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李阿姨和端木叔叔

她惊觉自己失态了，连忙用手抹了把眼角的泪，勉强笑道：“真不好意思，这么一把年纪了，还在孩子面前失态，丫头别介意啊。”

秦墨水看着她风韵犹存的脸颊，摇头笑道：“怎么会呢，晚上还要在你这里借宿，还要麻烦你呢。”

她捂嘴轻笑道：“你没麻烦到我们，这房子可不是我们的。”说到最后，神色有些玩味，像个小孩似的。

秦墨水疑惑的看着她笑眯的眼，刚想开口说话，一道豪气粗犷的声音从里房传来：“秀蝶，是秦老头来了吗？！”

秦墨水身旁的她连忙笑声回道：“是啊，还带来了个丫头呢。”

“真的，柯…秦大的丫头吗？”

“嗯，像极了…丫头可秀气好看了，特别讨人喜！”

她们的对话让秦墨水有些讪讪的，在一旁不自然的笑着沉默，心中却疑惑不己，秦大是谁？难道是指父亲的排名，可是父亲在秦家嫡系的排名不是秦二爷吗？而且据她了解在秦家也没有秦大这一号人啊？

这时，一个人走到秦墨水的视线内，银发被剪成利落的平头，国字脸的线条坚硬流畅，脸颊上留下了不少皱纹，伟岸高大的身体，慈祥的笑着看着她，身上穿着不符合他气质的知青装，倒挡去他身上的一半锐气，多了几分书卷味。

秦墨水眨了眨眼，压下心中的疑惑，笑道：“您好，小辈叫秦墨水。”

他爽郎的笑了笑，说道：“这么久没见，丫头倒是跟我俩疏远了。”

她松开了秦墨水一只手，牵着秦墨水的手走到他面前，嗔了他一眼，道：“你个老糊涂，咱俩见到秦丫头的时候，秦丫头还在襁褓中，之后一次也去看看秦丫头，秦丫头怎么会认识我们嘛。”

这时，凝视房间中的陈设陷入回忆的秦祥天回过神来后，听到她的话，道：“可不就因为这样，我才把小水带来让你们看看的，也顺便让她看看自己的孙女…”秦祥天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飘渺虚幻，轻的仿佛断线的风筝，远的让人听不清。

秦墨水没有听到秦祥天最后一句话，只是看到秦祥天说到最后眼神涣散，盯着秦墨水背后的鞋柜上放着的装饰品发呆轻声低喃着什么，秦墨水动了动唇瓣，想说点什么，秦祥天眼神聚神，看着秦墨水身旁的两人，向秦墨水说道：“小水，他是你端木叔叔，她是你李阿姨。”

秦墨水跟着秦祥天的介绍叫道：“端木叔叔，李阿姨好。”

端木磊笑着点头连说三个好，李秀蝶笑着捏紧秦墨水的手，就是不肯放开秦墨水的手，可能是李秀蝶的神情真诚慈祥，令秦墨水讨厌不起来，就任由她拉着也不挣扎。

李秀蝶欢喜完，才发现秦墨水除了脸上外，一身都是泥，李秀蝶一脸心疼的接过秦墨水手上的手提箱，拉着秦墨水往里面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老头子，你好好安排下他们，我带着小水丫头去清洗一下。”随后还嚷嚷道：“丫头怎么能弄脏呢，要干干净净的才行！”

秦祥天皱起眉头问道：“嫂子…还是那样吗？！”

端木磊闭上眼叹了口气，睁开眼看着秦墨水她们的背影，眼中闪烁着悲哀和一丝愤恨，哀声道：“从孩子去了后，在帝都里病情反反复复，把秀蝶带到这个小村子里后，秀蝶的病情才稳定下来，渐渐好转，还得谢谢你啰。”

秦祥天拍了拍端木磊垂下的肩，安慰道：“不是好转了吗，还这么丧气，比我这个老家伙好了不知多少倍，你居然还抱怨，小心遭天谴啊！”

