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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巡捕房巧遇抗日英雄

作者:村童闹学 | 发布时间 | 2016-08-27 | 字数:5098

在道观烧香的时候,有一位得道的高人曾对我说过这样两句富含哲理的话:不择手段非豪杰,不改初衷真英雄。

可是末了他又告诫我:刀切豆腐两面光,是上海的生存法则。

现实世界,有的时候让人无所适从。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得上是真英雄,可是不改初衷是肯定的。至今想来,我很后悔自投罗网,因为巡捕房是一个充满了政治阴谋和尔虞我诈的地方。

就在我被他们俩一前一后拽着“动弹不得”的时候,听得一声枪响,我的前方人群分开了一条道,只见一副瘦猴子模样的人,手里拿着一把短枪,举得老高。

我不由得眼前一亮,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个包打听。旧上海无处不在的租界巡捕房的探子,大多数是华人担当。

这些人平时也和印度巡捕一样,对国人极尽敲诈勒索,无恶不作。

那人分开最后一道人墙,将枪口对准了我,脸上露出一丝冷笑,道:“可以呀,胆子够肥的,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竟做出此等下作之事来。”

我正要分辨,却被那女的抢先了,只见她开始哭诉,不过整个过程还不算添油加醋,尚在我的接受范围之内。

末了,瘦猴子包打听总算弄清楚了整个事情的原委,就立马给我戴上铐子,把我的包裹夺过去,然后当街展开,将衣物撒了一地,我央求他还我衣物,得到许可后将包裹还了我。

不过,在我那十块大洋则作为赃物,顺理成章的进了他的腰包后,他这才将短枪别在腰间,对我们摆了摆手道:“那好吧,你们跟我走一趟,回去录口供。”

我被他们带着上了一辆马车,从方向上看应该是往虹口巡捕房方向,这个巡捕房算是旧上海最大的巡捕房,范围西起北河南路,北至租界最北端界线,东从虹口港与租界北线交汇处至汉璧礼路桥,沿东汉璧礼路至元芳路后沿路往南至黄浦江边,南界为苏州河和黄浦江。

一路颠簸,我们一行人好不容易到了这个位于公共租界北区1068号地块的巡捕房,这是一幢三层的西式小楼。此时已过午时,进出的人已不是太多。

那瘦猴子包打听令我在门外等候,过不了多久只见他带了两个人出来,从他们的行头来看,应该级别比包打听高很多。

只见瘦猴子包打听堆笑着脸,给他们连连鞠躬,转身面向我的时候,则瞬间变脸,恶狠狠道:“这是查缉股卢翻译,这是薛督察长,你们有什么纠纷就找他们!”我看到他们的腰牌,大致猜到了一二。薛督察长是西洋人,脸色好看些,不似他们那么阴毒。

卢翻译看了我一眼,问道:“老黄,人是从哪里带来的?”

那被称为老黄的瘦猴子包打听连连应声道:“卢翻译,我是从法租界带来的,本来……”

他还没说完就被卢翻译制止了,道:“好了,好了,今后法租界那边的事我们少管,本来人手就不够,你偏要狗拿耗子。那帮蠢货自己无能,自己的地盘管不住,却偏要把事往我这边引。”

“是是是,一定一定一定。”瘦猴子包打听从包里掏出一支烟,连忙给卢翻译点上。

薛督察长见状,就用生硬的华语对我指了指道:“老黄,把他们给我带进来,我要问话。”

瘦猴子包打听将我的手铐打开后,我顿时觉得浑身轻松,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就被他推了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

我很快就被带进了紧邻巡捕房牢房的一间全封闭的屋子,当我看清楚里面的一切之后,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一只老虎凳就横在我的面前,旁边则有一只烧得通红的炉子,在滋滋的冒着青烟。

见此情形,我不有的心里一紧,两腿之间感觉胀胀的,一阵强烈的尿意憋得我的脸通红,还好我勉强忍住,没有尿裤裆,不过我那原本有一丝侥幸的心理却荡然无存。

“想不想试试坐老虎凳的滋味?还有灌辣椒水,吃烤肉……”瘦猴子包打听不怀好意的盯着我说道,却被薛督察长制止了,这才悻悻然地退下。

薛督察长慢慢地弯下高大的身躯,对我说道:“年轻人,你可以把今天你所做的一切,做个坦白的交代,也许上帝会宽恕你的,否则我这些手下的德性,我想多多少少你应该听说过,你们中国人有一句话,叫做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卢翻译也插了一句道:“督察长的意思你应该很明白,如果不老实交代,你会死的很惨的。”说完他指了那只炉子,对我冷冷一笑。

我心想,我的罪过并不致死,尽管我还没有坦白交代,可是那个女的已经给这个包打听将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已经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我已经没有可以补充的地方了。于是我就说道:“各位巡捕大人,我其实就是个打劫的,这事是非常清楚的,这个女人的金项链还在我的裤兜里,不知道根据我的罪过,会不会关进你们的牢房?”

