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奉命做了一回抢劫犯

这个稀奇古怪的梦及那只搞怪的会说人话的老鼠，似乎在向我强烈的暗示着什么，我后来空闲了，偷偷地查遍了《周公解梦》，却始终找不到我想要的答案。

不过，在我随后的地下交通员生涯中，梦里的老鼠其实是给了我很多启发。

“95号，在做白日梦呢，连电话都不接？”我的后脑勺被一只软香如玉的手重重的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却是上官红，她后面跟着霍七和萧强。

“你……你们……”我还在梦境里没有回过神来，意识还是不太清醒。

“95号，这曼陀罗能催眠，很香吧？可惜是假的，你是不是动了花盘？还好只是让你产生幻觉，要是药剂挥发过多，被吸入体内，恐怕你就……”上官红将鼻子凑到那盘花边，深深的吸了一口，那样子让我想起了爱抽大烟的人们。

“长官，我不懂您的意思。”我机械地摇了摇头，被她的话搞得稀里糊涂的，就问道。

“那好，我就实说吧。因为人手不够，为了加强这里的警戒，我们特地从国外买来一种特殊的化学制剂，当空气中达到足够的浓度，就足以让没有准备的闯入者产生幻觉，如果遇到紧急情况，排放大量的气体则足以置人于死地。刚才我有事着急，就忘记提醒你们了。单单不见你来给我汇报情况，知道你守在这里来，怕你误触了机关，就直接下来找你。”上官红说完，指了指我桌面上的两只花盘。

她的话惊得我一身冷汗，还好我没动花盘，否则我这小命就真的保不住了。

“好了，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鉴于你在昨天的行动中表现突出，上级决定抽调你充实到第九集团军租界交通联络组去，20号就启程。据说这是张治中总司令亲点的，你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哟，95号。”上官红道。

“那，我的嘉奖呢？”我怯怯的问道。

“这个他们没提，不管怎样，你们为抗日效力，都是大大的功劳。”上官红说道。

我顿时大失所望，感觉像泼了一桶凉水从头到脚凉透了。

上官红连忙宽慰我道：“今天是8月12号，还有查不多一个礼拜的时间。我打算委派你帮我们在做一件事，事情办成了，即使没有上级的嘉奖，我们这里也会另有重奖的。”

我苦笑了一下，心想真的不稀罕你们的所谓重奖，只要不这么无谓的折腾就好了。

“仓库不是被驻军接管了吗？”我还是问道。

“是的，这也是你有机会进租界交通联络组的原因之一。交通联络问题一直是老大难，自淞沪抗战结束之后，我们就开始启动地下金库的转运工作，直到今天（淞沪会战前夕）还有很多运输不畅的地方，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没有合适的人选。”说完，上官红瞥了霍七两眼，又道：“你这位朋友既然找来了，就让他先替你看守几天仓库，这里的保安措施你自己刚才也亲身体会到了，恐怕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霍七和萧强对视一眼，呵呵的笑了起来。

我心想我和霍七的性格刚好是反的，他倒适合在外面跑，不过很多事情不是在外面跑那么简单。

“你在离开之前要帮我们除掉一个后患，还记得你们遇到的枪击案中假冒上官云长官的那个叛徒吗？”上官红问道。

我点了点头，看着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就说道：“你是说没被打死的那个人，带着巡捕到处找我，还封了印刷厂的那个人？”

“没错，就是他。这个叛徒必须除掉，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这个人真名叫王云，曾和我共过事，他的记忆力特别好，有活地图之称。我们金库的情况他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一旦此人投靠了日本人，那我们的国家金库就很危险了。”上官红有点焦急起来。

“我们不是给你们机密文件了吗？”我问道。

上官红摇了摇头，道：“还远远不够，这份日文材料只是提供了大致的金库的信息。也许是王云不想一下子全部吐出来，他还想多活两天吧。不过，万幸的是，他在枪击案之后，落入了租界巡捕房的手里，并被关押起来，地点就在总巡捕房总稽查处临时监房里。现在日本人也在到处找他，因为他并没有提供金库的详细信息。所以，我要求你必须在日本人找到他之前，将他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希望你要干得干净利落。”

惩治叛徒！没想到这成了我做的第一件有意义的事，我立马就答应了。

上官红见我这么爽快的答应了，就道：“我再啰嗦下，如果不设法除掉他的话，可能会对我们有很不利的后果，我相信你应该很清楚我说话的意思。”