端木磊一改和气脸，凶相道：“去你的，还嫌事少啊！得了，换好鞋进来吧，饭都做好了，就等你们。”说着，向里面走去。

整个聊天过程中，三个保镖都在门板前安静的当背景图，秦远悉背上的秦溪水睡得死死的，一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就被众人华丽丽的遗忘了，当然，除了秦远悉，毕竟身上背着一个累赘背了这么久，想忘都忘不了。

秦墨水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换下脏衣服，穿上舒适的休闲装，将头发吹干后走出卫生间，就看到一脸慈笑的李秀蝶，秦墨水忙道：“李阿姨，还没睡吗？”摔了一身的泥，又走了这么久，有些泥都沾在皮肤上了，所以洗了整整一个半个多小时，她才搓干净身上的干泥，出来后，爷爷他们应该都睡着了，房内的灯除了楼梯间的还亮着，就只有她身后的卫生间里还没来得及关掉的照明灯。

李秀蝶的面容在有些昏暗的光线中显得犹为温柔祥和，满是慈爱的眼睛细细的盯着秦墨水的脸，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她垂下了眼睑，轻笑道：“果然，丫头不能脏，脏了就不漂亮了…”

秦墨水有些弄不明白李秀蝶话语中沉重的悲痛，她想问，却不敢，那是人家的私事，太多嘴可不好，于是秦墨水忽略掉，笑道：“李阿姨你怎么还不睡呢？天都晚了。”

李秀蝶听到秦墨水的话，从记忆中缓过神来，才记起该说的都还没说呢，就对秦墨水笑道：“这次人来的太多，家里房间不够，我呀就做主让祥天跟着我家老头子睡，我来跟着秦丫头睡，丫头你介意吗？”说到最后，李秀蝶的脸色变得有些小心，声音也越来越小声，整个人显得有些卑微。

秦墨水心头一紧，莫名感觉到心疼，这个样子何其熟悉，在遇到林更瑶和莫思迂之前，她也曾像乞丐一样，在孟美美面前小心翼翼的乞求着一点温暖，那怕只有一点点，一点点的温暖也能让她高兴的一个晚上睡不着，可是，没有，一次也没有，每次去乞求除了弄一生的伤外，什么也没有得到。对于她，孟美美除了厌恶和不耐烦之外，什么也没给过她，现在想来她都觉得那时候的她真真可笑，居然卑微的求一个想让她死的女人给她温暖，简直天方夜谭！

忍下不稳的情绪，秦墨水看着李秀蝶的脸柔声道：“没关系，刚到陌生的地方，有个漂亮阿姨陪着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李秀蝶笑的像个偷吃到糖的孩子，愉悦道：“真是个油嘴滑舌的丫头，嘴跟抹了蜜似的，我可已经老了，那还漂亮呐？！”话虽这么说，可是脸却笑的跟朵花儿似的，声音也轻快的很。

秦墨水佯装不开心道：“哼，阿姨你这么漂亮，还不承认，要是好好打扮打扮，比我还年轻呢！”

秦墨水说话俏皮得很，配上古怪可爱的小表情，哄的人一愣一愣的，果真，李秀蝶被秦墨水的话和表情感染到了，比刚才笑的还欢，拉住秦墨水的手，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俏皮呢，要是你是我的丫头该多好…”说到最后，脸上又染上了愁容。

秦墨水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为什么李秀蝶又伤心起来，她反复咀嚼着自己说过的话，也没觉得有什么错处，没办法，在这种自己迷茫的情况下，泼皮耍赖是最好的方法。于是秦墨水直接抱住李秀蝶的手臂，头枕在李秀蝶的肩膀上，撒娇道：“李阿姨你真是的，才这么一会儿你就不理会我啦，再这样子，小水就不理你了！”