听得我这样说,卢翻译和薛督察长两个人而耳语了一阵,而旁边的那个包打听想偷听他们在说什么,却被卢帆一翻译狠狠的瞪了一眼,这才规矩了一些。

尽管我对公共租界的法条并不是很熟悉,但是上官红在我出来之前,已经对我的事情作出了详细的交代,根据我现在的犯罪事实,也只是在这牢房里关上一阵子,然后就被放出来,了不起顶多会被罚款了事。

过了好久,卢翻译和薛督察长似乎才商量完毕,卢翻译走到我的身旁,一字一顿地说道:“薛督察长说过了,根据你的犯罪事实,本来你应该要被冠上10天半月的,考虑到你年纪轻轻的,在外谋生不容易,我们就给你从轻发落,对你实施处罚,以儆效尤。”

听完他的话,最紧张的不是我,反而是眼前这位私吞了我钱财的包打听。只见他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似乎在向我暗示着什么,我想这是应该在向我发出威胁,只要我胆敢向他的上级汇报,他私吞了我的10块大洋的话,那么我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略微考虑了一下,就问道:“如果没法凑齐这10块大洋呢!你们会怎么处罚我?是不是要把我投进牢房关上一阵子?”

卢翻译说道:“交不起罚款,你不但要被关进牢房,还要被送到外滩去修马路,而且时间很长,至少要半年的时间,才会被放出来。”

我听他这样一说,心里开始真正的着急起来,因为当时的上海租界当局为了节省金钱和物力,通常会使用关在牢房里的犯人免费修马路和盖房子,对他们进行“劳动改造”,这是当时上海租界的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如果真的被他们送去修马路,那么不仅会耽误我惩治叛徒,而且更会耽误到诸暨租界交通联络组的事情。

如果交齐所谓10块大洋的罚款,那么我就会马上被放出去,恢复自由之身。如果我交不起罚款,这不仅会被关进牢房,还会被送去修马路,时间那么久,肯定会耽误事情的。

两种结局对我来说都不是最好的,都没有办法达到惩治叛徒的目的。于是在我的心里有了一个主意,我就假装战战兢兢的问道:“巡捕大人,我凑不起10块大洋,我的身上只有5块大洋,你们看怎么处理?”

说完,我看了看那个瘦猴子包打听一眼,高度紧张的他也明白了我的意思,只见他连忙对卢翻译说道:“卢翻译,您看这个人既然掏不起罚款,念在他是初犯的份上,能不能给他折衷处理?”

卢翻译问道:“你的身上有多少钱?”

我答道:“回巡捕大人的话,我的身上只有5块大洋。”说完我又对那个瘦猴子包打听使了个眼色。

瘦猴子包打听一见有油水可捞,就连忙帮我求情道:“卢翻译,人既然是我抓来的,我想我还是有一点话语权。这个人没有办法凑齐10块大洋,要不我看就让他交出5块大洋的罚款,然后关上他半个月的牢房算了。至于修马路的事情,念他是初犯,这一次就算了,下一次如果再犯就绝不轻饶。”

我一听他这个法子倒是很合我的心意的,于是我对卢翻译鞠了个躬,央求道:“巡捕大人,您看只能掏出一部分钱,就让我关10天半月算了。”

半天没吭声的薛督察长这个时候发话了,他指了指我,对他们说道:“我看这个年轻人说的有道理,就让他交一点罚款,然后让他坐几天牢,好好的反省反省吧!”

见上司发话了,两个做下属的自然没有意见,不敢提出异议。当我将金项链还给那个女人之后,就被他们给打发走了,我居然连一个铜板都没有赔偿给那个女人,但内心的深处还真的有点过意不去,因为这个女人其实是完全无辜的,好好的走在路上,被我抢了金项链,然后一起到了这个没人愿意来的巡捕房,也许耽搁了她的很多事情。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再也不会干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接下来的事情,似乎都是顺理成章的了。他们递给我一张我看不懂的法律文书,在上面签字画押,然后乖乖的掏出了5块大洋,就把我关进了巡捕房的牢房。

我终于如愿以偿的进了一回班房,只要能够在这里关几天,有一定可以找到那个人,然后找机会干掉他。

一想到这里,我顿时心里舒坦了许多。

当所有的“入住手续”办理完毕的时候,天色已经放黑。

可是当我走进一号牢房,顿时傻眼了,这里哪里是什么牢房,哪里是人住的地方,简直是不折不扣的“猪圈”。这间“猪圈”的地上,横七竖八的坐着并躺着七八个大男人,有些人似乎已经昏昏睡去,而醒着的人,眼巴巴的不怀好意的看着我,连个打招呼的都没有,我的心里不由得凉了一大截。巡捕连推带搡的把我弄进来之后,又重重地关上了门锁好,对我吼了一句:“在里面要懂得规矩,否则死了没人给你收尸,纯属活该!”

