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事故现场

柳巷。

一个祥和的小镇子。

这个小镇有一条老街道，倒是一条古老的风景线，很深的一条巷子，蜿蜒长达好几里路，左拐右绕的。整个镇子的居民，绝大多数都是贴着这条街建房子。不过，官方有规定，只能在老街后排盖房子，老街必须得保持原样。

柳巷老街牌坊左手边第七家有一家人，男人姓张。张昌华，大概二十五六岁，没念过什么书，大老远背井离乡，带着个年轻漂亮的媳妇来这边工作。

媳妇张黄梅跟张昌华是同一个村子的，所以也姓张。

一个礼拜前，跟张昌华一同在高架桥工作的同事老李，忽然窜门，神经兮兮告诉张黄梅，高架桥垮塌，她老公张昌华死了。

这个消息对于刚结婚不久的张黄梅来说，简直如同晴天霹雳。她实在没办法相信，早上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好端端就这么去了？

张黄梅脑中一片空白，老李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当脑袋恢复一丝清明后，张黄梅连忙搭车赶去高架桥。

果真出事了。

高架桥塌了，张黄梅顿觉天旋地转，脸色煞白，几欲昏厥。还不行，现在还不可以倒下。张黄梅告诫自己，要坚强，要挺下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张黄梅强忍着心痛，拖着沉重的躯体往塌陷了的高架桥方向走去。

离高架桥不远的地方，几部挖土机正在全力工作，挖土机工作时候发出轰鸣的嘈杂声，刺痛耳膜。

张黄梅扫了一圈，昏暗的天空下，她发现了。挖土机下，那触目惊心的一幕，简直骇人耸闻。

脑浆混杂着血液，残肢断臂，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残骸，横七竖八淌了一地，你根本没办法分清那只手属于那具躯壳的。

暗红色的血液，把土地都染红了。

旁边，有两部挖土机一同挖掘出一个大坑，这坑看起来就好像巨兽的大嘴。然后，另一台挖土机把那些尸体，残肢断臂什么的，挖起来倒进大坑。

也不管是谁的尸体，全混埋了。

等下。

张黄梅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慌乱的眼神在人群扫了一圈又一圈，没有他，熟悉的身影不在，莫非真的如老李所说的一样，张昌华死了？

不，不可能。

“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喂！等下。”

张黄梅彷如保护幼崽的母老虎，气势汹汹冲进黄线。“张昌华，张昌华你在哪儿？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张昌华，张昌华……”

没有人回答，所有人全盯着张黄梅，脸上皆是愁云惨雾，一片默然。

张黄梅似乎没有看到挖土机沉重的挖子，大步来到挖土机前边，布满了忧愁的眼神在骇人的残骸上搜索起来。

“昌华，你在哪儿？你在哪儿啊？不要吓我好不好，不要吓我……呜呜！”

脏兮兮的污泥中，碎石中，一颗残破不堪的脑袋，左眼球空洞，眼珠子都不知道哪儿去了。换做平常，见了这样的场景，张黄梅肯定第一时间拔腿就跑。而现在，她眼中没有半点惊恐之色，有的只是慢慢的担忧。

“昌华，你在哪儿啊？”

如果不是司机技术过硬，张黄梅这么直接闯过来，保不准，挖土机下又得添一滩烂肉。

“吱吱！”

挖土机停止工作，司机很能谅解张黄梅的心情，但有些人不能。程依依的表侄于华文怒气冲冲杀了过来。“你们想死吗？谁让你们停下来的？快给老子工作，把这些烂肉就地掩埋了，利索着点，你们这帮白痴。”

于华文也不想出这样的事儿，他气急败坏的样子令人心悸，没人敢招惹他。

这片工地上，谁不知道于华文背后有人？否则，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死了这么多人，又怎么会无人问津？

倒也不是无人问津，派出所有派车过来，十多辆警车。不过他们来这儿可不是抓人来的，他们是来帮忙封锁消息，避免闲人和记者进入事发地。

以此可见，于华文的后台有多强硬。

话音刚落，于华文看到了挖土机前的那个女人。“他妈的！你谁啊？谁让你进来的，给我滚出去。”