“这个我明白，那我就再相信你一次吧，如果再有上回那种情况，把我当炮灰，我们就只好分道扬镳了。”我冷不丁的想起自己这几天的遭遇，来为他们卖命其实就是个炮灰的角色。

上官红站起身道：“95号，没想到你把自己当成炮灰了。这个你放心，炮灰也不是一般人能够随随便便当的。你看我有没有把你的朋友送去当炮灰，因为他们根本就不够格，他们不是一个合格的炮灰。做一个合格的炮灰，是在我们这里干下去的最起码要求。只有做炮灰才能够为国尽忠，只有做炮灰才能够打鬼子，只有炮灰才能够进一步的提升自己。我想我的话已经说的够清楚了吧。以后你不要再给我提炮灰这两个字。”

“好的，长官。你刚才说让我想办法找到王云，我很愿意，只不过我还没啥头绪，请给我明示吧。”我说道。

上官红说道：“有两种方案。第一种方案就是想办法让巡捕房的人把你给抓进去；第二种方案就是在巡捕房找一份差事，然后想方设法接近那个叛徒并且将他干掉。”

一听说要我杀人，我不由得惊道：“好姐姐，我长这么大别说杀人了，连杀一只蚂蚁，我都感到很害怕。尽管我不信教，但是我这个人是心慈手软的，我就怕到时候下不了手。”

“和杀死一只鸡差不多，95号你要想一想，如果你不下手干掉他，那么后果是相当严重的。首先我们这里所藏的那些金银财宝信息，就有可能完全泄露给日本鬼子；第二点，将有更多的人可能会因为你的所谓的心慈手软而丢掉性命。你看你这样做值不值得？”上官红有点不高兴了，这回她不像是装的。

见确实没办法推脱了，我只好退了一步道：“那好吧，就请长官下命令吧，我随时待命。”

上官红露出些许满意之色，她缓缓的递给我一张小纸条，吩咐道：“不要着急，我昨晚考虑了很久，早就给你草拟了一份详细的行动方案。你先拿回去好好研读一下，有什么不理解还是不了解的，所有问题可以随时和我沟通，时间紧迫，你只有半天的时间考虑，然后你必须马上给我离开这里，出发到巡捕房。”

我一听说只有半天的时间，不由得有些着急，因为我还有事还得和我那两位朋友商量。

见我有些迟疑，上官红说道：“那这样吧，你最晚明天早上出发，我等于多给你半天时间，你和你的朋友有足够时间聊天扯淡了。别忘了和霍七交接一下，免得他在这里搞砸了。”

“好的，放心吧，长官。我把计划再琢磨下，有啥问题，我再直接和您沟通。”我说道。

上官红走后，霍七开始打趣我道：“啥时候有炮灰这个绰号了？我和萧强居然还不够资格做炮灰，看来还得继续加油啊。有啥好事可别忘了咱兄弟两个。别忘了，咱兄弟两个可是穿一条裤裆的。”

我对萧强说道：“他说的，咱们穿一条裤裆可以吗？”

萧强笑道：“美的你，你穿一个女人的裤子，你敢出去走走试试看，估计要被别人打死，把你当成疯子。”

“好了好了，帮我想想法子。”我小心翼翼地打开上官红给我的小纸条，摊开放在桌面上说道：“我觉得找差事的方案不可行。你们两看一下，让我自己进去找活干，这样会不会要经过层层的盘查？他们会不会放心我？得到他们的信任，我想这需要更多的时间。”

霍七说道：“我觉得你在最好把自己的想法和上官红沟通一下，看她的意思。”

一想到只有一周的时间处理这件事，我觉得太麻烦了，就不得不否定了这个方案。

看来只有第一个方案，不过被他们抓进去，是要准备吃点苦头的了。巡捕房的人会折磨人这在上海滩是出了名的。

我用最快的时间和霍七交接了每天的活计，反而觉得有些无聊，就不想再多呆半天，立马出发。

临行前，却被上官红给拦了下来，她令我交出那只勃朗宁，说进巡捕房要被搜身的，如果一旦被发现有枪，那么所有的计划，都没有办法实施了。

我一听她这样说，心里有千万个不愿意，只得交给她。没有了枪，我顿时觉得底气又很不足了。

萧强将一只包裹递给我，道：“你的包裹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里面除了衣服，还给你十个大洋带着。”她有几百块大洋，平时舍不得花，却一下子给了我这么多。

霍七说道：“兄弟，但真舍不得你，后会有期。如果再回来你搞不定，那么就别怪我了。”

他的话里有话，很显然，萧强没有听出来，但是我听出他的玄外之音了。就笑了笑道：“你放心，兄弟，凭我的本事，一定能搞得定的。”

萧强道：“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别在这里磨嘴皮子，现在时间不早了，我看你等一会儿怎么自投罗网？记住啊，你不能太过分，太过分的话，他们说不定要直接爆头，以后就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了。只能够做一些轻微违法的事情，明白没有？”

