情，也是会尽量地去做到的。不过呢，你买了她会做，但是要她去买，15块一斤的泥鳅她绝对是不会买的，不管给谁。原因很简单，草鱼6块一斤，有时还才5块，也是鱼，对吧，就没必要买15块一斤的泥鳅了——尽管15块一斤的泥鳅在高敬鸿他们看来是多么便宜！因为他们常住的地方，那些野生的泥鳅没有30块就只能买放养的肥硕的。

高敬鸿带着张梓虹又继续和高富生一起喝茶，把刚买回来的零食也拿出来。才坐一会，堂弟阿斌就来了，但是是他自己来的，提了一大口袋东西，放货架一边去了。

见他一个人来，高敬鸿劈头就问：“怎么你自己来的？你妈妈呢？”

阿斌一边和大伯打招呼又叫过张梓虹嫂子，一边在堂兄旁边坐下一边说：“硬是，算你！（你真是。熟络的人之间表达小埋怨的意思）我是从山上下来的，刚到城边上接了大伯的电话直接就来了；我妈妈在家里呀，方向不一样啊，她叫我不用回去接她。”

高富生问：“那你妈妈自己走路来呀？”

“其实她现在也走不开，那么多个小孩，乱死了，她要做了午饭给他们吃了，下午再下来和大娘煮茶（客家油茶）吃的。她就不赶我们喝酒的趟了。”

他大娘听到了他的声音就出来看看，没见到他妈妈便又问一遍，阿斌又只能回答多一遍：“我给妈妈电话了的，说下午再下来和您一起煮茶，中午就不下来乱了——我们那孩子你们知道的，简直要翻天。”

高妈妈便说：“怕什么呢，有天如一起玩啊。”话是这么说，也是不强求来吃午饭还是来煮下午茶的。站了一会，听得里边炸泥鳅兹兹响便又准备进去了。

阿斌吸吸鼻子：“大娘煎（炸）什么这么香？”

“煎给天如的泥鳅。”高妈妈回答了便进去看火了。

阿斌便去逗天如：“小如，你的泥鳅给不给我吃啊？”

天如本在认真地看她的光头强和狗熊搞笑的动画片，听得叔叔问便看他一眼，很淡定地说：“可以。”

“这么大方啊——给多少条给我呢？”

天如继续看电视，扫了他一眼，却说：“三条。”

阿斌亮出尾指给她看，“这么小的鱼你就才给我三条啊？泥鳅这么小的好吧？”

她想了一下才说：“嗯——那好吧，就四条吧。”她的镇定异常的神情逗得大人们哄笑起来，小孩子她并不知道大家笑什么，没她要回答的话她又看电视去了。

笑过了，高富生便讲起天如的一个轶事来。

平时他带天如到文化公园或老政府广场去，总要给她买个小玩具或玩下什么项目，花费不多，三五块钱这样。但是高敬鸿给他说尽量减少下来这个花费，因为长年要做的事情，时间一长累计下来也不少；再是不要养成外出就必须花钱的不良习惯。他觉得有道理，于是下午去文化公园天如又说要去玩沙的时候他就说今天就不玩了，我们散散步就回去。天如还是很懂事的，大人说某个事不做了还是会听的，但是她一直想着这个事情，绕着公园散步一圈准备回来的时候，她却突然问“公公为什么今天不能玩沙呢”。——高富生还学着小朋友的语气说这句话，说着自己都有点眼圈发红，还说，“很记得她这句话，‘为什么今天不能玩沙呢’；她不给你闹，不会说不听话，就这么问你。唉，听得我心里难受，恨不能马上带她回去玩一趟。”

众人听了都有点唏嘘的。

阿斌仰尽一杯茶放下杯子说：“这么灵醒（聪明伶俐）的小孩不多见的。”

高富生来劲了，又说起另外一个小故事。

高敬鸿刚刚回来那几天，当时本是说带天如几天带顺了就直接带下去了，所以晚上说带她到雅居苑那边住，但是她跟惯了爷爷奶奶住就不想去。高敬鸿就哄她说：小如要是不去，爸爸一个人上去很怕怕呀。