我听得他这样说,在内心的深处不由得涌起一丝悲哀,这个黑白颠倒的世界,简直是疯狂的世界,正如“夜上海”歌词里面所唱的那样。

在歌舞升平的繁华表相外面,掩盖了人吃人的罪恶本质,这种世道是决不会持久的。

既然没人理我,没人和我打招呼,那么我也就只好不客气了,将随身所带的包裹打开,然后将地上的稻草攒成了一张临时床铺,倒在上面就开始呼呼大睡,可是奇怪的是睡了半天,却一直是睡不着,老是想着白天的事情。

尽管经历了很多周折,但是我最终还是如愿以偿,成了这间牢房的一个过客,不过要找到那个人,恐怕还要费一点精力。

而我现在已经身无分文,要想办点事,恐怕已经是难上加难,在这个世道,如果没有钱,恐怕真的是没有立锥之地了,更别说驱使鬼推磨。

不过我相信人还是真的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只要肯想办法,就一定能够想出办法来。

既然我有办法进得来,那就一定能够出得去,当然必须办完事情,然后再出得去。

眼下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王云这个人,当我四下看了看这间牢房的时候,我顿时眼前一亮。因为我看到这间牢房门的后面,密密麻麻的挂着几块牌子,我走近一看,上面写着一些人的名字,有一块牌子正是我刚才报上去的假名字--马良。

我顿时有了主意,明天可以趁着放风的时候,可以偷偷的到过监牢房的门口,找到写着叛徒名字的牌子,就把范围缩得最小了,然后再找机会干掉他。

至于怎么逃出去,我有的是办法,因为车到山前必有路。

“嘿,年轻人,你犯了啥事儿被弄进来了?”一个声音冷不丁的把我吓了一跳,我回头一看,却是一个中年男人,也许是在这里关多久了,他的头发和胡须都留得很长,脏乱的粘在头皮上,浑身散发着恶臭。

我低头一看,原来是他的腿烂了好大一块,根本就没有好的样子,上面似乎绑了一块绷带,也全部变了颜色。

我不由得一阵恶心,连忙道:“我抢了别人的东西,要在这里关上10天半月的,你呢?你是怎么弄进来的?”

那你听说我是抢别人的东西,被关了进来,脸上居然流露出一丝鄙夷之色,他轻轻地抚摸他的烂腿,说道:“老子是打日本人才被关进来的,要不是中了细菌弹的招,老子现在还在前线打日本鬼子。比那些拦路抢劫的王八羔子强多了!”

听他这样说,我顿时感觉到心里有一丝会愧意,又对他产生了一丝敬意。

尽管此时这个人的形象不佳,可是好歹也算是在上是真真正正的抗日英雄,这种英雄是值得人们永世敬仰的,何况是我这种拦路抢劫的“犯罪分子”。

“难道抗日有罪?你既然是在战场上负伤的,那咋又会被关进这里来了?”我不解的问道。

那人略微迟疑了一下,小声说道:“我也是在撤退的过程中,抢了老百姓的东西。”

他的话我有一丝释然,也有一丝悲哀,居然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好,就问道:“大哥,您贵姓?原来是哪个部队的?关在这里有多久了?”

他怔怔地望着我,说道:“我姓高,叫高永善。是淞沪抗战19路军的一名上尉排长,在这里已经关了快5年了……”

淞沪抗战,19路军,民族英雄。我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把那些曾经浴血奋战过的抗日英雄,和眼前的这个肮脏不堪的中年男人画上等号,不过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真相总会有一天露出他的真面目的。

“那你不就是抢了别人的东西吗?高大哥,咋就会在这里关了这么久,差不多5年的时间了?”我有些奇怪的问道,从他的身上,我想起了自己的事情,在内心的深处居然也有些不安起来。

高大哥从我的眼神里看出了我的不安,宽慰我道:“小老弟,我犯的事比你麻烦多了,因为被我抢劫的不是一般人,而是上海市一个名人的姨太太。好在我把钱财都及时的还了回去,再加上我是抗日战场上退下来的,否则我这条命可能早就没了。”

“你抢的是谁的姨太太?那个人居然有那么大的能量,搞得你生不如死的。”我不解的问道。

“也是活该我倒霉,上海的流氓大亨,你应该知道吧!是黄金荣,我抢的就是他的姨太太。而这个黄金荣原来本来就是在上海巡捕房做包打听的,各方面的路子很广。他即使不把我搞死,关上我10年8年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他的手下也会帮他办好的,你看我就成了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