我笑了笑道：“你放心，我这个人不会严重违法，只喜欢轻微的违法，在里面住上一阵子就够了。”

我夹着包裹，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上官府的时候，没有上黄包车，而是直接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连票都没买，就上了一辆电车，奇怪的是居然没人敢拦我。

这辆老旧的电车，满载着四方的乘客，一直是那么拥挤，我开始寻找可以“违法”作案的目标。

作为一个好人，一个正常人，我却在绞尽脑汁琢磨，到底是调戏妇女好，还是做小偷小摸好，还是其他？真让人万般为难，好端端的，是谁逼的？！

我在电车里手扶着电车吊杆，两只眼睛却像在做贼似的，东瞅瞅，西瞄瞄。我在做“强烈的思想斗争”。

如果是调戏妇女，这个和我的性格不符，就纯属演戏了，如果万一演砸了，不但达不到目的，而且可能还会别人痛打一顿。若是小偷小摸吧，以我偷钱的技巧，却实在是很笨挫，难以启齿。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来硬的，抢。这是人人都会的。抢，应该是抢外露的东西，比如说包裹，提包之类的。如果是女的话，那可能会有金项链、耳环、手镯之类的。

拿定主意，我决定寻找合适的目标。很快，我就发现了目标，苍天呀大地呀！一位貌美微胖的年轻女子，从面相看上去大概有30多岁，浑身上下透出一股浓浓的脂粉味，给人的感觉是一副有钱的模样。

她那傲娇的脖子上拴着一串金项链，看上去，在茫茫人海中，是那样的刺眼。别说是我了，如果换上是另外一个普通人，都会被金项链所吸引。

这条项链，如果拿来到外滩的当铺去换钱，应该能值不少钱。

瞅了半天，确认她只是孤身一人后，我心一横，决定去干她一票。然后，自投罗网到巡捕房，这个女子会指证我的。

就在我尾随在她的后面，正要伸出“罪恶之手”的那一刹那，我还是迟疑了。脑子里两个小人在吵架。

一个小人说要不得，这好歹也算是一件昧良心干的活吧，她既没招谁，也没惹谁，干嘛要这样对她呢！这算得上是不折不扣的飞来横祸吧。

另一个小人却不干了，提醒我，也许这个女子家里，有万贯家财，当时万贯家财的人家也许是来路不正，也许是坑蒙拐骗来的。

在这个胡七八糟，兵荒马乱的时代，想要正儿八经发财，还真不容易的，或者说就根本不可能正儿八经地发财。

一想到这里，我咬了咬牙，终于将手死死的抓住她的头发，另一只手将她脖子上的金项链，不费力气的扯成两截，飞快的揣在裤兜里头。心里丝毫没有逃跑的念头，只等人来抓我。

那女子被我这个不速之客给吓蒙了，她以为我抢项链，手里还有家伙，一直不敢作声，只是蹲在电车上，浑身瑟瑟发抖。

周围的人似乎视而不见，我知道这是假装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嘛。

不过，还是有胆子肥的，一个白胡子老头，看上去很大年纪了。看见我在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抢那女的项链，又不逃跑。他终于见义勇为了，从人堆里挤过来，一声不吭地一把揪住我的衣领，我只觉得自己的脖子一紧，想挣脱却是白费力气，心想这人也许是个练家子。

那女的见有人帮她，连忙战战兢兢的从地板上爬起来，就拼命的大喊起来“大爷，别放走了他，抓贼娃子呀，抓贼呀！”

车头有人叫司机赶快把车停下来，一个急刹车，中门倏地打开了。我只觉得浑身的血直往头上涌，两腿一软差点栽倒。好在我扶住了一根吊环，才勉强站立。

这女人一阵大呼小叫的，确实把周边不少人吸引了过来。

几经磨蹭，我还是被那个老头子给拽下了车，周边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没走几步就走不动了，身后那女的推都推不动。

和我的希望刚好相反，三个人堵在街边半天，就是不见巡捕房的人进来，那些巡捕们，也许现在很忙，正在忙国家大事呢！像打劫拦路打劫的小事，他们根本就没有精力去管。

我不由得有一点失望，心想即使没有巡捕，来两个管闲事的差人总可以吧？

除了这个老头，看热闹的人中，见我五大三粗的却被个老头子给制服了，他们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有点佩服这个老头，却还是不敢走上前来。

我心里一阵失望，心想如果所有的国人都像这样，钱被人抢了没人帮，老人倒地没人扶，靠一帮抽大烟的吃喝嫖赌的，那么我们这个民族这个国家，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于是我决定另外再想想办法，看看到底有没有人管我的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