李秀蝶原本还因为自己的失态而感到不好意思，正想着怎么跟秦墨水说，没想到秦墨水倒是给了她一个台阶下，还真是个妙人啊！李秀蝶望着秦墨水佯装不开心的小脸，温柔笑道：“好好好，不这样呐，李阿姨我再也不这样呐。”

秦墨水见好就收，抬起自己的脑袋，对李秀蝶笑道：“这就对嘛，李阿姨你真好，对了，这么晚了，我们去睡觉吧！”

李秀蝶看了看窗外的黝黑的夜空，拍了拍自己的头，道：“人老了都糊涂了，跟丫头谈的太高兴了，时间都忘了，走吧，我们去睡觉吧。”

“嗯。”

说着，李秀蝶带着秦墨水上了楼，秦墨水抱着李秀蝶的手臂跟着上楼。

暗处，端木磊透过门缝看着楼梯间的两人，欣慰的笑着，秦祥天被端木磊挤到一旁看不到秦墨水和李秀蝶的互动，心情老不爽呐，推了推端木磊的身体，不满道：“老磊你快走开啊，看了这么半天应该够了吧，让我看看啊！”

端木磊在黑暗中瞄了一眼秦祥天，向一边退一步，不屑道：“她们都上楼睡觉去呐，你还想看，早些时去干什么啦！”

秦祥天悲愤道：“还不是你一直推开我，不然我就能看到那温馨的画面，你还好意思说我！”

“咳咳！”端木磊讪讪的咳了两声，说道：“天黑了，我们还是去睡觉吧！”说着，直接推开秦祥天看了眼外面楼梯间的两人已经到二楼开门进房间了，端木磊拉开门出去。

秦祥天阴沉着脸跟上，不忘找回本的嚷道：“晚上还要跟你这个老头同睡一床，心情不爽的很呐！”

端木磊切了一声，鄙视道：“要不是秀蝶求我，我才不跟你这个老冰棍同床呢，跟你一起睡，指不定冷的发抖，我得多盖两层被子才行！”说到最后，都开始自言自语了。

秦祥天看着端木磊的背影，气的牙痒痒，却没办法现在出气，觉得自己真是苦逼，尔后，阴笑着想道：没关系，漫漫长夜，总有办法整到他。

这一夜，小山村里依旧平静安祥，只有小村外的森林里不时传来夜莺清脆悦耳的歌声，点缀着这个夜空下的小村庄。

秦墨水原本以为跟李秀蝶一起睡，多少会有些不适，没想到抱着李秀蝶，闻着李秀蝶身上清新好闻的体味，睡的可香了，第二天醒来，除了因为昨天太过疲劳而有些酸痛的肌肉，一切都好。

撑起自己的上身，舒适的伸了伸懒腰，睁开眼睛看着房间内温馨的陈设，笑了笑，掀开被子下了床，视线被窗台上一盆如灌木丛似的嫩绿色植物吸引，秦墨水看了会儿，走近去一看，才知道是桅子花植株，清秀可人，很养眼，看了会儿，秦墨水才走到床边将被子整理好，走出门去。

李秀蝶已经起床，正在厨房做饭，看到秦墨水下了楼，连忙对秦墨水说道：“丫头，早饭快好了，洗漱用品给你整理好了，你快去刷牙洗脸，一会儿来吃饭。”说着，又回到厨房翻锅里的菜。

秦墨水笑道：“好的，李阿姨。”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她不反感李秀蝶，李秀蝶身上有种令人感到温暖的气息，令人感到舒缓，对秦墨水这个缺爱的小孩，碰浑身散发着母爱的李秀蝶，不仅不反感，还想贴上去扒着。

“那快去吧，洗漱完来吃早饭。”李秀蝶的声音从嘈杂的厨房里传来，秦墨水听的很清楚，会心一笑，走向卫生间。

看着洗漱台上崭新齐全的洗漱用品，秦墨水有些感动，心中却有些酸涩，一个小时候见过几面的陌生人，再次见到时对她关备有加，家里的亲人除了爷爷外，剩下的对她却只有算计，想来也是讽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