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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提笔写信

作者:清秋新月 | 发布时间 | 2016-08-27 | 字数:3130

颜菲月再也没有回医院,沮丧了一天一夜后,她继续上着自己的课,看着自己的书,休息的空当会去古民宅,跟同盟会的同志们聚聚,讨论讨论时事,分析分析当前大局,商量商量活动事宜。一直以来,还有一件事搁在她的心里越来越沉重。

就是筹集经费的事。

同志们都在为这事儿做着自己的努力,有勤工俭学的,有跟亲朋好友借的,也有向家里要的,总之只要能想到办法弄到钱,他们就会积极地去做。

思前想后,自己是不是太消极了?一早就有的想法,瞬间又被她拎起琢磨。

一转眼,大半年过去了,她既未给家里带过口信儿,也没给家里写过信。那个家里人人都不喜欢她,可还有个牵挂她的娘,在这点上,她是不是太自私了。

当晚,她便决定不再犹豫,提笔给她娘写了封信。这封信整整写了四页之长。头三页写了自己从离家到现在的所有事情,当然,信中是只报喜未报忧。最后一页才提了钱的事,她告诉母亲,自己在省城读书,急需要用钱,已经跟同学们借了一大笔了......希望母亲能凑多少就给她凑多少,信中还附带了一只精致的胸花,算是送给母亲的礼物。

第二天一大早,她便把信寄出去了。

从把信塞进邮箱起,她就开始盼望收到来信,收到钱。

不知道母亲收到信时会是怎么样的心情,会不会怪她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这一路上,她都心不在蔫,回忆着在河城的日子。想必,这个时候的家乡,应是红枫漫山,野菊飘香了吧。记得,在河城每年的这个时候,她娘都会去城郊的庙里烧柱香,而她也总会趁这个时候,跑进庙里住持的厢房。

那老住持光溜溜的头顶上点着六个小圆点儿,白花花的胡子,说话时总是微微抖动着。

每次看到她总会塞给她几个甜果子,然后笑眯眯地说,

“真是生错了命啊,不过,一切都会好的,都会好的。”

直到现在她也不明白那老住持说得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竟然把自己的儿子迷得七荤八素。看来,这丫头还真是不简单哪。

何奉新听了女儿的讲述才知道儿子为那丫头费了多大心思,多大精力。他还从来没见过儿子对哪件事如此上心过。

他一定得好好查查这丫头的底细,家世才好。他何奉新的儿子决不能娶一个无名无能之辈。他得找个适当的时机找那丫头谈谈。阅人无数的他,仅凭一个人的言行举止,就可以看出他的品行德行。跟那丫头谈谈,他便能窥见她内里的一二。

从邮局回到小屋时,突然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那人背身对着她,看不太清脸。

但从背影衣着来看,此人一定非富即贵,而且是一个有身份的年长者,尽管他看起来上了年纪,却是腰杆笔挺,衣着讲究。

只是,颜菲月不太确定他是不是找她的。

“先生,请问您找谁?”她缓缓走到他身后,微微道。

那人微微颔首,蓦地转身,

“呵呵,丫头,我们又见面了。”何奉新乐呵呵一笑,瞬间少了原本的严肃,变得亲和起来。

颜菲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何,伯父是您?您找我?”她边问边下意识地看了看他的身后,“您一个人来的?”

何奉新微微点头,

“是的,我是专门来看你的。”

何父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他平日里一定很忙,能够忙里抽闲来看她,一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他不愿意说开,那她也就不便再追问。

“哦,请进来吧。”她愣了片刻,忙拿钥匙打开了门。“伯父请进!”颜菲月微微让开身子,让贵客先进。

何奉新阔步走进去,下意识地看了看她的小屋。一张床,一把椅,一张桌,实在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这倒与他想像中的有些出入。

进了屋后,颜菲月忙把椅子搬了过去,请他坐下,并给他倒了杯凉开水,

“伯父,我这儿没有茶叶,你将就着喝一口润润嗓子。”

颜菲月端正地站在他的面前,等着他问话。

何奉新接过茶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轻轻抿了口茶,

“听说你是南风的学生?”他似不经意地问道,“是本地人吗?年方多少?家里父母做什么的?”