说着，于华文拉着张黄梅，拉拉扯扯便往外拽。“滚！贱人。”

当于华文把张黄梅拽过身来时，看着张黄梅那张蜡白无血，精致的小脸蛋，于华文愣住了，没来由的，内心生出怜惜。

于华文蛮横，张黄梅比他还凶悍，掉过头来，杀气腾腾，咬牙切齿道：“谁让你们把尸体掩埋的？说话啊？哑巴了，我问你谁让你们把尸体掩埋的？没征得家属同意你们没有这个权利。”

“让开！”

张黄梅推开于华文，爬上尸体堆，在尸体堆里找寻起来，很快，一条残红色的毛巾引起她的注意。

六月天，天气炎热，太阳大，张昌华在工地上工作，盯着炎炎炙日，很容易出汗。这条毛巾还是一个月前，张黄梅特意在集市上给他买的，那是结婚后，张黄梅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平时他们都很节省的。

张黄梅捡起毛巾，下边有一只手，沾满了水泥，不捡起毛巾都看不到。

手背有一疤痕，烫伤的，太熟悉了。

刹那间，张黄梅大眼睛闪烁着，两行清泪滚滚而下。

是他，就是他。

怎么可能，怎么可以这样？

“呜呜呜……昌华……啊……你……你怎么忍心，你怎么这么舍得丢下我们啊！你走了，我跟孩子怎么办？”

张黄梅怀孕了，刚两个月。

于华文脸色阴沉，上前从后边抱着张黄梅。“来两个人，把这疯婆娘给我丢出去。”

也不知道于华文有意还是无意，他咬着张黄梅的耳根，小声说道：“美女，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你跟我到车上去，我们好好谈谈。”

“滚开。”

张黄梅一个娇弱的女子，愤怒的时候力气不可小觑，竟一把将于华文甩飞了出去，于华文措手不及，脚下恰好一块石头把他给绊了个狗啃屎，大嘴唇子都烂了。

张黄梅浑然没有注意到于华文阴沉的脸，她扑到尸体上，像狗一样，用修长的手指刨挖碎石，手指头都烂了，也没感觉到痛。“昌华，你回来，你给我回来，我不许你走，呜呜呜！”

悲鸣声洞彻天地。

在场的，除了于华文之外，所有人眼中皆泛着泪光。

“你妈的，贱货！”

于华文上前就是一脚把张黄梅踹地上，接着，不等张黄梅爬起身来，他顺势骑在女人身上，抡手便是两大嘴巴子扇的张黄梅头昏眼花，天旋地转。

过来两个人，于华文的手下，他们也是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把于华文拉开。“华哥，算了算了，一个娘们儿，没必要跟她计较。”

可不是。

人家一个纤弱的女人，丈夫还不是因为他，这才枉死，哭几嗓子而已，有必要胖揍人家一顿嘛！

天理不容啊！

说不过去啊！

也是。

于华文气消了就好了，何必跟一个美女呕气？“算了算了，把她带我车上去吧！我送她去医院拿点药。”

也是张黄梅年轻漂亮，要换一老太婆的话，弄不好，今天就给于华文埋这儿了。

“带走。”

“昌华，放开，你们放开我。”

张黄梅奋力挣扎，可她一个女人又怎么拗的过两个大男人。众目睽睽之下，张黄梅给人送进于华文的车，很快，于华文便发动车子，飞奔而去。

于华文离开后，现场那些人皆是摇头叹息。

谁不知道于华文这个人？骚的，那都骚气外露了，说起话来，三句不离本行，骚的没边的一个人。

平时于华文霸道的要死，也不论男女老少，惹毛了，轻则一顿胖揍，严重点直接送医院，搞火了，直接送火葬场都可能。

谁叫人家后台大，有人给他擦屁股，人家搞死个人跟弄死一条狗没什么区别。

哎！

没法说。

只是可怜了那个女人，老公刚死，这保不定又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