她问她爸爸怕什么呢？高敬鸿回答说我也怕黑衣老啊，一个人在那上边住怕黑衣老来了自己打不过他啊。

本来的意思是说有天如一起上去就不怕了，结果她不上当，却说：我也怕呀——那爸爸也不上去了，就在店里和爷爷奶奶这里住吧。

高敬鸿说：这里没有爸爸的床床还是只能去屋屋（大人说新屋，就是新房子）睡。

天如明白他整个意思了，就不说话了。高敬鸿又加码了：而且我们家屋屋要是没有人住，黑衣老就要进去抢掉我们家的房子了。

天如再不做声，很严肃地想了想，就说：好吧，那就给他吧——爸爸和我跟爷爷奶奶住就好了。

大人们对她的话是笑得前仰后合。

当时高妈妈提醒她：那可是房子啊，很贵的呀，不是一个包子也不是一个小玩具，怎么可以说给就给！给了你们就没房子住咯。

天如的神回答来了。她握住奶奶的手，安慰她说：没关系，婆婆，我妈妈有钱，我叫她买过（重新再买）。

当时在座的无不为她的回答感到不可思议，现在高富生再把事情讲出来，听了的也还是惊叹不已。

张梓虹看大家的表情，不懂讲的是什么事情，就求救似的的看往丈夫。高敬鸿便简单地给张梓虹翻译了一下，她也笑了。

正在这时，一身休闲装扮的肥伯踩了个山地车，戴着个鸭舌帽，施施然地直杀到门口才下。见大家的表情，他老远就叫：“看来我错过了精彩的时刻了！”

高敬鸿站起来迎出去，说：“正巧，不早不晚。”

阿斌也打招呼：“又一个踩单车的！——你们怎么都这样呢！”

高富生替老友说：“减肥啊，再不减他就要走不动了！”一边说一边摆好了他的杯子，高敬鸿则拉来了小板凳摆好在他父亲侧边。

因为经常在店里见面，所以肥伯和阿斌也算熟络，便接他的话说：“我们咋样啊？”说完没等回答就去取下挂在车把上的两瓶酒，拿进来递给高富生，“看看合不合口味。”

高富生接了去看，说：“52度，这个时候喝，好！”然后准备放一边，去给他倒茶。

阿斌接了酒去放在他放东西的货架上，一边指门口的大奔，“我哥有这么好的车，平时也是踩单车；你也是，好好的大JEEP不开，也踩个单车。”

肥伯笑而不语，坐下喝茶。

高敬鸿介绍张梓虹给他，并教她叫肥伯。

肥伯笑说：“见过，只是没说过话——这么说，大奔是你开回来的？”为照顾她听不懂客家话，他还特意操着生硬的普通话说的。

张梓虹还算听得懂，应了：“是我开回来的，不过是阿鸿的——他公司配给他的车。”

她这句话说得大家一愣。高敬鸿也知道她聪明，这么一说，说明了她的周到，也替他留了面子。

高富生都很惊异，不觉多看两眼就在店门口的车头。

阿斌就咂嘴：“所以说我老哥，那就是深藏不露啊。”

肥伯不住地点头：“今年的新款啊，起码不下200万！还公司配的！”一边琢磨着，神情越来越凝重了，“我说老侄，你在深圳，混得不是一般的好哈！”说着就去拍高富生的肩膀，像是要和老友一起分享晚辈们的成就一般。

高敬鸿不好意思了，“好得哪里去——还不就是一打工的。”

肥伯摇头：“年轻人可不要妄自菲薄。打工也有分等级的。李嘉诚的助手年薪几个亿，好厉害的老板也被甩好几条街啊。你这样的待遇，是我们这些小官的能比的？”

高富生试探着说：“钱还是有那么点吧？”

高敬鸿还没回话，一边看电视适逢广告要东西吃的天如便接话了：“我爸爸没有钱钱，我妈妈有很多钱钱。”

她的童言无忌叫大人们忍俊不禁。没等别人说话，见到肥伯，她真诚地笑了，很高兴地说：“肥爷爷你来了！”

肥伯被她主动打招呼很高兴，但是也故意逗她说：“我早来了，你才看到我啊。”

天如即刻不好意思地说：“我刚刚在看电视没看到你来啊——你开车车来了吗？”

大家都奇怪她怎么这么问，饶有兴趣地等着他们的对话。

肥伯指指门口的单车：“我踩单车来的哦，没有开车呀。”

天如似有感叹：“唉，你不看看，这么下雨，怎么能踩单车呢？淋了雨感冒怎么办？你妈妈要骂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