如此一大串,实在让颜菲月有些应接不暇了。她微微涨红了脸,眸光有些怯懦地看着何奉新,如此大人物似乎自带强大气场,让她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有些不由自主地拘谨了起来。

“我是何老师的学生,我不是本地人,家里父母是种田的。”尽管她字正腔圆,却是说得过于生硬,一点儿也不自然。

何奉新扬了扬唇角,眯缝着双眼,似有若无地看着她:这丫头的三句话里,定有一句不实。他怎么瞧也从她身上看不出乡野的味道。尽管她穿着朴实,可是她那白晰清秀的面庞,却是掩盖不了她良好的家世。父母是种田的,孩子打小免不了跟着父母下田,脸上不会如此白净,总会遗留粗糙与土气。

“哦,那丫头的家是哪里的?”

“北方河城。”颜菲月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些?尽管她极不情愿被他像审问犯人似的问着,可是他是宋家兄妹的父亲,她不得不违心有问必答,不得不极力尊重。

河城?那不是他的祖籍吗?尽管他出生在南洋,可是小的时候,父亲经常带他回去看望祖父,经常在那里度过自己的寒暑假。听到这个地方,不由觉得倍感亲切起来,

“这么巧,我们宋家的祖籍也是北方河城的。”

颜菲月一听,顿时觉得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忙笑逐颜开道,

“真的啊,那我们还是老乡呢!”她边说边双手背于身后,悠悠地踱着脚步,“那,什么时候我们可以同行回去看看啊。”

看到颜菲月与先前截然不同的样子,何奉新微微皱了皱眉,继而又笑了笑,

“好啊。”

两人正聊得起劲儿,门口突然站了个人,正怒视着屋里的其中一人。

“爸,你来这里做什么!”

颜菲月一看,宋南风似乎是有备而来。看他这么不友好的语气,这么不友好的神情,她猜想,他一定是怕他父亲为难她。

“何老师,伯父他只是看我没回医院,问候下我的伤势。”

“我不信!”宋南风一点儿面子也不给他父亲,即便是给了台阶,他也不下,“哼,他有那么好心?菲月,你一定得当心他,他说得任何话,你都不要当真。”

他父亲如此关心他,他怎么可以这样说自己的父亲呢?颜菲月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的父亲。

可是人家父子之间的事,她也不好插嘴过问,她只能是忧忧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

何奉新整张脸始终都是淡淡的,不愠不怒,不恼也不火。面对儿子的出言不逊,他只是微微站起,

“放心吧,我只是问我该问的事,问我想问的事,现在我知道了,也了解了,没什么事了,就不打扰你们了。”他不想在外人面前跟儿子闹得脸红脖子粗,这小子,吃软不吃硬,若是跟他硬着来,一定会两败俱伤。

看着父亲离开,宋南风微微叹了口气,坐在了颜菲月的床边儿。

颜菲月给他递了杯水,

“你怎么就出院了,我看你脸上的肿都还没消呢!”

宋南风抬头看了她一眼,

“你不也一样?”

“我的伤没你重,我看没什么事儿,你就赶紧回医院去吧,我一会儿还要出去。”不知怎的,颜菲月就突然想起那天宋清雅跟她说过的话。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于公,宋南风是她老师,她是他的学生。于私,他是世家公子,而她只是一个二房庶出,还不受人待见,门当户不对。现在,她算是明白了何父此行来的目的以及他为什么要问她那些奇怪的问题。她好傻,为什么刚才没有反应过来,若是反应过来,她会把自己说得惨惨的,才不会跟他说实话呢!

“你,赶我走是吗?”宋南风一听,顿时怒了,他好不容易从医院逃出来,只为看看她,她却一开口就要赶他走。而那王山一勾勾小指,她就什么也不顾地跟着跑了。“好,我走,但是你必须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原本也是气话,她并不是真的想赶他走,听她这么一说,她便微微点了点头,

“你说吧。”

“从明天起,没课的时候,就去医院陪我。”他双目炯炯,看得她都不好意思拒绝。“我的车会一直停在学校门口,你不去,它不走。”

“嗯。”......

离开了学校的王家兄妹,并没有回河城。

就在登船的那一刻,王山犹豫了。他想,他回去能干什么呢?继续给别人做苦力,图个温饱?

呵!那岂不是更让菲月瞧不起?菲月一个姑娘家都有宏图大志,都不甘命运,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却要向命运臣服,是不是太孬了。

所以,他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留在广城。

这么大的广城,他就不信,没有他们兄妹俩的容身之地。

他一定要在广城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然后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把菲月娶进门儿。